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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楚东已经观察宇文良整整一周的时间,年轻人该有的浮躁、焦急、不冷静这小子还真没让他失望的都占全了。顺带也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就是冷静分析。显然,在医生和护士都保持沉默的状态下,宇文良没有进一步暴躁,而是坐在病房里冷静的思索了两天。两天后很配合治疗工作,这也是韩楚东提前来见他的原因。
一支香烟递到了眼前,宇文良没想到韩楚东对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个。他好奇地瞥了眼房门口,那意思是问你不怕被医生发现?这里可是病房。韩楚东淡淡一笑,说没事,医生刚走,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但宇文良仍旧摇摇头,表示自己从来不吸烟。韩楚东不觉尴尬,悠然自得地点燃了香烟,自己抽了起来。病房里因为一根香烟再度安静了一小会儿,须臾,韩楚东才说:“这几天,想明白为什么会被抓了吗?”
“胖海他们没事吧?”
“没有生命危险。”韩楚东看着宇文良,不疾不徐地说,“你还是担心自己吧。说说,想过为什么被抓了。”
得知胖海等人没事,宇文良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心里也跟着郁闷起来。他看着韩楚东冷冽的嘴脸,只觉得很想揍上一拳!这便没什么好态度地说:“我说没想过这事你信吗?”
韩楚东并没有在乎宇文良的不敬,开门见山地问:“你想什么了?”
想了很多。在被囚禁的那些时间里,在慢慢失去意识的过程中。他就已经想了很多。其实,宇文良是个懒人,一件复杂的事他很难事无巨细地跟你说个清楚。许是因为在这里憋了好几天没人跟他好好聊天的关系吧,韩楚东这个话头一打开,他便开始从头说起。
首先,抓捕任务本身就让他有过疑问。当地的武警部队和刑警极度缺少人手吗?为什么要抽调武警学院的学生来帮忙?就算协助抓捕任务也没什么,关键是行动时候的编组问题。他们五个人都是学生,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应该安排一名或者是两名武警指挥带领,因为他们五个人没有实战经验,但是却安排他们自己行动,这一点更是让宇文良纳闷。然后就是那几个陷阱。窝弓他没怀疑过,因为那是猎户经常用的手段,让他产生怀疑的是吊索陷阱和巨石陷阱。布置那两种陷阱很耗费时间,他不觉得逃命的犯人会干这事。
宇文良盯着韩楚东的眼睛:“我知道,如果不是我擅自改变了路线,就不会遇到你们布置的陷阱。所以,我没及格?”
韩楚东仍旧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起了身走到窗户前,默默地望着窗外一颗茂盛的大树。树影婆娑隐去了韩楚东小半个肩膀,他就像一尊雕塑一样静止不动,让安静的病房显得有些压抑。宇文良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考核事件恐怕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搞不好会被除名?不至于吧。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宇文良自暴自弃地往床头上一靠,心里想着爱怎样怎样,反正毕业证你得给我。
“宇文良。”韩楚东忽然开口,背对着宇文良说,“你多久没跟付雅联系了?”
“你知道小雅的消息?”前一秒还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洒脱到底,一听到女友的名字立刻激动了起来。自从付雅毕业后,这一年半他们只见过两次面。最后一次都是四个月前的事了。说到联系,最后一次接到她的电话是什么时候来着?对,是两个月前。
宇文良激动且急切的声音让韩楚东的心口微微刺痛。他转回身来,走到床边。韩楚东提到了付雅在自己组里的职务、所能发挥的能力以及,担任着怎样艰巨的任务。
病房走廊里偶尔能听见推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几名年轻的护士在不同的病房里鱼贯出入,依靠在卫生间门旁的清洁工眯着眼打着哈欠,忘了把水槽里的拖把晾干。安逸的走廊里忽然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声巨响,紧随着一个男人的痛骂声,打破了走廊里宁和的气氛。几名护士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宇文良的病房,看到他站在地上,俩手抓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衣领。男人好像已经挨了一拳,嘴角微微肿起,还有一点血迹挂在上面。
“滚!”宇文良瞪着眼睛,嘶吼着,“都滚出去!”
护士们不知所措。闻声赶来的护士长一眼看到了韩楚东,后者朝着她点点头,她连忙拉着几名护士离开,并把房门关好。叮嘱几个小护士,以后但凡韩组长送来的人都不要轻易接近。
小护士们面面相觑,实在琢磨不明白那个很帅气的小伙子哪里危险了。
但现在的宇文良实实在在是个危险人物。这一点,韩楚东可以理解。任哪个男人听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死了,会不发火呢?他没办法给宇文良什么交代,甚至不能告诉他付雅死在什么地方。那是任务机密,就算是负责整个任务计划的韩楚东也没有权利告诉别人。
吼叫、怒骂、质问。宇文良的脸涨成了红紫色,因为愤怒和悲伤而扭曲的脸几乎贴在韩楚东的脸上:“再问你一遍。小雅怎么死的?你他妈的告诉我,小雅怎么死的?”
“被割断了气管。”韩楚东冷静地说,“在那之前她身中三枪。拼着最后一口气把线索传出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不清韩楚东脸上的表情。宇文良的脸则是被鼻涕眼泪糊了一层又一层,他耸起肩膀蹭掉眼睛里的泪水。恶狠狠推了韩楚东一把:“马上带我去看她。”
“已经火化了。”
宇文良猛扑上去,结结实实给了韩楚东一拳!这一次,韩楚东没有任他发飙。轻巧地转了身,顺势抓住宇文良的手腕,来了个过肩摔!宇文良被摔的上气不接下气,即便如此,他仍旧昂着头恶狠狠地盯着韩楚东。
韩楚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打印纸,蹲在宇文良身边展开:“这些就是付雅用生命换取来的线索。但是没人看得懂,她采取了不同以往的密语方法。我想,也许你会懂。”
纸上只是复印出来一些字,字迹是他所熟悉的娟秀字体。愤怒被悲伤压制着在胸腔里打转,涌到喉间的一声悲鸣终于嚎放出来。宇文良的哭声在走廊里久久回荡。
死亡对宇文良来说是遥远而又陌生的。他不过是个二十三岁的大男孩,还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享受着甜蜜的恋情。自以为能撑起一片天的男孩忽然坠入了深渊,宇文良的悲痛中还有深深的懊恼和气愤。他知道的太少了,作为付雅的男朋友他甚至不知道付雅离开学校后竟然去做了卧底!那个总大大咧咧又非常聪明的女孩居然承担着那么繁重的任务,但是她在他的心目中,永远都是最爱的女人。
付雅和宇文良是青梅竹马,可以说为了追求付雅,宇文良才报考了相同的学校。还记得付雅曾经很纳闷地问他,咱俩从小就认识,还有什么新鲜劲儿?宇文良挺正经地说他是个念旧的人。就是这么一句不疼不痒的话,付雅接受了宇文良的感情。从此他们展开了这段姐弟恋。这是宇文良梦寐以求了十来年的愿望,喜欢上付雅、追求她、成为恋人、一起为将来做打算。这些小小不然却又让宇文良倍感幸福的小打算,现如今成了泡影。他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回忆他跟她的点点滴滴,然后,接受了她的死。
那天晚上,他被韩楚东带离了医院。他不知道韩楚东准备怎么处理自己。事实上,那时候的宇文良也没有心力去顾及这些。韩楚东开了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最后在天色将明的时候把他扔进了间小小的阁楼里。韩楚东给他留下了一些钱和生活用品,约定要半个月后再来接人。当时的恍惚和麻木,让宇文良忽略了变故本身的含义,他没有追问,只是木讷地接受了这一切。
现在想来,韩楚东的行为处处透着古怪。为什么要把他扔在这种龙蛇混杂的红灯区?
通过几天的观察宇文良确定这里不是海辛县城,而是临边的一个小城镇。宇文良从没来过这里。但对所居住的这条巷子是有所耳闻的。这条巷子很是出名,黄赌毒什么都有。记得上学那会儿,还在电视上看到过警方突击搜查这里,当时抓了不少人。但是这玩意儿就像草原上的野草,总是能死灰复燃。他在这里住了已经有十来天的时间,目睹了至少四次毒品交易。隐约中,他察觉到韩楚东为什么把自己安排到这里来,但因为失去付雅的悲痛心情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从自我逃避开始,焦躁、恍惚、麻木,在这个小小的阁楼里,宇文良度过自己二十多年以来最晦暗的几天时间。然而,太阳依旧会在东方升起,活下来的人们依旧要为了生活奔波。生活不会留给你过多感怀的时间,现实会催促着你的脚步继续向前。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