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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倾冥,即墨清站在一旁眉头紧皱,好不容易等到欢颜恢复过来,他刚刚松口气便听见马车里那个少爷不停呼救谩骂,那骂词极为难听,叫人一阵心烦。
难得平息下去的怒气就这样被提上来,即墨清走向马车,单手扯上铁链将那少爷拎下,随手往地上一扔,像是在扔一件满是污秽的垃圾。
那少爷于是在地上缩了一缩,可不一会儿又骂开来,即墨清虚了虚眼,一脚踩上他的侧脸:“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动她!”
“我,我……”那少爷抖了一抖,像是终于怕了,缩在地上发抖。
而欢颜安顿好马车里那位姑娘让她离去之后,回身便看见这般景象。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即墨清发怒,周身散发出冰寒气息,便是没有余的动作话语,单往那儿一站,便是叫人噤若寒蝉,半句话说不得。再看他脚下那个少爷,半边的脸都陷入沙地中去却始终不敢开口说一句求饶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发颤。
欢颜看得一惊。若即墨清再不松开,恐他就要窒息而亡了。
想着,欢颜于是立刻去劝,毕竟闹出人命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这时候,即墨清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长舒口气,声音又恢复了平素清和。
大抵是她面色太过难看,欢颜想,不然他也不好连着问她那么多“如何”。
什么“感觉如何”,什么“身子如何”,什么“是否要紧”的,眼里言辞里,满满都是担心。现在来看,原来从前那个清冷不爱讲话的人,竟是她的幻觉么?
“方才不过有些头胀,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没事了,小师父。”
即墨清闻言,却仍是皱着眉:“怎么不是什么大问题,看你那样,分明是难受极了。还是去找个大夫看一看罢,不然我总难放下心。”
欢颜一直喜欢一个词,叫做心上人,单单三个字便将那人于自己而言的特别表达得很清楚。诚然,感情分很多种,除却爱情之外,还有与父母、姊妹、朋友间的情谊,无一不真,哪一个也都是放在心上的。却独独一个人,只有他,是被唤作心上人。
而被心上人关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垂着头偷笑,欢颜抿抿嘴唇,不让这份得意太过明显。
随即,她望他,眉眼弯弯:“好。”
可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之时,那少爷却又叫喊出来。
所以说,这世界上从来不缺蠢货,也不缺找死的人。
“喂喂喂,你们把我松开,松开啊!”
即墨清顿住脚步,微微侧身用余光瞥了他一样,冷哼一声便转回去。
那少爷见他不理,于是叫得越发起劲了。
“现在晓得怕了!晓得要跑路了!呵,本少爷见你们这样的见得多了,你们跑吧跑吧,看你们能跑多远!等明日本少爷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抓起来!”
欢颜眉尾一挑,回身道:“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切,你们也就能横这么一会儿了!”那少爷脸朝沙地却挣扎着想翻过来,“听过璟镇的钱老没?我可是他的独子!哼,没眼力见的东西,我告诉你,你给我戴上这个铁链容易,要我脱下可就难了!”
“哦,是么?”语毕,即墨清走过来,笑意微冷,居高临下望着他,“有多难?”
那少爷咽一口口水,虽仍是硬着口气,声音却有些发虚。
“总,总之,到时候你们就晓得了!”
即墨清虚了虚眼,微微摇摇头,衣袖轻晃间便抽出长剑砍断了他一双手。
霎时,血珠顺着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声惨叫响彻天际,而铁链就这样随断手一同落下。在看到那鲜血溅出的时候,欢颜的眼神瞬了一瞬,像是胸中有什么东西要被这颜色激出来。是她连忙捶捶头,使劲掐了一把自己,才能勉强压制住那份奇怪的感觉。
血色染上即墨清长衫衣角,他却浑然不觉似的,睥着倒地哀嚎的人:“看起来并不如你说的那么难,而你也不如自己讲得那样硬气。”
语毕,即墨清掏出块帕子拭尽剑上血色,随手一扬便将帕子抛下。
“你你你……”
“你什么,想报仇么?”即墨清微微弯下身子,逼向他的眼睛,“寒海南岸大荒坛,想报仇的话,尽管来便是。”
语毕,不顾那少爷惊恐的表情,即墨清回身揽了欢颜便缓步离开。
此时已是夜色深深,郊外不似城镇里边,风吹在身上,总觉得有些冷。
要论起来,他们两个,一个过于冷情,除却心上之人以外,谁都是虚空。一个过于莽撞,空有侠义心肠却不懂得保护自己。其实都不好。
驿站里灯火昏黄,欢颜站在即墨清的门前犹豫许久,终是没有敲门。可她刚想转身离开,那门却开了,男子的表情似是有些无奈。
“站在这里做什么?”
欢颜一顿,咬了咬唇,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踌躇半晌,她下定决心一样:“我,我只是想问……”
“嗯?”
“我想问,问你……”欢颜沉一沉气,“方才,你为什么扯上大荒坛?”
“我当什么事情叫你这样难开口,原是这个。”即墨清笑笑,将她领进屋子,随后掩上木门,侧身笑道,“当初蓉王府的案子,你让我推给风北阁,可那时你也说了,不能完全确定杀手究竟来自何处。你说,这样,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便不敢深究,是不是?”
欢颜皱眉:“虽没有什么证据,可我是有线索的,不然我也不敢搬出那个名号。你或许不大清楚江湖中事,江湖之中四大机构,大荒坛最为神秘,也是传言中势力最大的一个,寻常人轻易都不敢提及。而你今日轻易便借了他们的名,万一有什么事……”
即墨清哦了声,语尾微扬:“会有什么事?”
“江湖重声名,便是寻常小门派也容不得别人随口乱说的,更何况是那里。”男子听着,始终带抹玩味的笑,欢颜于是忽然有些奇怪,“你不像是会随意做这种推诿的人。”
“我很想你。”
欢颜正疑惑着,便听见这句来得突兀的话,于是不禁一愣:“啊?”
“我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么?”稍稍走近她些,即墨清含笑对上满是诧异的眼睛。
“不,不像……”
将声音又放得清软了些,即墨清环住她:“可我真的很想你,很担心,尤其是刚刚一路追着这马车的时候,生怕你在里边出了什么事情。那样不安的感觉,这辈子我都不想再体验一次。”说着,他顿了一顿,“你为什么总是在给我添麻烦呢?”
你为什么总是给我添麻烦呢?
明明是句责怪的话,却偏生带着怜惜语气,欢颜愣愣靠在他怀里,有些不晓得怎么去答。
有风吹来,烛火微晃。
寻常旅店里作灯的都是白蜡或油灯,独独这处驿站,台上竟燃了双绛红色的蜡烛,打眼得很。怔忪之下,欢颜分神望去,想起从前听过的一句老话。那话里说,若见红烛灯蕊结了双花,便是喜事要来了。
而今夜,映在她眼里那一灯火色,蜡泪缓缓滴落,落下的烛花成双,正依在一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即墨清轻笑一声。
欢颜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看见那个女子的时候,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去的……”
闻声微滞,过了会儿,即墨清摇摇头。
“是,因我觉得没有必要,可后来我也说了,或许你才是对的。我是不想让你去,却不是不让你去。只是,就算你再怎么想帮到那人,也得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去。”
欢颜一愣,似是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他与她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不说其它,单说脾性认知和看法,便有着说不清的不同。他曾说过,那是他的经历带给他的,经这么许多年,历了那么许多事,他才终于是他,所以她不强求。
她曾经以为他不能理解她,却不想他都知道,甚至也愿意去认可,也为了那份认可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也许你才是对的”,很简单的一句话,可那不是安慰,不是随口的一句话,他是真的同意她。多难得。
“对不起,我……”我一直都不懂你,一直都照着自己的想法在理解你,一直以为与你在一起是需要我来妥协的……
许多话哽在喉头,但欢颜最后却只是抱紧他,轻声道:“我总是这样给你惹麻烦。”
笑着叹了一声,即墨清轻轻顺着她的发抚下。
“你的确总在给我惹麻烦。”他瞥一眼地上人影成双,笑道,,“我曾经想过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因我要做的事情特殊,我想,她最好精明聪慧,身手矫捷。便是出了意外也能自己逃脱出来,甚至反将对方一军,能助我一臂之力,不需人多去费心。我做过最好的打算,大概就是这样。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是那样想的,毕竟没有人喜欢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