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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有巨鹰飞过,巨鹰背上端坐着背着弓箭的羽族卫士,面沉似水。这便是传说中的羽部鹰卫,长达千年的时间里,他们警戒着人类与灵族边界的风吹草动,座鹰振翅翱翔的背jing则是那茫茫的沉默群山。
卫枫与到这里的众女此时对鹰卫的巡逻已是见怪不怪,他们甚至已经知道这些鹰卫的营地就在离他们住处不远的那些山谷里。
这时卫枫正背着一个小竹篓跟在祝师身后学习采药,瑾儿当然也在,而且装模做样的也背着一个小药篓,不过与一脸认真的卫枫相比,她怕是来此玩耍的心思更多。
“这是风麻,有止血功效。”祝师弯腰拔出一株药草递到卫枫眼前说道。“如果是应急,直接嚼烂涂抹到伤口处即可,不过风干以后研磨成粉末,药效就要好得多了。风麻一般生长在背光阴湿的地方,树木的阴面经常可以找到,别看它常见,药用价值却非常高,你俩记住它的形状,我们今天只采风麻。”卫枫从祝师手中接过药草仔细观看起来,瑾儿也凑过来,只看了两眼便寻找起来。
过了一会儿……
“错了,错了,瑾儿,那不是风麻,那是窜苗,别看它俩长得像,窜苗没什么用的。”祝师急吼吼地说道。
“我都采了好多,祝师你怎么现在才说!”说着,瑾儿一脸不高兴地把药篓搁在祝由面前。
“刚才我顾看着小枫了,没留意到你这边啊。”祝由边说边挑拣起劲儿药篓里的药草来,别说还真发现了几株风麻。
“你就是偏心眼嘛,只看小枫都不看我的。”说着瑾儿竟抹起眼泪来。
“错了,错了,祝师错了,可不兴哭鼻子的,哭鼻子可不好看。”祝由说着,满脸疼惜地给瑾儿擦起眼泪。
却见卫枫默默走到瑾儿的药篓前,又从背后摘了自己的药篓下来,从里面匀了一大半采好的风麻给瑾儿递到她面前。瑾儿立刻破涕为笑。
“咱们不要采药了,咱们去玩罢。”瑾儿脸上还挂着泪花,却上前牵起卫枫的手说道。
“我觉得这个比较有用啊,如果当初我知道这些,在路上说不定就能帮到别人的。”卫枫摇摇头,脸色有些黯然地说道,显然是想到了逃亡路上的情景。
“那好吧,我陪你一起。”说着,瑾儿背起了自己的小药篓,“我去那边,你在这边,能多采点。”言罢,瑾儿一颠一颠的向另外一边走去,她刚才看卫枫的神情,突然觉得自己也很难过,却不知道为什么,那是一种她还无法理解的情感。祝由眼看着这些,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些时辰,卫枫和瑾儿都采集了满篓的风麻,瑾儿极高兴地跑来和卫枫炫耀,并和祝由邀功。
“这些肯定都是风麻,我仔细看过了,绝对没问题,祝师你看。”瑾儿说着,喜孜孜地转过身去让祝由检查她的药篓,又冲卫枫吐了吐舌头。
“是了,是了,都是风麻,能磨不少药粉呢,瑾儿就是聪明,一点就通。”祝由一代大巫,可在瑾儿面前就变成了一个应声虫。
“沉不沉啊,我来帮你拿药篓吧。”卫枫也笑着对瑾儿说道。
“你要怎么拿?你自己还有一个呢。”瑾儿道。
“我可以背后背一个,胸前挂一个,我力气很大。”卫枫道。
“吹牛,你力气都没我大。咱俩可以让祝师帮忙拿着,他力气才大。”瑾儿有些奸诈地看了祝由一眼,祝由有些无奈,准备主动接过这项任务,没办法,隔辈亲要亲命,这要是祝由的其他弟子,都不用祝由说话,师兄师姐就能扒了她皮。
“那不好,祝师是师长,我们力所能及的事便不该让师长操劳。”卫枫说道。祝由听了这句话,那是老怀大慰,捻须轻笑起来。
“好罢,那我还是自己背。”瑾儿幽幽道。
于是一行三人慢慢往家走去。秋日的夕阳播洒在他们身上,将身影拉得老长,倒是一副难得的温馨画面。
“宰大哥每天坐在这里是在做啥啊?”路过宰辛打坐的巨石,卫枫有点不解地问瑾儿道。
“我也不知道,娘亲说我还不会走路时大哥就这样了,好像是在修炼什么功法,我父亲叫他这样做。”瑾儿回道。
“哦,怪不得宰大哥那么厉害,都能变身的。”卫枫道。
“那个不叫厉害啦,娘亲说我们灵族都可以的。”瑾儿道。
“你也可以么?”卫枫有些惊讶道。
“我当然也可以,不过现在还不行,要等身体里的血脉苏醒才行,估计还得等几年呢。”瑾儿道。
“什么是血脉啊,苏醒又是怎么回事?”卫枫接着问道。
“血脉啊,我也不懂,好像叫什么灵,我们灵族都有的,至于苏醒么,其实我也不怎么懂,就是长大了你有一天突然就能变身了,就叫苏醒。”瑾儿道。
“先祖之灵。”祝由幽幽补充道。
“对对对,是叫先祖之灵,还是祝师聪明。”瑾儿道。祝由听她夸赞自己聪明,颇有自得之色,轻轻抚须一派高人模样。
“祝师,祝师,赶快给我们变只山羊来看看!”但接下来瑾儿的话,就让祝由脑子里群鸦乱飞,当场石化了,悔不该当初引火烧身。
“瑾儿啊,我们灵族灵转,如非必要,是不能随意转的,不然会引月神不喜,降给我们的福泽就少了。”祝由无奈地对瑾儿解释道。
“嘁,小气,不变就不变嘛,干嘛扯到月神娘娘那里去,我娘想变就变,也没见月神娘娘下来责备她。”瑾儿不屑道。祝由显然是一时没记起羽族中有这样一个女子,性情泼辣随心所欲,不顾举族反对悔婚嫁了一个外界人类,这个女子就是玉衡,而眼前的小女娃儿,是她的女儿。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玉氏一脉是月神在人间的代表,衡公主又最受月神宠爱,集非凡的智慧与美貌于一身,无论她做什么事,月神都是高兴的。”祝由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月神娘娘最宠我娘,难道不宠我么?”瑾儿道,小脸儿色有些难看,竟是吃起了亲娘的醋。
“我会卜卦啊,我算到的。月神宠爱你娘亲自然也就宠爱你,你们本是一体的。”祝由再度解释道。听了祝由的话,瑾儿立刻开心起来。
“好啦,我们赶快回家东西吧,我饿了。”瑾儿说着牵起卫枫的手快步走了起来,完全不理会身后的祝由,祝由有些无奈,但也只好随他们一起去,倒是卫枫,常常回头留意一眼祝由,似是怕他走丢,祝由知他心事,有些好笑,不过每逢卫枫回头便对他回以微笑。孩童步伐小,祝由倒也不虞真的落下他们。
三人赶回居所。只有玉衡在。玉衡笑着走过来接过两个孩子的背篓,免不了夸奖一番。
“祝师辛苦了,两个孩子,肯定没少操心吧?”玉衡走过来,对祝由笑道。
“孩子思绪简单,和他们一起我只感到轻松快乐,不觉辛苦。”祝师回道。
“祝师回来路上看到宰辛那孩子了没?”玉衡问道。
“看到了,我们没打扰他。”祝由道。
“该叫他回来吃饭的,这孩子都快疯魔了,现在看来,当初我不该撺掇怀安教他。”玉衡说着叹了一口气。
“当时不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么,人类灵族所擅领域不同,人类擅于驭物,灵族擅于驭己,让宰辛修习人类剑道本就是剑走偏锋之举,没成果也不出奇。可惜灵族的修炼方式失落已久,史上我们灵族的大能者也不比现在的人类宗师差太多。”祝由道。
“怀安说过,若七国一统,必然会出兵攻打我们,届时我们单单拿他们的宗师就没有办法,想来让人辗转难安。”玉衡语气带上了一丝愁绪。
“公主,我一直相信你的智慧,你以身示范,传达了和平的意愿。对于你对战争的担心,我倒觉得,如果人类各国统一,那么他们的宗师必然已经内耗殆尽了,抛开这个不说,他们主动进攻,十万大山易守难攻,我们也必将占尽地利。要是所有灵族都能和你一样,尽力避免战争的前提下做好战争的准备,我们也许就能长享太平了。”祝由道。
“你也知道的,祝师,我母亲和那几个部族族长见人类各国之乱,早就蠢蠢欲动了,我说什么做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也看不在眼里的。”玉衡说着嘴角牵出一丝苦笑,与平时的跳脱判若两人。
“不过对于姜郎,可不全是出于传达什么意愿,他愚的可爱,我是真的爱他。你是没见他刚到这里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胡须啦查,身上还发着馊味。可就这样一个人竟把我们整整一队鹰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却始终不肯下杀手,鹰卫招呼他时可是处处要命啊。我当时恰好在附近巡视,接到讯息赶过来问他为什么来这里,他呆了半晌居然说是为了天下太平,当时就给我笑得不行。”说到这里,玉衡脸上满是和煦的笑意,显然对于当初和姜白的邂逅是倍感甜蜜的。
“后来我带着他在附近转悠,他一路上极乖巧听话,我自然愈肆无忌惮,慢慢感觉这样活着竟极感惬意,再后来祝师你就知道了,我回去推掉了母亲为我约定的婚事,也算是羽族中开天辟地的头一回。如果世上的灵族与人类都像姜郎一样就好了,天下必然永享太平,可惜啊世间这样的人可能只有这么一个,我多想也成为他那样的人,虽然我做不到,不过能成为他的妻子,我已经极为幸运满足了。希望战争永远不要来,不要陷姜郎这样的人于两难的境地,我现在常常想我的先祖玉落公主,她是我们羽族永恒的暮星,当年她和她的人类情人挥剑相向时她的内心该是多么痛苦……”说到这里,玉衡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不是玉落公主,你是羽族的启星,月神留下的祝赞以星族封禅我们王族的传承不是没有理由的,启星轮回到你这里,月神自有其深意。怀安也不是祁灵风,我相信真有那么一天,他的选择一定是持剑护卫你左右。”祝由伸手轻轻拭去玉衡眼角的泪水,安慰她道。但祝由的安慰显然无法让玉衡安心。
“娘亲,你怎么了?”一旁的瑾儿眼见玉衡落泪,带了哭音问道,卫枫也手足无措起来。
“瞧我,竟顾说话了,却把你们这俩个小人儿忘在一边。”玉衡说着伸手擦干眼泪。“饿了吧,娘亲给你俩找吃的。”
玉衡说完话刚要动作,芸娘和她的侍女几个却是已把饭食端了上来。
“代玥公主么?你总这样可要折杀我们了。这些事交给雅茹和燕茹做就好了,你们远到是客。怀安对你说了吧,现在你的亲族都在黎国,我们可以尽快送你过去。”玉衡对芸娘道。
“我不再是什么代玥公主了,我决定了,就和姐妹们一起留在这边,至于我的亲族那边,我去只会更乱,也帮不到什么的。”芸娘道。
“哦,那就随你,再说倒像我在赶人了,不过这处山谷你们不能长待,这里是前线,一旦有事我们照应不过来,怀安应该对你们说过,正好过两天他要去狼部探望一位朋友,到时你们随他一起去吧。”玉衡道。芸娘也没再说什么。
“枫儿,瑾儿,去喊你们大哥吃饭,就对他说那功法不练了,就说是我说的。”玉衡吩咐道。
只她话还没说完,姜白已领着宰辛进来了。玉衡所言自然一字不落的传入宰辛耳中。宰辛闻言郁郁不乐。
“先吃饭,过后再说!”玉衡沉声道。她自然看到了宰辛神色。
场间众人除了两个孩子专心吃饭,其他人各有心思。
饭罢,玉衡特意留了祝由,姜白、宰辛下来。
“小辛,刚才我说的,你也听到了。以后就不练了罢。”玉衡道。
“可是,可是……我真没用!”宰辛欲言又止,最后颓丧道。
“你也不用自责,原本人类的修炼方式就不合适灵族。”说着,玉衡又把祝由先前的解释给宰辛说了一遍。
“怀安,你怎么看呢?毕竟你才是他师父。”玉衡又转问姜白道。
“小辛,你跟了为师这么久,应该知道,师父真正想教你的并非只是武道上的东西,诚如你师娘所说,灵族与人类所擅事物不同,看来为师在武道一途确实无法给你更多提点,但我们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却不是武道所决定的。善良,忠诚,责任,勇气,坚毅,这些永远都是一个人最高贵的品质,我更希望这些年里,我已把它们根植在你心里。别看师父常常责备你,其实内心是极中意你这个弟子的,你身上的一些优异品质甚至是为师也不具备。每当你看你遇事直愣愣冲过去那种一往无前的气概,就常令为师惭愧。习练不成武道,其实不是什么坏事,凭借武力得到的,最终亦将被武力毁去。你不仅是我姜白的弟子,更是我的家人,师父永远以你为豪。”姜白并未回应玉衡,转而对宰辛道。
宰辛闻言落下泪来,但很快眼神就不复当初的颓丧,一双星眸再焕发出勃勃生机来。是的,他不仅是姜白的弟子,他更是灵族狼部的传承者,他的父亲终将老去,终有一天他将接过父亲手中的狼旗,无论如何,对于部族的责任也不容他意志消沉。
“师父,过两天你去狼部,我也想回去看看。”宰辛道。
“本就要带你去的。你可不要觉得为师除了剑道就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其实为师自己最近也在思索,之前对你于武道上的教导是不是走上了先入为主的歧途,为师擅长剑道,就只想授你剑术。如今想起来,为师往年曾行走北国草原,与他们的枪术大师原宿印证技艺,他走的路子与我们用剑完全不同,剑术重体悟,讲求的是以道御术,要先有境界,才有术式。而原宿则是以术入道,抛开境界不论,直接先练术式,术式达到极致,境界那扇门居然也被他一步跃过去了,现在想来,这条路子倒是更适合你。”姜白对宰辛道。
宰辛闻言,心火熊熊燃烧,目光自然炽热起来。
“不过为师也不能肯定这条路对你绝对可行,对于那些枪法术式纲要,师父也没有,只能凭自己的剑术修为现行编撰,总能有个八分像,师父是以道御术这不难。可你想要以术入道,那就绝非易事了,首先便要做好承受皮肉之苦的准备。”姜白接着道。
“全凭师父安排,皮肉之苦又有何惧,比起脑子受累不堪一提。”宰辛洒然笑道。
“我是见过原宿怎么教导弟子的,就看你过段时日是否还能这么说。”姜白眼见弟子开心起来,脸上也带了和煦的笑意,“你先出去了,我们大人说会话。”姜白又道。
宰辛闻言即刻离去。
“这是我最近才想到的,先前没来得及和你们商量,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姜白对祝由和玉衡道。
“宰辛是你的弟子,你要怎样教导他,自然由你做主。”祝由笑呵呵地抚须说道。“倒是那原宿是什么人,按你说的,倒是与我们灵族先祖龙枪霸下有几分相似。”
“我也不知道,原宿此人像凭空出现的一般,各国其实都有查证他的出身,均一无所获。不过他的一身枪术绝非平常,我当年与他切磋证艺,百招过后才胜他一剑。”姜白道。
祝由目露思索之色。
“到头来还是说自己厉害,不知羞。”玉衡顽皮道。
“事实原本就是这样,哪是我自夸,嬴国那三人单打独斗我都二十招之内便取胜了,不然你以为他们不会把我的作为当成笑言传遍天下么。至今我觉得战胜不了的,只余我兄长姜夔一人而已。”姜白横了一眼玉衡道。
“你瞪谁呢!”玉衡立刻发作起来,过去伸手要拧姜白耳朵,祝由转过身去,他还在思索,眼不见为静。
“好你个姜邋遢,居然敢瞪我,方才还和宰辛说什么忠诚,不知羞,笑死个人儿,尹国的叛逆子儿,破门子儿,也好说什么忠诚么!”玉衡已然揪到姜白耳朵,咬牙切齿道,竟是连他先前给姜白取的外号都叫上了。
“我忠诚于自己的妻儿,忠诚于自己的信念,我当然是一个忠诚的人!”姜白平静道,却是不躲不闪,就那么给玉衡揪着耳朵。
玉衡闻言默然放开了手,改为抚摸起姜白的面颊来。眼里流露出罕见的柔情。祝由安静起身向门外走去,嘴里喃喃自语着“会不会与灵族有关系呢”,从始自终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姜郎,好人儿,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玉衡凝视着姜白,眼里似要滴出水来,说着咬了咬姜白下唇。
“这话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是不信的。不过你再欺负我,我都不会走的。”说着,姜白轻吻了玉衡水汪汪的眼睛。
“回房去,别让孩子们看见了。”玉衡竟是难得的害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