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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零落乱云中
沈华走了没多久气温开始回升,晨晨不用再愁一个人一晚上睡不暖被窝的事了。沈小鹏在市区读书一般一个月会回来一次。尽管沈华走了的时候交代了沈豪也就是晨晨的三伯照顾晨晨,但是沈豪家里也很困难。一家三口沈豪和他媳妇残疾,就剩下一个沈智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如果再加上一个晨晨,那真的是雪上加霜了。所谓的帮扶也就是能帮就帮而已。想要无微不至大照顾无异于痴心梦想!沈小鹏为了能让晨晨经常能吃到肉,于是教会了晨晨怎么安放捕兽夹。
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对于晨晨来说并不可怕,他平静且安稳的过完了第一个年头。过完这个夏天晨晨考进了初中。沈智也在不久前结了婚。好像事情开始向着好的方面发展。沈小鹏在晨晨开学的时候交给晨晨一张邮政卡,告诉晨晨里面每个月沈虹会给他寄生活费。不过学校边上没有邮局,每次取钱要去马桥。于是每周上学晨晨都很早起了床,步行五公里山路赶到学校。拿着省下来的两块钱路费坐上去马桥的汽车,取完钱再步行五公里赶在八点前回学校上课。
第一节课总是班主任的,为的是第一时间收齐伙食费。交完伙食费晨晨还剩下十块钱!这事一周的零花钱。也是晨晨第一次有零花钱。
初中的节奏很快,晨晨学习上渐渐跟不上去了。数学明显的退步了,英语晨晨更是一窍不通。晨晨害怕每个月沈小鹏回来。他每次说自己的学习退步了沈小鹏总是绷着脸。那脸真黑啊。绝对要比火炉上方熏了几十年的楼板还要黑。
为了缓解心头的压力,晨晨开始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之外。他会每周去山里放夹子,当然有时间他还会把厕所边的一块小菜地翻出来,种上青菜和莴苣,还有只要放假天气允许的情况下他还会去钓鱼。他不想呆在村子里。不想有人会问他你爸、你妈一类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愿回答。一年多的时间他都住在自家的老房子里。没有在三伯家住过一天。只是过年的时候才在他家吃了个年夜饭。
进初中没多久晨晨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不认识沈家湾了。这种陌生从进村的路开始。周家口那里已经是水泥路了,截点就在通往沈家湾的那个小坡那里。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不淡定了,开始嚷嚷着要修路。咸龙站出来问:“修路?你们钱准备怎么出?我说包山你上屋陇说我咸龙贪,说一山的树值得几多钱,值得几多钱不卖也就是一棵树。也不能变成这路上的石头、水泥。我们包出去几年,收回来再种几颗树,十几年就可以回来了!”
咸龙的头发已经白的差不多了,经常抽烟的他声音说大了就不停的咳嗽。
屋场周围的人听到咸龙的咳嗽声都觉得像杀猪声一样扎心。
“照我说还是上屋和下屋说话的人聚一起,一齐开个会!把一些问题说出来。”咸孟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只要有利可图,他就会变得很积极。
围观的村民没有说话,沉默了一小会之后渐渐有人离开,于是大家都散了。
等晨晨下次放假回家的时候发现村口...村口那里立了一块碑。
《沈家湾功德碑》
晨晨看着上面的名字以及后面刻的捐款金额,讽刺的笑了笑。然后回到家里。
一个月左右,沈家湾的路通了。然后沈家湾的一片山林被承包了。再过了一个月沈家湾变得很热闹,很多人开始认识到不止桂花的花值钱,桂花树也很值钱。于是很多外地老板带着一辆辆大卡车、吊车到沈家湾收购桂花。
晨晨每次看到那些车子进来就像把他们赶出去。村口的大桂花被卖了、老屋边上晨晨小时候经常坐秋千的那棵桂花被卖了。沈家湾还是沈家湾,但已经不是山前山后十里花香的沈家湾了。现在有的是山前山后十里花坑。晨晨很伤心的发现那些卖出去的花在变小,挖花的人走的路在变远!现在的晨晨知道这意味这什么。他很难过,但是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很多人变得十分的忙碌。
比如三伯家,沈智一年卖了十多颗桂花,终于有钱做新屋了。沈智白天在挖花抬花挣钱。晚上和媳妇一起在搬砖,就连残了的三伯都坐在凳子上往翻斗车里一块一块的装着砖。
沈家湾的人穷怕了,逮着富的机会疯狂得让人害怕。
一年的时间不到,沈家湾多了十几幢新屋。尤其是村口进来连着的八幢二层新屋,见证了沈家湾这一年的剧变。
沈家湾的人好像重新站了起来,渐渐地没有人再说金山银山、最穷沈家湾这话。沈家湾的车子也多了起来。大家都觉得很棒。钱拿到手里的感觉很舒服。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桂花树变成新屋、新车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上山打花了!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圆满。
只有晨晨感觉到愤怒,晨晨察觉到村子里的花香越来越淡,中秋前山前山后没有以往那些年的热闹与喜庆。
晨晨越来越想离开这个村子。莫名的就是想要离开。晨晨不知道这算不算背叛。别人说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那自己这种行为该怎么定义呢?
晨晨最终还是离开了沈家湾,不过只是暂时的。今年过年不在沈家湾过了。远在广东的老爸老妈打电话过来要他和沈小鹏一起过去,到广东去过年。
只是晨晨第一次去如此遥远的地方。晨晨之前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马桥再远了晨晨怕自己会丢掉。好在沈小鹏告诉他坐火车就和坐车一样,只要听清楚停车的站台就可以了。
带着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晨晨拎着个手提袋就上了火车。手提袋里的东西很简单,一支钢笔,一瓶墨水,几本寒假作业。沈家湾很冷,晨晨上火车之前穿了不少的衣服。上了火车之后身上不停地冒汗。车厢温度很高,晨晨第一次知道有空调这个玩意!
从市里到东莞时间不长,十三个小时。晨晨一直盯着窗外不敢睡觉。最让他来精神的是老远就能听到的吆喝声。
“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大鸡腿……让一让啊!”晨晨看着从身旁推过去的推车心里觉得特有意思。没想到火车上还有这等事情。晚上的时候还有人卖牙刷、手电、袜子。这让晨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自己是不是还在学校上面的早市上。
次日清晨晨晨疲惫的走出火车站。
第一次踏上这个陌生的城市,晨晨来不及惊奇和恐惧,他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和姐姐联系。熙熙攘攘的人潮看不到一张熟悉的脸。原来这世间的熙熙扰扰大多时候与自己是无关的啊!
晨晨终于在火车站边上找到一排打电话的地方。鼓起勇气说要打电话,收钱的年轻人看了一眼晨晨,把话机递给他。晨晨紧张的拨通号码。一会电话通了,晨晨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了一点。晨晨不知道自己兜里的十三块钱可以打多久,于是长话短说,很快把电话挂断了。
“十一块!”年轻人头也不抬的说。
晨晨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钱够。不过也在暗自想到大城市收费真高。这么一会电话这么贵。
晨晨慢慢的从兜里掏出十三块钱,数出六个钢镚加上一张皱巴巴的五块交给年轻人。
年轻人看着晨晨给的钱愣了一下。“第一次到广州?”
晨晨点了点头。和陌生人说话也需要一种无畏的勇气。
年轻人把是十一块钱排在自己面前,用食指把六个钢镚拨出去,收起那张皱巴巴的五块。“钱你拿回去吧!”有些感激的把钱收起来,晨晨道一声谢就往天桥上走过去。又过了十多分钟,沈虹出现在晨晨的视野里。
沈虹还是和以前一样娇小。不过以前好歹还有肉,现在连肉都没有了。这让晨晨看着很心疼。
沈虹没察觉晨晨的心疼,因为沈虹很开心,晨晨长得很好,比她和沈小鹏都要好。这样就够了,这些年吃得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沈虹边走边和晨晨说话,叨叨的说个不停。晨晨仔细地听着,他也被沈虹愉快的情绪带动起来。心间也满是愉悦。尤其是听说过些日子沈小鹏也要过来晨晨就更高兴了,这意味着很多年没没有团圆的家今年就可以团圆了。沈虹带着晨晨来到她老板面前,向老板和同事介绍了一下晨晨。老板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说上车吧!
车上沈虹和晨晨讲了老爸老妈在这边的情况,她没说老爸老妈怎么复合的,晨晨也没问,他只要知道老爸老妈复合了,这个家完整了这就好了。在没有能比这更好的了。
沈虹的老板和沈虹的同事听不懂姐弟俩的聊天。于是他们互相交谈。这是晨晨第一次听到歌曲以外的人说粤语。这让他想起看到的一篇文章上的一段话“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据说讲这段话的人当时用的就是粤语。所以他很好奇,用粤语讲这句话会是什么味道。
然而这终究只是想想。老板把沈虹送到租房的地方就离开了。沈虹带着晨晨去买早餐。远远地看到沈华穿着工装服在早餐店。
沈华看到晨晨,晨晨也看到了沈华。晨晨带着笑意,但是没有喊爸。不知道是很长时间没叫过陌生了还是年龄越大,爸这个称呼叫的频率也越少。沈华也没有叫晨晨,兴许是年纪越大人也越来越不善于表达了。既然互相都知道心意那就不用说了,沈华正常的去上班。晨晨倒觉得广东的小笼包很有意思,很精致有很多的汁水。不和家里那边一样干巴巴的。
出租屋不到二十个平方,厨房、厕所俱备。客厅被两张床挤得很难受。但是这一点不影响晨晨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应该像大人一样学会考虑问题。于是他的理解是漂泊在外有个家就是幸福是的他没有奢望这个家要有多少多少的钱,只要这个家完整那就够了。
沈虹要上班。临走前沈虹和晨晨聊了一会,交代他先休息一下,刚到这边不要乱跑。最后沈虹说今天他老板说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是农村来的!
沈虹走了晨晨在思考老板的那句话。“一眼看出我是农村的!农村的怎么了,我乐意。”这事晨晨第一次感觉到被歧视了。但是晨晨心中把歧视自己的人给鄙视了。
很快晨晨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香。坐了一晚上火车看了一晚夜景实在是一件极度劳累的事。
窸窸窣窣的开门声把晨晨弄醒了,晨晨看着模糊的身影,即便已经数年没见过面了,他还是一眼知道来人是谁。沈华媳妇看到抬起头的晨晨。笑了。
“还困吗?困就再睡会,吃饭叫你。”
晨晨只是应了一声于是接着睡去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除了沈小鹏一家人都到了。晨晨忽然觉得很满足。
好像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没有高的要求,好了便好了。就像现在,虽然沈小鹏不在,但是这不影响团圆这个说法。
简单的洗了把脸,过一会午饭就做好了。好多年没有吃到的味道居然感觉一点都没有变化。一家人安静的吃饭,随意的聊天,没有多少“戏剧”情节。有的只是一如岁月的平静。
原来生活是如此的平静,家是如此的平淡。因为平静故而持久,因为平淡故而真实。于是乎每一天都生活在彼此之中。任何时候都觉得有依靠。晨晨终于不再惦记老屋里面的房梁,不用再担心它会...它会断掉。
原来所谓的港湾只是如此的不起眼,晨晨忽然明白为何沈家湾大伯的一家人为何总是争吵。因为它太平凡,太容易被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