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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还想再打“李莫愁”一巴掌,挥出去的手,才到一半,却被人挡住,朝多事者怒目相瞪,看到多管闲事的只是个年轻女孩,气焰比刚才要嚣张不少,“你干什么,年纪轻轻的,就爱多管闲事,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少管闲事!”
黎乔朝“李莫愁”看了眼,她已经被男人刚才那一巴掌扇的跌坐在地上,也许是被打蒙了,根本没注意到黎乔。
黎乔甩开男人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币,放到男人面前,“这是一块钱,你拿着去买根棒冰,哪里凉快的待哪里去。”
四周的乘客发出一阵笑声。
男人没想到黎乔会拿一块钱硬币讽刺他,愣了愣,怒吼,“臭……”
本来他是要骂脏话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和黎乔的眼睛对视上,他忽然胆怯了,“你谁啊你,要你多管闲事!”
“李莫愁”已经听到黎乔的声音,也抬头朝她看来,要换了平常,让下属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她早尴尬的不行,恨不得立马消失,以证明刚才被男人打的不是她“李莫愁”。
报社的人背后叫她李莉为“李莫愁”,她都知道。
“李莫愁”挺好,至少有这高强的武艺,又敢爱敢恨,不像她这样没用。
现在的处境,她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黎乔弯腰去搀她,她搭上黎乔的手站了起来。
很显然,她已经和那个男人闹了很久,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倚靠在黎乔身上。
黎乔看到她面红耳赤,典型脱力后的症状,看得出来,在这之前,他们争吵了很长时间。
“主编。”黎乔真怕自己一个松手,“李莫愁”就会摔跤,只能紧紧搀扶着她,“你还好吧?”
靠的近,她才看到“李莫愁”一只眼睛的眼眶肿的老高,毫无疑问,始作俑者肯定是身边那个男人。
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把女人打成这样,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黎乔不是个女权主义者,但是,看到“李莫愁”狼狈成这样,真的于心不忍,正想着怎么样才能帮到“李莫愁”要不要报警,地铁进站,门打开,那个男人眼看要下车,黎乔想去阻止他。
一个人的手脚比她速度要快很多,一把就抱住那个要下车的男人。
这个身手敏捷的人,不是车厢里其他见义勇为的乘客,而是身为受害者的“李莫愁”。
黎乔替她高兴,到底知道维护自己的尊严,不这样轻易放过他。
下一秒钟,当“李莫愁”抱着那个男人的腿,毫无骨气,低声下气的哀求,她两条腿打了个哆嗦,差点没站稳。
“李莫愁”抱着那个男人,痛哭流涕,“你不要走!我不能没有你,我求求你了,你跟我走吧!”
黎乔看着这样毫无骨气而已的“李莫愁”,差点昏过去,这和平时看到的“李莫愁”相别也太大了。
她想到前段时间因为某部电影而流行起来的一句话,活得久了,果然什么都能看到。
“李莫愁”的苦苦挽留,并没能够留住那个男人,他用力掰开“李莫愁”抱在他腰上的手,而且是那种好不怜香惜玉的掰。
黎乔都怕“李莫愁”的手会不会骨折。
“李莫愁”看起来在强悍,终究只是个女人,手很快被男人掰开,男人在车门即将要关闭时,从那条缝里跳了出去。
“李莫愁”看着跳出地铁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不顾自己是再地铁里,转身抱住黎乔,嚎啕大哭。
黎乔认识“李莫愁”三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这么伤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主编,不哭了,好多人都在看着呢。”
“李莫愁”是彻底不要形象了,抱着黎乔还是哭个不停。
黎乔觉得自己肩头湿了,是“李莫愁”的眼泪。
地铁到了下一站,黎乔就搀着“李莫愁”下车,她的用词一点都没夸张,真的是搀着“李莫愁”,她摇摇晃晃的样子,估计连独自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不穿高跟鞋的“李莫愁”,其实也没那么高,顶多一米六五左右,平时那种凌厉的气场,也荡然无存。
黎乔搀着“李莫愁”走出地铁站后,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她替“李莫愁”点了杯拿铁,又要了块蛋糕,“主编,先吃点东西。”
看“李莫愁”的样子,就是一上午没吃东西,果然,她看到热气腾腾的咖啡和蛋糕,眼睛亮了下,然后就开始狼吞虎咽。
黎乔看她端起咖啡就喝,忙阻止她,“主编,咖啡很烫,你慢点喝。”
她说的有点晚了,“李莫愁”已经被猛喝进去咖啡呛到了,现磨现泡的咖啡真的好烫,“李莫愁”捂着嘴,半响都没能够发出声音,眼眶中隐隐有泪。
这次是真被烫到了。
黎乔把蛋糕推到“李莫愁”面前,“主编,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
看样子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就算西装革履,看着人模人样,痞子味很浓,要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把那样的人和“李莫愁”联系到一起。
“李莫愁”吃了口蛋糕,开始抽泣,这次是无声的,“小黎,你可不要笑话我。”
黎乔暗道,我要笑话早就笑话了,还等到现在,我是觉得你好可怜,在一个男人面前这样毫无尊严。
“他是我的丈夫。”“李莫愁”淡淡一句话,却像是朝黎乔心上抛了块大石头的,激起涟漪无数。
她压住心头震惊,这才张嘴问“李莫愁”,“主编,你已经结婚了啊?”
报社流行着很多对“李莫愁”的猜测,唯独没有关于她已经结婚这条。
“李莫愁”点头,“我已经结婚好多了,在大学里就结婚了。”
黎乔想起来了,现在的大学生在校期间的确可以结婚,她想不明白的是,大学就结婚说明感情很好,可是,刚才怎么会吵成这样。
而且看样子,不是第一次这样吵了,当然,从那个男人打“李莫愁”的熟练手法来看,绝对不是第一次这样打她。
“李莫愁”手里还拿着的吃蛋糕的小勺,直接捂住脸,“小黎,我……很爱他,要不然,也不可能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替他生孩子。”
黎乔再次被吓了一大跳,她没听错吧,“李莫愁”再一次刷新了她对她的认识,她不但结婚了,居然都有孩子了。
“孩子今年几岁了?”黎乔看着素面朝天的“李莫愁”,终于能看出她的年纪,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和那个男人差不多。
“五岁了。”说到孩子,和全天下喜欢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李莫愁”脸上泛出母亲的慈祥,“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所有看到的她的人都说她非常可爱。”
“主编,真好,我最喜欢小姑娘了。”黎乔接上话,“什么时候带她出来一起玩。”
“李莫愁”叹了口气,岔开话题,不再说孩子,而是说起了自己当年的情事,“当年,是他追求的我,本来我是不喜欢他的,但是,一个女孩子到底经不住男孩子的死缠烂打,我和他好上了,而且很快就发现我怀孕了,我还在上学,要是被我父母知道我怀孕了,肯定会打死我,这个孩子我本来不想要,但是,他妈妈知道了,跑学校来求我,我一个心软,就留下了这个孩子。”
本以为幸福从此开始,大学还没毕业,老公和孩子都有了,也成了很多人口中所谓的成功人生赢家。
为了孩子,她休学一年,怀孕的那段时间,那个来自农村,年轻的时候就死了丈夫的婆婆对她很好,知道她想喝豆浆,怕城里买来的大豆不好,特地托人从老家邮件过来。
那一袋子大豆的邮费,要比大豆本身都贵。
“李莫愁”喝到的豆浆,已经不是豆浆本身,而是那个目不识丁,自从丈夫去世,就是以儿子为天的婆婆的心意。
十月怀胎,她都很幸福,哪怕为了在上大学就结婚怀孕,她的亲生父母根本不认她这个女儿。
她以为这样的幸福,不说可以跟着她一辈子,至少会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幸福就是那么的短暂。
一朝分娩,守在产房门口的婆婆,得知她生的是个女儿,不要说抱一下孩子,或者等她出产房对她说一声辛苦了,转身就走。
当然,以她农妇彪悍的性格,在得知“李莫愁”生的是个女儿后,抓着医生胳膊不相信的来回摇晃,一直大声嚷嚷着肯定是医生弄错了,她得到的是个孙子,力气太大,还差点把医生摔了一跤。
随着国民对男女性别的看开,像“李莫愁”婆婆这样重男轻女的人已经很少见,医生都被“李莫愁”婆婆要是杀人的眼神吓到了,在护士长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挣脱开,跑回自己的办公室。
“李莫愁”是剖腹产,等麻药过后,她醒过来,人已经在病房里,但是,四周不见一个人,丈夫不见,平时对她比亲生女儿还亲的婆婆也不见。
旁边病床上住的也是个刚生产的产妇,她的床边挤满了人,有丈夫,公公婆婆,还有自己的父母,一家人有说有笑,尤其是对新妈妈关怀备自。
再看她呢?
亲生父母断绝关系,根本不知道她的现况,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再加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一切都让她倍感凄凉。
当时,还没想到婆婆会那么重男轻女,以为她看自己还睡着,回去煮东西,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是被孩子的啼哭声吵醒的,原来是护士把清洗干净的孩子送到妈妈身边。
她的病床边,依然没有人。
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听护士对她婆婆的埋怨,说她在产房门口猛抓接生医生,把医生的手都弄破皮了,还真是个不讲道理的家属,生男生女,要怪自己儿子,怪人家接生医生干什么。
她代替婆婆不断的对护士说对不起,心里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幸福已经到头了。
“李莫愁”到底是“李莫愁”,一个人在医院里住了七天,只要孩子一哭,她就不顾伤口的疼痛去抱她。
而她吃的,就是医院里供应给普通病人的盒饭,吃了两顿,奶量明显减少,女儿吃不饱,就开始哭。
再坚强的人,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女儿哭,“李莫愁”也跟着哭,另外一床产妇全家都是个好人。
第二天,当产妇的婆婆给媳妇送下奶的鱼汤来时,也给“李莫愁”带了一份。
“李莫愁”哪好意思啊,推脱着不肯要,那家婆婆说话了,不是给她喝的,是给她怀中的孩子喝的。
话说着,伸手抱过“李莫愁”怀中的孩子,让她赶紧乘热喝鱼汤。
“李莫愁”喝着鱼汤,眼泪控制不住簌簌的直往下掉。
也就是那一天,她的奶量又回来了,女儿饱饱的喝了一顿奶,很快就睡着了,她毫无睡意,拿着手机躲外面的厕所给丈夫打电话。
从她肚子痛进产房,到现在,女儿已经出生三天,她那个还没有露过一次面的丈夫。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很嘈杂,除了人声,还有喧哗的音乐声,他一向喜欢去酒吧,“李莫愁”很早就知道。
“李莫愁”哽咽下满嘴苦涩,问他,“你在哪?”
男人在电话那头非常不耐烦,“你管我!”
“李莫愁”还想说点什么,让他至少来看下女儿,可,男人不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把电话挂了。
七天过去,医院同意剖腹产的产妇可以出院,“李莫愁”立刻办了出院手续。
她抱着女儿,再没有任何人的陪同下,独自打车回去。
时间已经过去五年,“李莫愁”还记得很清楚,当她上车,那个习惯在医院门口等生意的中年女出租车司机大骂她的老公。
大概的意思是说,老婆在给他拼了命的生孩子,没良心的臭男人,连老婆出院都不出现的,人渣。
钱万宝是渣,但是,“李莫愁”却真真实实的爱着他,尤其现在孩子都有了,她就更不想和他离婚,为了孩子能有个完整的家庭,有亲生爸爸,她也不愿意离。
回到家,婆婆的脸色很难看,襁褓中的孙女,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还指着门口的拖鞋,指桑骂槐,“赔钱货,有什么用!”
“李莫愁”强忍眼泪,回房把女儿放到床上,感觉口渴,想去厨房倒水喝,现在婆婆对她的态度,让她很清楚的知道,想要再过上以前那种想喝口水,都是婆婆送到手边,恨不得喂到她嘴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还。
走出房门,脚底一个打滑,差点摔跤,她不记得房门口会这么滑,低头一看,一颗心,仿佛被人浸到冰水中,浑身都冰凉。
她的婆婆居然在她房门口倒水,地上全部都是水,如果她刚才抱着女儿出来的话……后果会有多严重,她根本不敢去想。
她已经不求婆婆会喜欢她女儿,会善待她,但是,也没想到她那个目不识丁,骨子里却透着粗鄙的婆婆,有一天会乘她出去买菜掐她女儿的脖子。
幸亏她回来的早,要不然……她幼小的女儿,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李莫愁”似乎很冷,双手紧紧捧着咖啡杯,嘴唇也在哆嗦,黎乔也是越朝下听,眉头蹙的越厉害,“既然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
难怪报社的人都传“李莫愁”喜欢去夜店,不是她喜欢去夜店,而是她的丈夫喜欢去夜店,她应该是去找他。
又联想到刚才地铁里,“李莫愁”对那个男人的低声下气,毫无尊严,黎乔百思不得其解。
以“李莫愁”报社主编收入,养活自己和女儿绰绰有余。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李莫愁”,也许什么都能忍,唯独婆婆要杀女儿,真的想想都觉得可怕。
“李莫愁”端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热咖啡入喉下肚,整个人舒服多了,“小黎,我的女儿不能没有爸爸,虽然我和他不幸福,但是,说起来,我的女儿好歹是有爸爸的。”
黎乔看着“李莫愁”深吸一口气,“主编,有这样的爸爸对孩子真的好吗?”
“小黎”“李莫愁”抬起眼睛看着黎乔,“我带你去看下我女儿,也许你就会明白我什么要坚持这份已经不是幸福,而是给我带来耻辱和不幸的婚姻。”
黎乔反正今天就是要找“李莫愁”,点头,“好啊。”
“李莫愁”在带黎乔去看她女儿的路上,把自己没说完的故事,继续说给黎乔听。
她的老公叫钱万宝,大学的时候就喜欢逛夜店,结婚后,尤其是有了孩子后,他像是没了后顾之忧,更是流连夜店,连家都不回。
婆婆护的儿子护的自然很厉害,她心灰意冷,也懒得再管。
自从发生婆婆乘她不在,要掐死她女儿一事,她就带着女儿搬出了那个家,虽然那个家事她一个人出钱买的,有个随时会杀掉亲孙女的奶奶的家,再好,她也不想待。
在她搬家后半个月,钱万宝终于找来了。
说实话,看到钱万宝站在门口,她心里还是暖了下,在他心目中,她和女儿到底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李莫愁”知道自己没骨气,但是,想到给女儿一个完成的家,她还是咬牙吞下所有的苦水。
很快,看到钱万宝的那丝心暖,转化成了心灰意冷,他找上门,不是来关心她们母女,更不是来接她们回去,而是来问她要钱。
大学的时候,因为文采出众,“李莫愁”已经是好几家杂志社的约稿作者,收入不说多高,养活她和女儿,不在话下,还能给女儿比较富足的生活,要不然,她也不会用稿费就买了房子。
钱万宝要的钱,她给了,同时也把他妈差点把他女儿掐死的事告诉了他。
钱万宝虽然玩性大,到底还是有良知的一个人,听“李莫愁”说他的母亲要掐死他女儿,脸上闪过错愕之后,就是愤怒。
“李莫愁”看到丈夫脸上的表情,感觉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都值得了,她早就不指望钱万宝来保护她们母女,只求他不要像他妈妈那样来伤害她的,也是他的女儿。
钱万宝很认真的对她点头。
隔天,“李莫愁”正在给孩子熬米粥,孩子还太小,只能撇上面一层米油给她吃,门铃大作不说,门还被人敲的砰砰直响,那架势,大有她再不开门,就把门砸掉的架势。
睡着的女儿被吵醒,醒来看不到妈妈,嗷嗷大哭。
“李莫愁”先去抱女儿,再去看门。
门打开,还没等她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谁,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巴掌。
她的脸被那一巴掌的惯性打的侧向一边,嘴里感觉到了咸涩的味道,这么孔武有力的一巴掌,正是来自她那个大半辈子都在农村种地的婆婆。
她目不识丁,常年劳作,丈夫去世的早,一切都靠她,力气大的惊人。
婆婆双手叉腰,在给了她耀武扬威的一巴掌之后,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SAO货,我当真是小瞧了你,你居然挑拨我和我儿子的关系!”
她的嗓门太大,很快把楼上楼下的人都引来围观。
“李莫愁”怀中的女儿早吓得嚎啕大哭,哭得时间太长,都快岔气了,“李莫愁”心疼的不得了,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后背。
她想关门,她那个强悍的婆婆怎么可能会让她关系,手一推,她根本关不动门。
眼看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婆婆越说越起劲,说她原来和儿子的感情多好,上大学的时候,还让她帮着搓背,自从认识了“李莫愁”就不再要她这个妈搓背。
围观的人群已经发出窃窃私语,婆婆还不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引别人笑话,还以为别人的议论都是针对“李莫愁”,说的越发起劲。
说完她和儿子的相依为命,在“李莫愁”勾引她儿子前,她的儿子是多么孝顺懂事后,开始大骂“李莫愁”只会生赔钱货,光骂“李莫愁”显然不过瘾,稍微歇了歇,开始骂“李莫愁”怀中的孙女。
粗鄙的乡村妇人,别看她没什么文化,骂起人来,绝对一流,自然也难听到了极点。
那不光只是个婴儿,还是她的亲孙女,人群里到底有人听不下去来,站出来反驳她,“阿姨,你也是女人吧,那个孩子是你的亲孙女吧,你这样破口大骂真的合适吗?看你一把年纪了,怎么骂人还这么难听!”
婆婆刚想怒斥那个人多管闲事,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指责她,最后她是灰溜溜的走了,从此,再也没上门。
而她,在女儿满一岁后,就找了个保姆回来照顾她,她上班去了,有兼职的工作经验在,她没有大学毕业证书,照样进了S市很好的报社。
“李莫愁”的故事说到这里,目的地也到了。
黎乔下车,看到来的地方,不由愣住了,“S市儿童康复中心?”她念着眼前牌子上的字,反问“李莫愁”,“主编,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李莫愁”对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黎,有的时候,我也很希望是自己走错了。”
她没走错,黎乔跟在她身后,看到她和这里穿工作服的员工都很熟悉,看样子,她是经常到这里来。
黎乔活了二十五年,哪怕从小无父无母,被人骂成野种,心里也没有那么难过过。
在一个小屋子里,她看到了“李莫愁”的女儿,一个粉雕玉琢,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子,真的像是天使一般可爱,可是,小天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时间停滞,而她被冻在了某个时间。
“李莫愁”小心翼翼的走到她面前,柔声喊她,“可可,看看妈妈今天带谁来看你了,这可是个非常漂亮的姐姐哦,在来的路上,姐姐就告诉妈妈,她很喜欢可可,可可看一下姐姐,可可到底喜不喜欢姐姐呢?”
不管“李莫愁”说什么,可可都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黎乔终于明白“李莫愁”为什么坚持要给可可一个有爸爸有妈妈的家,原来她还觉得“李莫愁”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李莫愁”自己不肯离婚,不能怪别人。
看到可可,她一下子明白了,因为可可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也没看“李莫愁”,但是却张嘴很小声的说了两个字,“爸爸。”
爸爸,本是多么富有深意和爱意的两个字,可,她长这么大了,却从没体会到过一次,更为讽刺的是,就连生她的邹子玉也不知道她的爸爸是谁。
“李莫愁”把边上的积木放到可可面前,又和可可说了会儿话,可可还是不看她,呆呆的坐在那里,“李莫愁”再也忍不住,捂住嘴,泪如雨下。
这样的“李莫愁”,这样的可可,黎乔眼角也湿了。
很多话,不能当着可可的面说,“李莫愁”对黎乔挥挥手,黎乔跟着她离开屋子。
“李莫愁”告诉黎乔,“可可患有很严重的自闭症,两岁的时候就发现了。”
两岁的孩子就有自闭症,黎乔捂住嘴才没惊呼出声。
“李莫愁”朝身后的屋子里看了眼,这里的屋子不同于一般的屋子,每个房门上都留有一块玻璃的地方,方便工作人员随时看屋子里孩子的情况。
黎乔也看了眼,可可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做在那里,对“李莫愁”给她的积木,看都没看一眼,更不要说伸手去拿着玩。
这么可爱漂亮的孩子,她居然自闭,黎乔心里好难受。
“李莫愁”收回目光看向黎乔时,眼底的温柔一扫而空,蜂拥而出的是仇恨,黎乔要不是知道“李莫愁”不是针对她,这样露出想杀人表情的“李莫愁”,她早撒腿跑了。
“李莫愁”要紧牙关,狠狠道:“我的可可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钱万宝和他妈害的,我不会放过他们,她妈不是一直想让他和我离婚再娶,给她生个孙子吗?她想都别想!”
黎乔觉得的“李莫愁”前后的态度,差别太多,“为了不值得的人,没必要再搭上自己以后的幸福,主编,你还年轻。”
黎乔不是个善于安慰别人的人,她觉得自己说的虽不多好听,还是说到了点子上。
“李莫愁”眼中迸出泪花,“小黎,你知道我可怜的可可是怎么得的抑郁症吗?她两岁以前是个多么喜欢笑的孩子,妈妈,妈妈,每天都要喊上一百遍……”
回想到可可以前健康的样子,尤其是她多少年没有听到过的妈妈,“李莫愁”的泪怎么都止不住。
黎乔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李莫愁”,“主编,你是个好妈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会知道“李莫愁”原来还有这么慈母情怀的一面。
正是因为黎乔的这句好妈妈刺激到了“李莫愁”,她拿纸巾捂着嘴,连连摇头,不管是声音,还是脸上都是浓浓的自责,“不,我不是个好妈妈,我如果是个好妈妈,就不会让可可被钱万宝带回去,我的可可,我的心肝宝贝,就不会受那么大的伤害,她这么小,为什么会得自闭症,因为她恨我,恨我这个妈妈,她不想再看到我!”
“李莫愁”把压在心里很多年的话,一下子说出口,也是把不愿意再去回忆的往事再次回忆了遍,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一下子跪到地上,“可可,妈妈对不起你啊,都是妈妈该死,妈妈怎么会放心让钱万宝带你回去,妈妈明知那个老巫婆会伤害你,可是我还是心存侥幸!”
黎乔真的看不下去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李莫愁”拉起来。
“李莫愁”趴在黎乔肩头,哭的像个孩子,“小黎,那个老巫婆,她……她拿剪刀……”
黎乔心头一惊,可可的奶奶难道为了得到孙子,又做出伤害可可的事。
在“李莫愁”自责到快要死的哭诉中,黎乔知道了三年前,年仅两岁的小可可经历了什么,她的亲奶奶拿剪刀剪她的指甲。
不是修剪指甲的剪,而是朝她指甲里戳。
当时,钱万宝就在家打游戏,他听到可可的哭声,一开始还没去看,等可可哭得嗓子都快哑了,其实是哭声严重干扰到他打游戏,才到隔壁看一下。
一切都晚了,可可的是个手指都被奶奶剪的鲜血淋淋。
钱万宝说不上多喜欢这个女儿,终究是他的亲生骨肉,冲过去抱起她,送她去了医院。
才两岁的可可,在遭受了大人都没发忍受的痛苦后,昏了过去,等她醒过来,像是身体出于自我保护,她封闭了自己的心,除了昏迷前抱起她的钱万宝,她不再记得任何人。
这里的不再记得任何人,也包括把她当成命根子的“李莫愁”。
女儿的遭遇,让她彻底恨透了钱万宝的母亲,她不是一直希望儿子和她离婚再娶,给她生个孙子吗?
她就不离,这一辈子长着呢,她倒要看看老巫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收场。
黎乔之所以会在地铁里看到“李莫愁”毫无尊严吊着钱万宝,是因为康复中心的阿姨打电话给她,说可可今天怎么哄都不肯吃药,嘴里,时不时的喊爸爸。
“李莫愁”为了女儿,才会毫无尊严可言的任钱万宝在地铁里打她、骂她。
只要是为了女儿,“李莫愁”都心甘情愿被人杀了。
黎乔早哭了,好可怜的可可,她想到了张奇的职业,军医,他虽说主攻的是心外科,但是,也记得听他说过心理学也很好。
小可可说不定张奇就可以帮到。
怕刺激到“李莫愁”,她小心翼翼的问她,“主编,我以后能来看可可吗?”
“李莫愁”点头,哭的时间太长,眼眶通红,“当然可以。”
黎乔又进屋去看可可,小姑娘留着齐耳短发,粉嘟嘟的小脸,睫毛长长,哪怕只是盯着一个地方看,眼睛也是忽闪忽闪的,那一双眼睛,像极了天边最亮的星星。
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怎么能几次尘封在自己的世界呢。
黎乔上大学的时候也看过不少言亲小说,知道言情小说的套路,女主肯定是与众不同的,既然她被设定成这篇言情小说的女主,想必,也会有过人之处。
她走到可可身边,蹲到她身边,和她保持同样的高度,顺着她的视线朝前看,然后又看了看可可,“宝贝,你是最可爱的小天使哦,让姐姐猜猜,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可爱的小天使不说话了呢?”
可可还是老样子,坐在那里,除了眼睛又节奏的眨着,没有其他反应。
“李莫愁”也推门进来,她看到可可的样子,忍不住眼眶又红了。
黎乔朝“李莫愁”看了眼,然后把视线锁到可可身上,“宝贝,手还痛吗?给姐姐看看好吗?姐姐帮你吹一下,可可,你不说话,就是答应姐姐了哦,那姐姐真的要看可可宝贝的小手了哦。”
眼看黎乔把话说完,真的要去碰可可的小手,“李莫愁”的心吊到了嗓子眼里,可可自闭,就是因为手指,她怎么还能去刺激她呢。
刚想上去阻止,黎乔抬头朝她看了看,还给她一个带笑的眼神。
这个笑好温柔哦,她好久都没看到过这样的微笑,在报社,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会对她笑,但是,那种笑,不是在对她李莉,而是在对她的身份,报社主编在笑。
黎乔是她亲自面试后招进报社,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很安静,看着很舒服,没想到,她的感觉还是很准。
她选择相信了黎乔,让第一次见可可的人,去触碰可可的手指。
黎乔暗暗吐出口气,别看可可只有五岁,通常自闭症的孩子,其实要比正常的同龄人更为聪明和敏感。
她伸出去触碰可可的手速度很慢,动作很轻柔,同时,嘴里也在不断的温柔的说着话,“可可,小宝贝,我们大家都爱你哦,姐姐看到可可宝贝漂亮的小手了,同时,姐姐也知道可可宝贝的手曾经很痛很痛过,让姐姐帮可可宝贝吹一吹,这样我们可可宝贝就不痛了。”
“李莫愁”站在一边,看着极度有耐性的黎乔,都快怀疑她是不是有过孩子了,这样慈爱的母性光辉,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拥有。
黎乔小心翼翼的触碰到了可可的手,生怕吓到她,惊到她,是用指尖很轻很柔的碰了下她的指尖。
可可一开始还没反应,但是,很快随着黎乔的另外一个手指也碰到她的手指,她手微微动了下。
黎乔心头一喜,手指果然是可可自闭的根源所在。
黎乔到底不是专业医生,怕刺激到可可,触碰到三根手指就不敢继续了。
她刚要抽回手,可可却蹙起小眉头,转过脸朝她看来。
黎乔激动的脸都红了,而一边的“李莫愁”更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这可是可可从没有过的反应,她知道侧过脸来看人了。
孩子的任何一点进步,都会让做家长的欣喜若狂,尤其是像可可这样的孩子。
可可低头看着黎乔要收回去的手,小手犹豫了下,然后主动去碰黎乔,她依然没有开口说话,就是瞪着大大的,晶亮清明的眼睛看着黎乔,可是“李莫愁”已经激动的哭了。
当着可可的面,她又不敢哭出声,手捂住嘴,蹲到可可的另外一边。
可可听到不协调的抽泣哽咽声,转过脸朝“李莫愁”看来。
“李莫愁”根本不敢碰女儿,生怕刺激到她,她会昏过去,就是透过眼泪望着这辈子唯一的挚爱。
下一秒钟,“李莫愁”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仿佛要把这辈子所有的眼泪一下子流干。
不为别的,因为她的可可伸出小小的手,放到她脸上,用她柔软的小手替她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