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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做梦也没想到,窦夫人的年龄比他小了两岁,居然一夜间暴病身亡,这种打击,对他来说,无疑过于沉重了些。
窦夫人是周武帝姐姐襄阳长公主的女儿,天生貌美端庄,生性聪明过人。周武帝历来珍爱这位乖巧伶俐的外甥女,自幼将她养育在后宫,视同己出。
当年,窦夫人身为柱国将军窦毅的掌上明珠,年龄才十四岁,却早已芳名在外。媒人屡屡上门提亲,总是遭到她本人婉言谢绝。窦毅夫妇一生仅有这么个宝贝千金,女儿不乐意的事,当然不便勉强。不过,女儿日见成人,窦毅不免为她的婚事老操着一份心,时不时让夫人探问一下女儿的真实心态。
父母哪里清楚,女儿小小年纪,却早已心有所向——自从听说过李渊的射箭神技后,窦小姐对那位传奇般的少年英雄已是芳心暗许,发誓非此人不嫁!只是,出于少女本能的羞怯,她怎么能将内心真实愿望表达得过于露骨,以至一再推托年龄还小,舍不得过早离开父母。
知女莫若母,对这位鬼精鬼灵的女儿所说的话,窦夫人当然不会相信,于是一再追问女儿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郎君才称心如意。窦小姐不好意思直接指名道姓要嫁李渊,情急之下,突然心生一计,向母亲提出悬挂榜文,公开昭示大众,比武招亲。随后,她又亲手画下当初那张令万人瞩目的孔雀图。窦小姐始终坚信,自己心中向往已久的那位小冤家李渊,一定能充分体会她的良苦用心,准时前来应试,并且有能力一举夺冠!
也许是老天成全,一切果如窦小姐事先设想的一样!她成功了!李渊成功了!
多么般配的一对!
因舅父周武帝被隋文帝篡位的缘故,尽管父亲还是留在隋廷出任高官,少年的窦小姐对隋家天子却一直痛恨有加。嫁入李府后,她也顺理成章成了隋杨皇帝家的亲戚,内心深处的仇视感却从未稍微减退。后来,她看到李渊虽然贵为皇亲,却没有受到朝廷真正信任,逆反心理更是与日俱增,恨不得有人尽快起兵,一举夺取隋廷江山。
窦夫人自幼饱读诗书,尤其爱读《女诫》、《烈女传》等书,过目不忘,且工于篇章规诫,擅长书法,自成一家,模仿李渊笔迹,几乎能以假乱真。尤其是,她遇事极富远见,善于多方面、多角度分析问题,对世上种种事物独具慧眼。李渊当年险险乎遭到杨广迫害,就是没有依从夫人规劝的缘故。
李渊武将出身,生平酷爱良马,无故遭受贬谪后,曾不惜花费重金,远赴塞外草原广泛搜罗,大批圈养,于百无聊奈之下敷衍度日,那些马无形中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心肝宝贝,常常整天整天陪伴在它们身边,聊以自乐。
窦夫人虽因舅舅一家的事恨透了杨坚父子,却凭着她敏锐的判断力,从未萌发过急于求成的念头,更没有因此丧失理智而在大庭广众中形诸于色,而是始终隐忍不发。因对杨广嫉贤妬能的本性了解得很清楚,她更能洞悉其中种种利害所在,危险所在,以至一直为丈夫养马一事深感担扰,为预防不测,曾郑重规劝丈夫:
“杨广其人,生性喜怒无常,遇事随心所欲,全无定性。再说,他历来将夫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贱妾听说他生性也是好马之人,如得知夫君圈养了这么多良马,怎么能轻易容忍?夫君还得趁早忍痛割爱,将这些马全部贡献给他,免得因此招惹是非!”
“夫人未免多虑了!”李渊好马成癖,将那许多良马全都献出,哪舍得,竟忍不住将脸一沉,断然回答,“本公养马,无非是自得其乐,聊度时光而已,与杨广有什么关系?哪来许多是非?”
窦夫人见丈夫的态度如此坚决,自知多言无益,暗自叹息不已,却无可奈何。结果,未过多久,她的预言竟无可避免地成为现实——李渊果真为那事儿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被杨广毫无来由加了个私养战马、阴谋不轨之罪,下旨斩首示众,亏得朝中百官极力为他求情,才改为革职查办。
到那会儿,李渊才发自内心敬服夫人的远见卓识,回府后,二话不说,将所有良马一匹不留,全部奉献朝廷。杨广看到他认识错误深刻,补救及时,是一位可以教育好的同志,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不久后,即恢复了他的原有官职。
李渊绝处逢生,对夫人越发敬爱有加,将她视同女诸葛,凡事言听计从,每有大事难以决断,总少不了征求她的看法。久而久之,窦夫人的聪明贤能,已是尽人皆知,名声甚至远远超过丈夫。
右骁尉大将军长孙晟的胞兄长孙炽,因过于佩服窦夫人的贤能,而自己没有年龄合适的儿女可与李渊互攀亲家,深以为憾,曾反复鼓动弟弟说:
“龙生龙子,虎生豹儿,李渊本是个能人,而他的夫人窦氏更是聪明贤慧到那种地步,他们的儿女肯定差不到哪去,不可不互通婚姻!”
长孙晟平日与李渊的交情原本不错,对窦夫人的贤能更是佩服,对兄长这一提议无疑深表认同,以至不假思索,毅然托人上门提亲,将小女儿长孙无忧许配给李渊次子李世民,年仅十三岁就嫁入李府,即后来的长孙皇后。
光凭这一点,已足可看出窦夫人在李渊、包括在世人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李渊痛失贤妻,能不深感失落,倍觉伤心?办完丧事,他整天痴痴呆呆,闷坐府中不说不动,接连多日闭门谢客,懒得与外界接触。
事出意外,裴寂虽然此前与李世民以及张、尹二妃反复策划商讨,设计了一套天衣无缝的行动方案,因担心难免一不留神惹翻李渊,反而下不来台,几番有心求见,却始终不敢轻率地踏入李府半步,以免自讨无趣,事情就一度耽搁下来。
那样一来,可急坏了李世民,眼下,他最担心的是如果不尽快付诸实施,一旦走露风声,或者说裴寂与张、尹二妃临时变了卦,不但有可能永远丧失机会,甚至引发相反的结果。但是,裴寂迟迟不见动静,他也无计可施。
也难怪,母亲去世,对父亲的打击,也包括对一家人的打击有多重,李世民心中有数,假如硬催着裴寂按原定方案行事,父亲精神状态不佳,说不定真会坏了大事!可是,一味拖延,似乎更加不是办法……反复思索,他最终认定:这事儿还得问问刘文静,看看他能不能拿出个两全其美的妙计来。于是,他又一次心急火燎来到狱中。
“二公子这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遇事怎么可以光看表面,而不顾其他?”听完李世民的陈述,刘文静沉思片刻,不由哈哈大笑说,“公子不妨认真想一想,令堂大人过世,令尊固然难免悲伤过度,却未必不想尽快从悲痛中解脱?凡事有正必有反,坏事变成好事的先例本来很常见,这事儿也一样,关键在于谋划得当!令尊不但身为并州留守,却也同时兼任晋阳宫宫监一职嘛,未必不能从这方面入手,促使他就范?”
“从这方面入手?”李世民还是满头雾水,弄不清那两者之间存在什么联系,“什么叫‘从这方面入手’,还望大人明示!”
“这事儿太容易了!”刘文静还是一脸微笑,“假如裴寂以公务的名义前去邀请,令尊能不光顾?再说,令尊大人历来喜好杯中物,宫中多的是美酒,只要劝得他入席,事情就成功了一多半!”
“有道理!”李世民一拍大腿,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嚯然起身,双手朝刘文静一拱,匆匆告辞,出了监狱,连家也不回,飞马直奔晋阳宫。与裴寂见面后,他顾不及客套,头一句话就是请求对方尽快按原定方案操办。
无奈之下,裴寂当面说出心中种种顾虑。李世民一听,轻松地大笑说:
“家母不幸辞世,家父一时伤心,固然是人之常情。但如果伯父运筹得当,以公务之名邀请,还用担心他老人家不应约而来?再说……”
“妙!二公子不必多说了,下官明白该怎么做了!”裴寂回答,心中再也没有包袱,起身送别李世民,回头令人准备马匹,当即动身,前往李府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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