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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唯会问这个问题,纯属想一出是一出,所谓心有所想不得不说,又所谓嘴上少个把门儿的。
其实他也没期待赵思源能给他个什么有用的回答,怎么看同性恋?还能怎么看?猜也知道,正常都会回答“我不是但我很理解”之类的吧。
不过对方怎么看其实不重要,江唯就是想把这问题拿出来聊聊。
赵思源是刚好赶上了。
这问题,如果放到三个月以前,他肯定不当回事儿。
大概会拿江唯开个玩笑,说一句“干嘛啊你要转性啊”之类的。
其实江唯问这问题的时候,也觉得赵思源多少会调侃他几句,但没想到,他这个问题居然让赵思源沉默了。
几秒之后,赵思源不答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像是有点儿突然,不过这有什么关系。
江唯随口回答,“就问问,不行啊?”
然后又是一段更长的沉默。
江唯觉得赵思源有点儿奇怪,“源子?干嘛呢?”
“嗯,没事儿。”
“没事儿你装哑巴啊?”
“唯唯——”
“在在在,有话就说。”
“你老实回答我啊,你要敢隐瞒,我立刻跟你绝交。”
“你这算是干嘛啊?”
“你别管我干嘛,反正你老实回答我。”
江唯确信,赵思源的态度不太对,心里有点儿莫名紧张,只嗯了一声作答。
赵思源语气认真得可怕,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哪个男的了?”
……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源子直觉这么敏锐。
江唯犹豫了几秒,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实话说:“现在也不能说是喜欢上哪个男的了,确切讲,我是被男的喜欢上了。”
“呵,果然。”赵思源语气冷冷的。
“果然什么啊?你能别卖关子吗?”
“那个厨子,我早该知道。”
“你怎么知……”
“多明显啊!我怎么就不能知道?那厨子真是,呵呵,明明不认识,非拉着你上云南,我早就该想到这人没安好心,你说他自己喜欢男人,没问题,躲一边儿喜欢去不就完了吗,跑来找直人瞎掺和算怎么回事儿?再说了,他都多大了,还找学生,也真他妈的不害臊。”
这话刺耳,江唯瞬间不爽起来,也换了语气,“哟,没看出来啊,你还歧视同性恋呢。”
“我没,你别瞎扣帽子,我就看不惯那厨子,跟你说唯唯,离这种人远点儿,这也是为你好,你看他一步一步的,那是计划好了把你往沟里带呢。”
江唯:“哪种人?就你这口气,还说不是歧视?”
赵思源:“我说错了吗?你知道同性恋圈子多乱?就那帮人,想想就觉得乌烟瘴气的,而且你知道,他们好多都有艾滋!就那厨子,随随便便就跑来勾搭你,以前也不知道跟多少人乱搞过,想想都脏。”
“赵思源!你怎么回事儿啊!还会不会说人话了!”江唯这会儿真是火了,也是努力忍着才没骂脏话。
“我怎么了!跟你说唯唯,你现在不听我的,以后有你后悔的。”
“真没看出来你这人这么狭隘!”
“呵,我狭隘?你说我狭隘?我就-操-了!我狭隘?你为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同性恋,你说我狭隘?这是为你好你知道么?也不看看那都是什么浑水你就往里趟!我跟你说,那厨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行,就你懂,你最牛逼。”江唯直接挂了电话。
他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感觉快炸了,转瞬,那股火气变成了狠狠挥出的拳头。
哗地一声,窗玻璃碎了满地。
江唯满手的血。
水龙头拧到最大,江唯开始冲洗伤口。
血水在池子里飞溅着,汇成浅红色的漩涡。
把血洗干净之后,他甩甩手,拿纸巾随便擦了几下。
刚刚那股子邪火已经消了,江唯现在很冷静,不过那股子气闷却丝毫不减,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赵思源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他现在简直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了。
江唯回到卧室,瞬间觉得一股子冷风扑面而来,窗子上那个窟窿正呼呼往里灌风。
妈蛋的还得找人来修玻璃。
江唯打电话给物业,人家说快过年了人手不够,修不了,又打了几个修理店,不是没人接就是说没空。
看来这窗户是修不好了。
得,不修拉倒。
江唯哼哧哼哧把被子扛在肩上,关好门,直接下楼把铺盖搬到了老爸那屋。
他很久没在这屋睡过了,不过屋里还是像以前一样,摆着他小时候涂鸦的画作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手工。
在自己屋还不觉得,到了老爸屋里,他才忽然觉得家里冷清。
马上过年了,外面时不时响过一阵儿鞭炮,楼下总有小孩儿嘻嘻哈哈跑过,好像全世界都热热闹闹的,就他自己一个人落了单。
而且他还跟好哥们儿闹翻了。
这远比一个人过年来得烦心。
江唯的朋友不算少,但真的玩儿得好的,五个指头也数的过来,其中赵思源稳稳排在第一个。
如果他是跟别的什么人吵架,随便谁都行,这时候都可以找赵思源吐槽倒苦水,但偏偏吵架对象是平时关系最好的那个,就是想找人吐槽,一时都想不起合适人选。
思来想去,江唯翻出高中死党的电话,打过去,对方一开口就给他拜年,江唯只好也给他拜年,拜来拜去的,把近况一聊,也就过了二十分钟,到这,江唯才得空问一句,能不能出来吃个饭。
对方答应得倒是爽快。
毕竟是高中死党,一个城市方便见面,现在又都是放假在家的状态,打个招呼就乐颠颠来了。
两人约在市中心一家自助餐厅见面,其实快过年了,谁都吃不下太多,之所以选这里,是因为以前高中时候常来,比较熟悉。
“哟哟哟,看看谁来了?”死党先江唯一步等在门口儿,一见他到就夸张地迎上来。
“你啊,当年就该听我的考电影学院,念什么经管啊,白搭了好演技。”江唯在他肩膀上一拍,“大宝,好久不见啊。”
“咱能不提这外号了吗?还有还有,你能别提电影学院了吗?”大宝又高又胖,笑起来眯着眼。
江唯跟他又互相打趣了几句,进去挑了个比较安静的位置坐下。
大宝一坐下就盯着江唯脸看,直把江唯看得发毛。
“嘛呢你?练激光眼啊。”
“你有感情困扰。”大宝斩钉截铁道。
江唯在心里卧槽了一声,合着现在都修仙了还是怎么的,一个二个的都能猜着他在烦什么。
江唯一时没想好怎么接话,大宝哈哈哈一笑,“是不是啊?我出门儿之前特意看了星座运势,你们双子座这周相位不好,容易陷入感情困惑。”
“哟,一年不见你都成专家了啊?”
“不敢当不敢当,才疏学浅,只知皮毛。”大宝说着捋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胡子。
江唯翻了个白眼。
大宝:“干嘛啊,跟你说正经的呐,别没个正型。”
“我去,谁不正经?是你先来神棍那套的好吧。”
“不是神棍,是占星,跟咱们古代看星象差不多,你别不信,从皇帝到总统,这些牛逼人都信着呢。”
江唯:“好吧……咱先去拿吃的吧。”
“你别逃避话题啊,快说是不是感情问题?”
江唯本来是打算找大宝聊聊的,但这会儿总觉得画风不太对,有些说不出口。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一年不见了,需要点儿时间适应。
以前关系再好,也顶不住现在天天不在一块儿。
两人随便聊着些有的没的,拿了吃的重新坐下,大宝又拿那种目光扫视江唯。
江唯筷子一放,“行了行了怕了你了,我是困扰着呢,不过也不算感情问题,算是个……嗯,社会问题吧。”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也可以说是最大的社会问题之一,你说吧,我帮你分析一下。”
江唯瞬间又不想说了。
后来在大宝再三催促下,才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从认识韩子陆开始,说到和赵思源吵架结束。
大宝听得起劲儿,饭都顾不上吃,掏出小本子写写画画的,梳理剧情。
江唯几次都想中途打住,不过他也确实需要找人聊聊,开了个头就刹不住闸,即使觉得哪里不对,还是说完了。
大宝看着本子,喝了口茶,捋着不存在的胡子,高深莫测一笑。
江唯骂道:“笑笑笑,笑你妹。”
大宝一边喝茶一边晃着脑袋,“这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跟这些必然的缘分比起来,性别什么的,都是浮云。”
“我谢谢你,明儿送你上山修仙可好?”
大宝摆摆手,“你这俗人。”
江唯抬手一拱,“大仙。”
大宝:“别闹了说正经的呢。”
江唯:“卧槽谁不正经!”
大宝:“罢了罢了,我来点化你一下吧,俗人,待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问啊,咱能别卖关子了吗?”
“抛开一切外力啊性别啊这些不谈,嗯,咱们现在把问题变得纯粹一些,你喜欢厨师吗?”
江唯:“……”
大宝:“啊哈哈你这表情,该不会自己都不清楚吧?”
何止不清楚,确切说,是根本没认真想过,从韩子陆表白到现在,江唯所纠结的一切都是性别问题,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一个同性,反而忘了去考虑到底喜不喜欢。
这会儿大宝神神叨叨一说,反而提醒了江唯。
不过这样一来,问题似乎更复杂了。
当然,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大宝之后反复告诉江唯,想问题要单纯,要先从核心出发,性别不是问题,别人怎么看也不是问题,喜不喜欢才是问题。
他说:“看,哥给你指的明路,多简单。”
“简单个屁。”
对江唯来说,世界上最复杂的问题,第二是艺术的定义,第一就是感情。
那天他们吃到很晚,江唯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它把大宝的话琢磨了一路,也没完全消化,按电梯,上到最顶层,“叮咚”一声门开,电梯正对着他家大门。
江唯看见,门口蹲着一个人。
低头抱着膝盖,像个颓废的醉鬼。
江唯走近一些,那人动了动胳膊。
“源子?”
赵思源抬起头,“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