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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裕业怂恿太子,别被皇后和太后掣肘,定要钦点他的侄儿为驸马。
太子却没有那么果决。
他生气起来,也敢和皇后对抗,甚至恶语相对。
但冷静了,他也不得不考虑后果。
袁裕业可以不顾忌,他又不是皇后的儿子,也不是太后的孙儿,他不需要承担不孝的罪名。
太子却不能。
太子听了袁裕业的话,忍不住在心中暗想:他一直推崇备至的恩师,真的处处替他着想,用心辅助他吗?
还是,仅仅想依仗他,来提高袁家的地位和袁裕业自己的官位?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又很快被排除出去。
他总归不忍心怀疑自己的恩师。这么多年的感情,占据了上风。
太子是个遇事有点冲动、事后又会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人。
所以,永淳公主的婚事,悬而未决。
太子沉思一瞬,还是决定,明天去仁寿宫请安的时候,试探试探太后的意思,看看皇后异于常态的撒泼,是不是太后许以重利的结果。
另一边,他也派人去打听皇后今日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很快,太子就听说,皇后今日请了太医院的彭乐邑提点看病。
太子立马吩咐:“让彭提点到东宫说话。”
内侍领命,去彭提点家里宣旨。
彭提点也心里骇然。
他已经躺下歇息了。
已经过了二更鼓,太子这个时候召见,定是是急事。彭提点火速穿好了衣裳,让小药童提了药箱,跟着东宫的内侍,风急火燎进了宫。
路上,彭乐邑还跟内侍打听:“是哪位贵人不安了?”
太子的脉案,乃是钟太医管着。
平常太子有个头疼脑热,也不请彭乐邑的。
但是东宫的太子妃和两位偏妃,都是彭乐邑管着脉案。
他一时也不知到底是谁生病了。
“没人不安,是太子请彭大人说话。”内侍看了眼彭乐邑,然后语气不情愿说道。
彭乐邑就偷偷撒了个银锭子在内侍手里。
那内侍掂量,约莫五两重,就不着痕迹藏在袖底,悄声道:“奴婢也不知太子爷唤大人何事。太子爷才从坤宁宫回来,看了皇后娘娘……”
彭乐邑心里便有数了。
太子定是要问皇后娘娘的病。
彭乐邑心里有点忐忑。他回来之后,想了很久,仍不明皇后娘娘的病因。等会儿太子问起,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难道说,“不知道”?
作为太医院的提点,“不知”这个词,是最忌讳的。
彭乐邑心里打着鼓,跟着东宫的内侍,进了宫门。
现在是七月底,没有月色。夜幕笼罩,宛如一块剪不开的墨稠,把天地包裹起来。
明角灯的光,在浓稠的夜里,化不开一样,很快又被黑色吞没,照不亮方寸之地。
彭乐邑记得,方才还清凉,细风徐徐,怎么这会子闷热起来?
是要下雨,还是他自己的心境?
东宫门口的灯笼,把大理石的丹墀照得光可鉴人。
彭乐邑进了东宫,拜见了太子。
太子更换了便服。
他的恩师袁裕业也出宫了。
见到彭乐邑,太子挺和善,笑着道:“这么晚把彭提点宣进宫里,只因吾着实放不下母后。听闻今天宣了彭提点给皇后娘娘瞧病。到底什么病因?”
太子见面就这样说。
他开门见山。
夜已经深了,太子不想拐弯抹角和彭乐邑周旋。
彭乐邑就给太子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这让太子微愣。
彭乐邑磕头完毕,才把谭皇后的病,一五一十告诉了太子:“……微臣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半昏半睡,微臣也不知道她发作起来到底什么样子。微臣所言,都是坤宁宫的孙姑姑所述。”
太子没有说话。
他浓眉紧拧。
彭乐邑看了看太子脸色,顿了下,继续道:“……太后娘娘说,让微臣明早再进去给皇后娘娘请脉。”
太子回神,问彭乐邑:“皇后娘娘发病,太后娘娘知道?”
彭乐邑点点头,道:“知道,太后娘娘当时便在坤宁宫……”
太子略有所思。
他方才看到皇后的时候,皇后那么撒泼,太子似乎明白了一点。
“皇后娘娘她,到底什么病?”太子问彭乐邑。
彭乐邑定了定心神,艰难道:“太子,微臣不知……”
太子猛然抬头,看着彭乐邑,反问道:“不知?”
彭乐邑脸色难看起来。
他如实的答道:“微臣替皇后娘娘把脉,她如此癫狂,若不是痰迷心窍,便说心腑不宁。可微臣瞧着,皇后娘娘并无这些病症,故而,微臣的确不知道……”
“你瞧见皇后发狂了?”太子问。
彭乐邑微愣。
他没有。
他是听孙姑姑复述的。
彭乐邑如实回答,说:“没有。”
太子沉思起来。他站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思索着什么。
他每走一步,彭乐邑的心速就加快一点。
彭乐邑紧张得额头冒汗,有点闷得透不过起来。
倏然,一道炫目明亮的闪电,劈进了大殿。彭乐邑骇然,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滚滚雷声。
那雷声轰隆隆从天际滑过。
太子也被惊得回神,看了眼外面,嘟囔道:“要下雨了不曾?方才天气还好好的。”
见彭乐邑还局促站着,太子道:“你先回吧,别淋了雨。”
彭乐邑巴不得,忙行礼告退。
太子则一晚上没有睡好。
外头的电闪雷鸣,越来越烈,片刻,就有石子般的雨点,重重砸在东宫内殿的琉璃瓦上,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嘈嘈切切的。
太子的思绪,也被打断。
太子妃李氏,则进来道:“太子,已经快三更了,您不歇了吗?”
太子这才进内殿歇着。
他睡不着,太子妃又怕是朝事,不敢过问,也陪着不敢睡。
“……明早,你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别着急回来。彭提点会去给母后看病,到时候你留下来服侍,听听彭提点说了什么。”锦帐里幽暗,太子突然道。
他知道太子妃也没睡。
太子妃连忙道是。
“太后也会去瞧母后,你也要看看太后的脸色,回来告诉我。要多留心。”太子又说。
太子妃满心里疑惑,终于问道:“母后什么病,为什么要看太后的脸色?”
“你明日自己去瞧。”太子道。
然后他翻身,背对着太子妃睡了,不再搭理她。
太子妃有话想跟太子说。
东宫的陈良娣有了身孕。
这些年,不知太子年幼还是东宫的风水不好,东宫的七个女人,皆无身孕,包括太子妃。
陈良娣是去年十月进东宫的,是太子的新宠。
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子,忐忑隐瞒着,不想告诉太子妃。
太子妃还是知道了。
她觉得,也应该告诉太子。太子会非常高兴的。
可太子不想多谈,太子妃也不好贸然开口。
她想,太子让她去坤宁宫探视情况,明晚回去应该会问她探视得如何,会和她聊天,她再趁机告诉太子。
陈良娣怀孕这件事,太子妃是很不高兴的。
她尽量让自己不要露出异样来。
太子很不喜欢女人拈酸吃醋。
到了第二天,太子妃醒来时,太子就已经去处理政务了。
太子妃梳妆打扮一番,往坤宁宫去了。
她刚刚到坤宁宫门口,却被内侍请到了偏殿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一直到了吃午膳的时候。
这期间,彭乐邑进来给皇后看病了,而太后也来探病。
可太子妃什么也没有打探到。
她没有等到皇后的召见,而是见到了内侍白公公。
白公公直言不讳对太子妃道:“皇后娘娘凤体违和,已经躺下歇息了。皇后娘娘吩咐,太子妃若是有心,去把东宫的几位偏妃和良娣都带来,一同服侍皇后娘娘。”
太子妃心里有点错愕。
可是她不敢质疑。
她连忙道是,又问白公公:“母后现在如何了?”
平日传皇后话的,都是孙姑姑。
孙姑姑去了哪里?太子妃在心里想。
“已经无碍。”白公公道,“太子妃快回去吩咐一声,带了人来服侍。”
太子妃道是。
她回去的路上,又觉得狐惑。
坤宁宫又不是没人,干嘛要太子的妻妾全部过来服侍皇后呢?
可在太子妃看来,皇后素来高深莫测,太子妃也揣测不到她的心思,只得回去,让太子的妾室们,全部换上了崭新的衣裳,梳妆一番,进坤宁宫去服侍皇后。
太子妃很快就折了回来,还听话的带了众多妾室。
皇后依旧没有见她们。
白公公把她们安排在偏殿歇下,又安排她们用了午膳。
这中间,太子妃隐约听到内殿有动静,好似是女人的哭声。
难道是皇后?
太子妃不敢多想。
一直快到了黄昏时分,皇后依旧不见她们。
太子妃有点着急,就派人去问白公公:“母后如何了?”
“娘娘还在歇息。”白公公道,“太子妃稍安。”
眼瞧着天色就黑了,太子还等着太子妃回话,太子妃稍安不了。
而怀了身孕的陈良娣,也有点不舒服,想回去躺着。
几位偏妃和良娣,都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一更鼓响起,已经很晚了。皇后依旧没有要见她们的意思,只是让白公公安排她们用点心。
连晚膳都不给她们。
太子妃心里有点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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