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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是管易让高敏把药粉放进我沐浴的桶里,对吗?”钱若水向银翘确认方才所听到的。
银翘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是这么说过。”
“那是我进府的第二日,跟管易根本没见过面。在他还不知道我长什么样的情况下,他就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你觉得这话可信吗?”钱若水迈出西院,回眸看着这处有些破败的院落,因为疏于打理,积雪比别处要高出许多,行动更加的不方便。这里却住着两位腿脚不便的人,如此处境,不是存心要羞辱她们吗?不过,楚瑜想必已经习惯这样的处境,泰然处之,不会因此而受丝毫的影响。楼解语则不同,她曾经受宠过,风光无限。初见时,她巧笑倩兮,热情美好。她又怎会甘心一辈子留在这里,被冷落,被遗忘。
“依小姐的意思是?”
钱若水仰望天空,乌云压在天边,大雪将至,“一定是有人让她嫁祸给管易,否则她不会这么好心向我坦言一切。她对我的恨,已深入骨髓,不会因为我救过她,而有所改变。就算她感激我,也不会把曾经的龌龊和盘托出。如果她和我谈条件,才愿意说出一切,我会愿意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可是她没有,只是把我想听的都说了出来,甚至还把裴语馨给拉下水。”
“可裴侧妃并不得王爷的宠爱,她为何要陷害她?”银翘想不通,“会不会是楚瑜?她们一起住在西院,接触的机会很多,楼氏想得到什么,似乎只有楚瑜能给她。”
钱若水笑而不语,“那就好好看看之后将会上演什么样的戏码吧!”
“小姐想怎么做?”
“正好今上给的任务是离间王爷和管易,这正好撞在枪口上了。而且她想让我注意裴语馨,我便与她多多往来,总会有所收获的。”
钱若水在午后去了一趟裴语馨的垂柳轩。说是垂柳,可连一棵柳树的影子都看不到。西北苦寒,风沙不绝,娇弱的柳树根本经不起摧残。
裴语馨对于她的到访,并不觉得惊讶,“妹妹怎么得空,身子可好些了?我原该去看看你,可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
钱若水进了屋,突然感觉到一股冷风从屋内涌了出来,她狐疑地望向地上的火盆。几块银炭在盆中还没烧开,火苗星子正努力地冒着头,力量微弱。
她蹙了蹙眉,“这几日多得姐姐照顾,特地来向姐姐道谢。”
“我也没做什么,太妃年纪大了,有些偏执,你莫要怪她。”裴语馨在太妃跟前是个说得上话的人,太妃看中她,想让她为杜恪辰延续香火,可裴语馨每次都能找到借口拒绝。
这让钱若水想起府中的传言,对她的好奇更加深了几分。
“我倒没什么。其实都嫁到凉州来了,谁不想得到王爷的宠爱,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也是后半辈子的依靠。姐姐说是也不是?”
裴语馨关了门,让侍婢上了茶水。茶是很普通的茶,连楼解语口中的粗茶都比不上,更不用提萧云卿常年备着的信阳毛尖。
“你也看到了,这府中至今无人生养,可能也是王爷子嗣艰难吧,皇上不也是一样。”
她这是在暗示问题出在杜恪辰身上吗?
钱若水只能赔着笑,抿了口茶,“这事谁也说不准,兴许哪天就有了,也是一种缘份吧。”
“就算是有了孩子,有了依靠,兴许也不是一种幸福吧。”
“我看姐姐给这院取名垂柳,是否想念京城的繁华?”
“你我同在京城长大,京城繁华岂是说忘便忘的。”裴语馨倒是坦然。
钱若水垂眸,捧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微微一笑,“可你我却要在西北苦寒之地终老一生,多想无益。京城烟雨早已与你我无缘,过多沉溺只能是伤心伤身。姐姐还是置了火盆吧,咳嗽也会好得快一点。”
裴语馨愣了一下,“竟被妹妹看出来了。”
“虽然是冬月了,可这个时候京城还不一定用得上火盆。”
“总有一天能回去的,不是吗?”裴语馨咳得很严重,脸色如雪般惨白,她又穿得极少,连手炉都不备下。
钱若水反问:“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死了就能回去。”
钱若水怔住了,“姐姐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难道还要葬在这里不成?”裴语馨自言自语,目光放空,须臾间已是凝满泪水,“魂归故里,便是这样的道理。”
“姐姐还有大好的时光,一辈子还很漫长,何必如此。”
“我想家了,我想回去了,我不要留在这里。”裴语馨的泪水失控地滑落,嘴唇轻颤,似乎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她的神情凄楚,不像是在演戏。可能是因为钱若水与她谈及了京城,触动了她的思乡之情。
钱若水走过去抱住她,轻抚她的发,“姐姐这是想家了,其实我也挺想家的。想念爹爹,想念府中的嘈杂,想念那些一起长大的玩伴。”
裴语馨埋首痛哭,“我想回去,我想回去,我再也受不了了,明明看得见,却不如不见。”
“姐姐受委屈了,我不该独占王爷的宠爱,叫姐姐这般伤心难过。晚上,晚上我就让王爷过来,绝不能再冷落姐姐。”钱若水面色凝重,似乎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情。
“不,不要,我只想回去。”她不断地重复着,对钱若水的承认她完全听不进去,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悲伤,哭泣。
钱若水好一番安抚,裴语馨才止了泪水,“让妹妹看笑话了。”
“姐姐只是想家了,我也时常想家,想着再也回不去了,便如姐姐一般,哭得肝肠寸断。”
“好久没看到柳树,一晃竟已是三年过去。”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钱若水说:“我才来半年就已经感觉好漫长了,更何况是姐姐。姐姐赐婚之前,可见过王爷?”
裴语馨擦干泪水,“见过,他每次换防回京,总会在京里遇到。”
“那姐姐和王爷是旧识了,难道是青梅竹马?”
“只是遇到。”
钱若水沉默半晌,“那也是相识,不像我,从未见过他。要是之前能遇到王爷也是不错的,起码不会被那个管先生一再地怀疑。”
“他怀疑?”裴语馨迟疑,“他自幼跟随王爷,如兄弟般荣辱与共,可以说他是这个世上最为王爷着想的人,一切都以王爷为前提。所以,他怀疑你,自然有他的计较。其实他没有恶意,只是想确认你不会伤害到王爷。这不仅是对兄弟对朋友,更是对主君的忠诚。”
“姐姐不是跟管先生不熟吗?怎么说起他来,姐姐这般了解。”
裴语馨目光凌乱,急忙垂眸,“我和妹妹一样,在府中也少不得被这位管先生质疑。”
“原来如此。”钱若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却不知道姐姐如何让管先生打消质疑呢?”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他们俩一定有问题。”钱若水回到东院,闻着衣袖上沾染的玫瑰香气,“这分明就是春回大地的味道。”
夏菊从外面回来,听到她的话,立刻回道:“也不一定,上次霍二掌柜入府的时候,裴侧妃并不在府中,兴许她之前的没用完。”
钱若水睨她:“你觉得萧云卿是一个出手大方的人吗?在遥遥上府之前,府中只有萧云卿、楼解语还有太妃屋里有春回大地,王妃和太妃的是宫里来的,楼解语是王爷体恤她毁了容貌,叫人特地买的。”
“那也有可能是太妃赐的。”
“我记得在裴语馨陪她理佛之前,是高敏最得太妃的疼爱。若不是这样的话,如何解释管易的春回大地都去了何处。”
“可你是在说裴侧妃和管先生他们之间……”
钱若水睨了她一眼,“不管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裴家家风严谨,以忠孝节义治家,又与管家素有冲突,他们怎么可能……”夏菊是被吓到的,“说什么我也不相信管先生那般风流雅士,会喜欢这种毫无生气的大家闺秀。”
钱若水傻眼了,“夏菊,你是不是远离京城太久,都忘了所谓的名士作派了,竟然还为管易辩解?你不要被他的表面所迷惑好吗?”
“小姐,你不觉得他挺厉害的吗?一下子就知道你的细作,还穷追不舍。”
对于夏菊莫名其妙的崇拜感,钱若水相当的无语,“看来我该把你送回京城了。”
夏菊张大嘴巴,“对了,霍二掌柜给你的信。”
钱若水接过拆开,草草看了几眼,沉默了好半晌,“银翘,你跟垂柳轩的丫鬟们熟吗?”
银翘进来,“还算说得上话。”
“给你个任务。”钱若水脸色略沉,“去把裴语馨吃的药,偷一包出来。”
银翘微微惊讶,“为什么呀?小姐怀疑她没病?”
“就是看看她吃的什么药,遥遥从管易那偷拿了一把药,觉得很是奇怪,他无病无痛,却吃起了治咳嗽的药,当中还加了暖宫的草药。”
夏菊和银翘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