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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无情帝王家。从前,这句话对于云稀来说,不过就只是一句话而已,现在却是有了切切实实的体会。
皇位,真的是可以让太多的人丧失理智,再多的亲情,都比不上那个冰冷的皇位,那个权力的顶峰。
此时此刻的楚子策,真的是让她非常的害怕,说得难听一点,基本就是嗜兄杀父。
虽然残忍,却确实是事实。现在的局面,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皇帝大限将至,楚子策如果不动,就只有失败一条下场,而像他们这些人,一旦失败,就会身首异处,而且不会是只有自身一个人峻。
他们的身后,或多或少的,都会有着众多的追随者。或者是有牵连的人,身家性命往往都不是楚子策一个人决定的。
但是,能不能保证让他们好好的活下去,对得起这份信任,就是他的责任。
云稀陷入一种沉思的状态之中,完全的没有了睡意,满脑子都是对未知的恐惧和害怕。饶是她如何淡定,现在也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更是保住家人性命的关键时刻。
楚子策去而复返,开门的声音惊扰到了云稀,云稀尚还没有反应的过来,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又是出去做什么的鲫。
“这里,是你以后的衣物。本王会一样的留在宫中,每天隔三个时辰,本王就会帮你将衣服送过来。”楚子策将一小包衣服递给了云稀,脸色有些凝重。
云稀将包裹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十分的好闻。
只是这种味道很淡,云稀的嗅觉十分的好,也只能浅浅的闻到一点点。云稀取出里面的衣物,最上面是一件蓝色的襦裙,很简单的款式,却不失端庄大方。
往下,云稀一一的将衣服打开,都是千篇一律的裙装,和平时的衣服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云稀不解,“楚子策,这些衣服有什么特别么?”那些香味虽然好闻,但是云稀知道一定不会是这么简单,楚子策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做无用的事情。
楚子策捏住最上面的一件裙子,抓在手里很久,也没有递给云稀,“上面涂了惑草。”
云稀愣住,下意识的想要将手上的衣服丢开。楚子策将衣服塞进了云稀的手里,十分的强硬,捏住了云稀的手。
云稀挣脱不开,也没怎么动弹,只是心底的荒凉,似乎在一点点的散开。那种一望无际的感觉,慢慢的席卷了云稀心里的每一寸地方,默然的苦笑,抬头看着楚子策,“楚子策,你心里有没有过我?”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云稀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楚子策没有松开云稀的手,没有说话,也没有承认。
云稀一把将自己的手从楚子策的手中抽了出来,顺便的带上了衣服,就像是赌气一样,死死的揪住衣服不放手,“我答应你,但是我有条件。”云稀咬了咬牙,终于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内心的那一点点希冀,在不知不觉之间,似乎已经被消除了一些。
但是,云稀很清楚现在的局面,父亲和二皇子的交易,已经必输无疑,而她对于楚子策而言,还有着很大的利用价值,她如今,却只能利用自己的最后价值,来换取云家的平安。
她不管父亲在外人的眼中是怎么样的,也不管父亲在朝堂之上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只知道,这么些年以来,父亲对自己真的是非常的疼爱。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会有绝对的好人,也自然,不会有什么绝对的坏人。
“什么条件?”楚子策问的有一些迟疑,他本来以为,云稀会闹上一闹,却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的平静的接受了。楚子策莫名的有一种火气没有地方发泄的感觉,一把的夺过了云稀手上的衣服,“云稀!”
云稀苦笑,在今天以前,她要是听到这样的口气说话,她一定会开心的,现在却已经不是这样了,“我说过,我有条件,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要一个结果,一个生还的机会。
楚子策极力的压制住想要重新伸出去的手的冲动,“我答应。”
没有说本王,而是说我。简单平等的自称,却是实实在在的体现了楚子策的决心。
“你还没有问我,就答应了?”云稀的心痒了一下。
“一言九鼎。”
云稀笑,“要是我说,希望你休了云和呢?要是我说,希望你喜欢上我呢?”云稀想,这也许会是她这一辈子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表白。她喜欢楚子策,很久之间,在他还是林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只是如今,却弄成了这个样子。
果不其然,只要是牵扯到云和的事情,楚子策就会变得非常的戒备,就像此刻一样,用着一种审视可怕的目光看着她。
云稀毫不示弱,“怎么?不答应?”话语之间,似乎是在逼着楚子策做出一个决定,其实,她是在逼着自己作出决定。
楚子策依旧无言,默认。
云稀盯着楚子策看了
一会儿,随后就将衣服一件一件的收好,“放心,和你开玩笑的。”虽然是无比轻松的语气,但是在心里,已经是千斤重担。她敏感的察觉到,身侧的楚子策,也是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
云稀只觉得,心上的口子,似乎又被撕开了一点点,扯得她的神经生疼。
果然只有云和,才能让他紧张担忧。
“我要你的一道圣旨。你监国了这么久,皇帝的玉玺你一定知道在哪里,所以我要你的圣旨。”云稀郑重其事。既然她想要的爱情换不过来,但是亲情,她一定要换回来,“我要你答应我,一旦登上皇位,你会保我云家满门安然无事。”
这下子楚子策倒是没有犹豫,“本王答应你。”云家满门,他没有想过会去动,他从来都是公私分明,不会处罚无辜的人。至于有罪之人,也一样的不会手软。
“好。成交。”这只是一份交易,一份她用生命换回来的交易。
只要有了这道圣旨,无论以后是谁登上了皇位,至少云家都会是安全的。
“你走吧,我要就寝了。明日还要早起进宫侍疾。”云稀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随即的就开始下起了逐客令。
楚子策犹豫一番,终于还是离开。
刚刚的踏出房门,一直盘桓在脑海中的想法,却是慢慢的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让他都开始害怕胆怯。
方才,云稀问他,能不能休了云和的时候,他紧张;随后,又一下子的放松了,不过是因为,在那一刻,他脑中下意识的想法,居然是同意的。这样的想法怎么会盘桓在他的脑中?
她是云稀,不是云和。
那样可怕的念头只是出来了一点点,就已经足够的让镇静自持的他乱了方寸。
屋内,就着温温的烛火,云稀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中的衣服,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本来极为浅淡的香味,此刻都变得狰狞起来。
惑草。惑草。
若是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她好歹也是华悬的弟子,虽然是没有教过她什么,但是这一株植物,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这是华悬特意栽培出来的药物,也是毒物。
惑草中淡淡的香味,就是惑草所携带毒素的源头。那种香味很淡,正常人是闻不出来的,就算是闻出来了,也不会联想到毒药的层面上。
惑草是慢性毒药,一旦毒素深入骨髓,就是无药可治。
将惑草淬酒,很大程度上的将毒物的成分提取了出来,然后再将衣服放进惑草的汁液中浸泡,这些浓重的毒药,自然而然的就会沾染到了衣服上。惑草的香味就是毒药,所以只需要长时间的接触闻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中毒,而且很难的查询出来,因为中惑草毒而死的人,都会比一般的人死相还要的安详,真的是就像是所谓的寿终正寝一样。
想要接触到皇帝的办法之一就是将衣服穿在身上,然后去照顾皇帝,自然就可以了。
只不过,惑草的毒是香味,也就自然而然的,这毒药,也会慢慢的吞噬着她的身体。她记得华悬曾经的告诉过她,所谓的惑草,往往都是伤己八分,伤人一分。
所以她才说,她是冒着生命的危险,换来了云家的满门平安。
皇帝现在的身体虚弱,惑草更是无孔不入,所以真的是最佳的时机。只不过,她一直在服药,这惑草对于她的毒性,只会多,不会少。楚子策既然可以想到用惑草的办法,就不会不知道惑草对她的毒性。很有可能最后的结果就是,皇帝不一定会有事,但是她,很有可能就会有事。
所以她才会不遗余力的询问,不甘心,也想知道自己在楚子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一点的位置,如果有,他又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让她置身于险境之中。
终究,还是她想的太多了。
她是云稀,不是云和,在楚子策的心里,只怕永远都比不上云和的半分。
云稀苦笑,将衣服一件一件的收好,随手的就扔在了桌子上,也没有再去管它。
即便从明日起,她就必须要穿上这一身的衣物过活。惑草的毒,虽然罕见,但是不代表就没有人知道,她不敢想,也不能去想,如果被人发现了,她会有着什么样子的下场。
*
太子府。云和院落外。
一向独来独往的卫祈,此时此刻身边突然的多了一个人,与卫祈的身材形象,都是差不多的,看起来很像。只不过,卫祈是一身十分洁白的衣服,作为一个暗卫来说,这样的装扮十分的张扬。
而旁边的那人,却是一身黑装,二人站在一起,给人一种黑白双煞的感觉,但是穿黑衣的人却可以很好的掩饰在了黑夜之中。
“苏泽,你去查的结果怎么样?”卫祈开口,是非常自然的口气。
原来,黑衣的男子名叫苏泽。
苏泽将手中的剑取了出来,放在了眼前,非常仔
细的擦拭了一边,剑身明亮,即便是在漆黑的夜晚中,一样的可以看到剑身泛着银白的光泽,一看就是上好的宝剑。
“不出半个月,皇帝必死无疑。”苏泽倒是十分的自信,对于自己的调查结果,他从来都不会有半分的怀疑,只是在说到皇子会死的时候,他的眼神,还是不自觉的闪烁了一下。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忘记,说逃避,就可以丢下的。
卫祈并没有放过苏泽的那些小动作,却没有阻止,而是表示理解。从前的他或许会不理解,现在的他,想要不理解都是不可能的了。
“二皇子的人,三皇子的人估计已经开始行动了,那你觉得,这次,谁能赢?”卫祈刻意的忽略了自己,不是他没有行动,而是,这次的这趟浑水,他们不方便参与,与其现在弄得两败俱伤,还不如隔岸观火,他也好来一个坐收渔翁之利。
苏策开口,“三皇子不成气候,不足为惧。”三皇子楚子俞,似乎是真的应对了他的名字,愚蠢之极。他最多只是有一点小聪明,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周密,却不知道落在外人的眼里,早就是一览无遗,不足为患了。
卫祈默认,表示同意苏泽的看法。
“二皇子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不过这一次,他赢得机会,不到一成。”苏泽给出了十分中肯的评价。
不能说楚子胥那个人没有一点的机会,只是这一点点的机会,被楚子策压缩的还剩下不到一成。
楚子策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恬淡自然,有了太子的身份,也不会去争一些什么,其实,他才是几个皇子中,心思最为深沉的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又会有这什么样的手段。
老皇帝这个人,能够在这些年中将楚国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成为这个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国家,绝对的不是草莽之辈,既然他可以在很多年前,就将排行第四的楚子策立为太子,就说明他也不是完全的不明白这些事情。
只是,楚子策这样谋略的人,反而会是成为一国之君的最佳人选。
“不到一成?”卫祈反复的咀嚼着这几句话,对于苏泽的谨慎,他虽然是非常的赞赏,但是这一次,他却不赞同了,“在我看来,这场战,楚子策必赢。”
必赢?如此笃定的话,不像是卫祈会说出来的话。
苏泽没有开口反驳,只是默默的听着。
卫祈知道苏泽在想什么,楚子策唯一的弱势,不过是兵力的问题。楚子胥那个人,虽然不是最厉害的,身后却一直有着云修敬的帮助。于是,他很好心的提醒了一番,“楚子策训练了一直秘密军队。”
闻言,苏泽脸色巨变。
秘密军队?这意味着什么,他不会不知道。
其实,二人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楚子策有了一批秘密军队,还有楚子胥的布防图。所以云稀才会选择和他们做交易。
“在什么地方?”苏泽一向自负自己收集情报的能力,这次却丢了这么大的信息,无疑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卫祈的眼神,慢慢的变得凶狠了几分,似乎是有着说不出的恨意,“宁阳,地宫。”
苏泽的脸色,只比刚才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上次,宁阳的天灾,如此严重,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苏泽联想了一下前后的因果,很轻而易举的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错。”卫祈没有否认。
宁阳的天灾,虽然严重,但并不是到达那么恐怖的地步,只是,处在宁阳地下的地宫,很容易的就被暴露了出来,于是,卫祈就在天灾的第二天,用大量的火药炸毁了宁阳的那座山,制造出了天灾严重的假象,为的不过就是将地宫好好的藏起来。
然而,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没有料到,楚子策的军队,也恰好的在宁阳训练,他弄巧成拙,反而是将楚子策引去了宁阳,发现了地宫。
地宫之中机关复杂,难以逃脱,楚子策虽然武功极高,但是想要从地宫中出来,也不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然而,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次的食物,就造成了后来无休无止的失误。
他还是太过于低估了楚子策。
他以为,皇宫长大的皇子,养尊处优,虽然是勾心斗角的活到了这么大,但是对于民间疾苦,肯定是远远的不如他。他不会想到,楚子策安然无恙的出来,甚至于破了地宫中的机关。
然后,将地宫改造,居然顺理成章的将自己的军队藏匿其中。很好的躲过了其余几位皇子的调查。他却是在无形之中帮了楚子策的一个大忙,也很不巧的限制住了自己的脚步。
这次混乱的局面,本来是他去分一杯羹的最佳时机,却在这之前,被楚子策发现了地宫,随后,他的人,就开始慢慢的被楚子策发现,一个接一个的消失,迫使他不得不看着楚子策登上皇位,如今的他,就只能够按兵不动。
“那地宫……”苏泽知道地宫对他们是意味着什么。
“
没事。”对于这一点,卫祈还算是愿意承认,楚子策却是是一个正人君子,除了将所有的机关开启,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地宫中的人,更有明令禁止,不可以损害地宫中的任何物品。
“卫祈,我能不能去看看?”苏泽开口。不是下属对主上的口气,而是一种商量的口气。左右最近没有什么大事,皇子之间的争斗,他们不会参与,所以他想要去看看。
地宫,那样的地方,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的地方,也是他从来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对于苏泽提出这样的条件,卫祈其实是非常的欣慰的,自然十分的同意,“注意安全。”地宫中的人,这个时候估计是已经撤退出来了,但是不能不保证楚子策还留了后手。
所以注意一点,总是不错的。
他现在的身份,还不能被发现。
“我明白。”苏泽转身,即刻就要启程。
“等一下,你的书,如何了?”卫祈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苏泽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非常的迟疑,倒不是他的书有什么问题,而是,他不同意用那样的方式回去,更加的不想见到,那个人,“没有问题了,但是,我一定要去么?”
新皇登基,依着楚子策的性格,一定会在朝堂之中大换水,将之前别人的心腹,全部的换成自己的人。
而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开启科举考试,先招揽进来一批有学识的人,将从前的人替换掉。
苏泽的任务,就是参加科举,混入朝堂。
“我不能露面,你现在的这张脸,是最好的机会。”卫祈终于是将自己的视线落到了苏泽的脸上,平淡无奇,属于那种放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很难的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只是,朝堂之中有谁,他又会碰见谁,卫祈其实也很清楚。苏泽刚回来,他本来不想这样的为难他,只是正是因为刚回来,才不会有人能够认出他来,只有他才会是最佳的人选。
苏泽死死的握住了手上的剑柄,似乎有一种滚烫的温度从宝剑上传了出来。
那人的体温,似乎还一直的残留在这柄剑上。
遂而狠了心肠,“我知道了。”如此,算是答应。
随即,大踏步的离开。这一次的决定,就容不得他会有半点的迟疑,也不会再有分毫的回头路。这一次去地宫,无疑是在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是和过去的自己,彻底斩断。
从此以后,他只是苏泽,也只会是苏泽。
“记住,你是苏泽。”卫祈开口,十分肯定的语气。
苏泽没有半分的犹疑,“我一直都是苏泽,一直都是。”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是苏泽。
从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