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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大雪。寒鸦声声悲鸣,拣尽寒枝不肯栖。小公主的寝宫,所有的宫女太监被斥退,随着大门的关闭。诺大的寝宫内只剩下她和少年两人。听着寒鸦的叫声,看着窗外的飞雪,小公主托着腮帮的小手指尖点着微胖的脸颊,靠着椅背,晃荡着两条腿,手上的铃铛轻轻的响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天将军,父皇已经好几天没有来看我了,不知道是不是北方战事的原因,听宁先生说魔军屡屡进犯长宁关,北方军固守要塞不出,不断快马加鞭传来战报,希望朝廷能够派兵北上,黄家的子弟也请求为父报仇,个个愿意战死沙场,而最可怜的是李家了,李家一门忠烈,北方十三城沦陷,听说只有李家的小姐被家仆连夜保护活命逃了出来,父皇正派人去长宁关接她来朝歌,以后她便是我的姐姐了。”小公主满腹心事。
瞎眼的少年听着铃铛在练刀,小公主瞧了瞧他,只是叹息。
少年只会回答她的问题,不会主动说话,自从得到了吴游的双刀,小公主一直小心的保护着他,将双刀藏在假山的密道内,没有外人的时候才将双刀取来。
他十分喜欢双刀,仅次于铃铛,每当将双刀拿走,小公主便觉得他好像会变得很不开心,尽管始终是平静的样子。
“如果北方魔军攻破长宁关,便是我们大夏国的灭顶之灾了,你知道么,可你什么也不懂,那时候的你能不能保护我呢。那时候诸侯会拥兵自重逐鹿天下,为了父皇的冠冕挑起战火。盗贼会趁火打劫,乱军会为了钱财粮食四处害人,苦的始终是百姓,他们流离失所,生死由不得自己。生灵涂炭光是想着,便觉得很是凄凉。
可如果让父皇的麒麟军北征,朝歌城便会落入二虎的控制,那时候父皇便是真正的傀儡了,如果让大将军统领着龙营军北征,路途遥远,军粮军费的支出,反倒给了他发动兵变的筹码,或者别地的诸侯请军北上,一旦控制了北方,那便可以一方称谓,再图谋天下了。
北方男儿多豪杰,忠肝义胆,如今能够坚守长宁关,每天死去的人不少,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这种种的问题只是因为缺少能够信任的大将啊。宁先生是父皇藏在袖子里的剑,轻易不能露锋芒,原本可以信任的武威候死在了北方,连一门忠烈的李家也已不复存在,当今天下,父皇似乎已经没多少人能够信任了。书上说,帝王之道便是孤寂之道,我现在以及多少能够感觉到那份孤独的重量了。
过去我喜欢看奇书,听着天外的怪谈,现在我只关心兵书谋略,因为,因为我觉得,这已是我们大夏国的末代了,需要能够力挽狂澜的英雄,飘雨飘扬中的大夏国,似乎正如那些史书上记载的古国,四面响起了高歌,那歌是别地诸侯自己的凯歌,他们是磨牙的野兽,等待着我们朝歌城有变。城中的二虎七狼是择人吞吃的猛兽,徘徊在父皇的身边,等待着时机出手。大将军与太师以及远地的诸侯对付他们我无能为力,可是,可是七狼,我一定要帮父皇,想办法除掉他们!老鬼说过,先除七狼,能够利用二虎。”小公主心事重重,连日来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皇家贵女了,知道的越多,懂得的越多,烦恼也会越多。
她不过十岁,却已经觉察到自己父皇的大夏,正处在危难的时刻,她不愿意将自己的大夏国想象成是“夏末”。
少年依旧在挥刀,双刀挥舞的密不透风,葬魂刀克制魔军,无双刀是杀人的刀,刀中有老鬼吴游的刀意。
小公主不清楚她的天将军这些时日来究竟顿悟了多少刀意,但是她瞧得出来少年的刀法突飞猛进。这是她数日来唯一觉得以后黑暗无关中把握住的一点希望。
“或许可以用你的刀把七狼一个一个杀了,可是他们那么聪明,一定不会一起来我们的地方,就算一起来了,我们也不能两个人对付他们七个人。如果是一个一个叫来,我们侥幸杀死了一、两个人,另外的几个人肯定会疑心,我们便再不好下手了,说不定,他们还会来加害我。”小公主叹气,皱起了眉头,铃铛晃动。
少年停在了练刀,面无表情的望向小公主,垂落肩头乌黑的短发已被汗水湿透,他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她,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悲伤。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难道对大夏国全无感情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逼迫父皇,他们难道不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北方的魔军迟早要攻破长宁关,到时候他们抢到了皇帝的宝座,就能保证自己不被魔军摘走了冠冕么!如果我是他们,宁可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也绝对不会让北方的魔军兵临城下,杀我大夏的子民!”小公主忽的眼睛一酸,过去的她难过有父皇可以依靠,她从没见过自己的母后,父皇连她的一卷画像也未曾留下。她的父皇是个痴情的男子,这一辈子只爱着皇后一人。她每次想到父皇形影孤单的走过宫中的长廊,不想要宫女太监侍卫陪同的模样,便觉得好是可怜。
她的父皇是大夏国的九五之尊,却成了笼中的金丝雀。
“如履薄冰的皇帝,风雨飘摇的王朝,你说,天将军,我该拿什么去保护我的父皇。”小公主再忍不住哇的哭了出来,小手越是去抹泪水,泪水越是止不住的流出,手腕处铃铛不停的作响,少年收刀入鞘,迟疑的一步一步走近。
那布满着伤疤的手缓缓的伸出,又迟疑的停在了半空,他的记忆混乱着,他的感情混乱着,那平静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感同身受的痛苦,与她相处的时日以来,她总是与他一同吃喝,她想要教会他的不是刀法,也不是杀人的手段,亦不是怎样去听命于主人,只是身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感情,喜怒哀乐这样的情绪。他原本乌黑的短发已经渐渐留长,她还许诺过,等到他的头发留长,她便亲自为他束发。
“阿玉。”少年缓缓的开口,某些感情触动了他冰冷的心弦,“阿玉。”他只是轻声的叫唤着她的名字,听着铃铛因为她的哭泣响动着。
小公主抬起头,泪眼摩挲,哇的抱住了少年,伏在他并不强壮的胸口痛哭了起来。
少年一动不动的站着,无神的眼睛望向窗外声声悲鸣的寒鸦,他的手按住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