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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番外米兰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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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仿佛陷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之中。

    痛苦、屈辱,以及最锥心刺骨的、来自我所深爱的男人的,仿佛看着一个死人般的平淡冷漠的目光。

    “lane不是因你而死的,miranda。”

    在我记不清第几次企图以死亡求得解脱却仍然失败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依然低沉浑厚,充斥着无可比拟的性感磁性,从二十年前同学姐姐的生日舞会上第一次听到起,就仿佛魔鬼的契约,将十四岁的我瞬间掳获。

    这些年来我曾经无数次幻想,他能用那双如深海般的黢黑眼眸望着我,深情地叫我的名字,那么即使我下一秒就死去,也再无遗憾。

    但是他望着的,一直是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我曾怀着复杂的心情接近她,又在一日日的相处中真心喜欢上了她,也只有那么美好如天使一般的她,才能让他费尽心机手段不惜一切也要将之囚入怀中吧。

    虽然我明白,但我却每日每夜,都能感受到蔓延在心底,无处可排遣的妒嫉,我妒嫉她。

    这份妒火让我失去了理智,做下了许多错事,而她也终于消失在了世界上,如我所愿。

    如我所愿?

    “我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只是不能原谅你曾伤害她。”

    我听到他静静地说着。因为折磨,我几天前就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但我却仍能在心底描绘出他的表情,就像谁也看不到其下波涛翻滚的平静海面,不动声色而莫测高深,会让人生出不顾一切投身其中的冲动。

    “她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虽然你一直都在欺骗她,她不是不知道,但她却直到最后一刻,还企图为你掩护。”他低低地笑了,声音在幽暗的地下室里竟有如魔鬼的细语,“她永远都是这样,轻易就能原谅所有人,总是替所有人着想。除了我。”

    他的话让我悚然一惊的笑颜又出现在眼前,自她离去后,我做过很多关于她的梦,梦中的她脸上没有痛苦或恨意,只是一如既往的绝美笑容,仿佛一直是那个最信任我的姐妹。

    一阵抽痛忽然从心底窜起,迅速侵入了每根神经,疼得我忍不住想挣扎。但已失去知觉的四肢却根本不听使唤,只能任由那种绝望的痛苦在全身蔓延。这是我的罪。

    在剧痛之中,我听到他缓缓离去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将我拉起向外拖去,我想等待我的大概是死亡吧,但我并不恐惧,我只会进入地狱,而lane一定不属于那里。

    惟一的遗憾,是我不能向她说一句对不起了。

    ~

    第一次见到hale的时候,他十六岁,是纽约中学生圈子中的风云人物。论外表,他高大英俊,充满了遥远东方特有的神秘魅力,无数性感美丽的学姐学妹都是他的仰慕者;论家世,他是纵横集团的唯一接班人,从小被寄予厚望,前途无量;而再论本身的能力,他是三一中学(l)的十一年级生,在学校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除了年年全a的学分外,不久前全美中学生英才赛的半决赛入围,以及不久之后的夏季奥运会男子1500米自由泳比赛选手的荣誉,都让他的名字就像个传奇。

    在那个同学姐姐为了他特意举办的舞会上,我抱着和所有的女孩一样的心思,企图接近他。但他却只是站在角落,与身旁一位看着有些拘谨的亚裔书呆子聊着天。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只能带着仰慕崇拜的眼神远远看着。

    他们说的是中文,几乎没人能听懂,除了我。我的祖父祖母曾在华夏生活过一段时间,深爱那个美丽的国家,而受其影响,我也对中文有所了解。

    当时我站在他们身后,听到他在问:“……她怎么样?”

    亚裔书呆子回答:“嗯,还不错。之前她一直哭,也不肯吃东西,妈妈天天晚上哄着她,她现在已经肯吃饭了,也开始融入我们了。我出门的时候她还笑着跟我挥手,她笑起来真美……”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蜜一般的宠溺,一副骄傲已极的样子。我正在猜测着他们所说的“她”是谁,却听到了hale的声音。

    “不用对她太好。”他的声音真冷,一下子就将书呆子的话噎了回去,“她不需要你们对她的好。”

    我看到书呆子的嘴唇微颤,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却是一声无声的“yes”。

    我感到有些诧异,但这时他们发现了我,两双视线同时投向了我。

    我立刻绽放出了最美的笑容,我的同学amanda曾说过,如果不是布里尔利是女子学校的话,恐怕被我的笑容迷倒的男孩子们数字会更惊人。“hi,你们好,我是miranda,miranda.beruk。”

    “噢……”书呆子有些拘谨地伸出手招呼了一下,“ylin,这是halehuo,不过……”他显然很明白我的目的,“我想大概不用我介绍吧。”

    我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向那双冷漠却无比吸引人的黢黑眼眸。那么深邃而悠远,就像站在地面遥望宇宙,明知存在危险,却仍忍不住想探寻蕴藏其中的无数奥秘。上帝啊,与这样一双眼睛对视,实在需要太强的勇气与定力。

    “hi,hale。”我很快地说出想了很久的搭话理由,“听说前阵子发生在布鲁克林区的枪击案,你恰好就在现场,没事吧?”

    “没事。”他的态度仍然很冷漠,但没立刻让我走的语气却让我松了口气。感谢主赐予我的美貌与智慧。

    “当场死亡了5个人,还有一对华裔母女,真是不幸,愿主保佑所有人。”

    他没说话,倒是旁边的joey推了推眼镜,赞同地道:“是啊,那个小女孩和我妹妹差不多大,真是太不幸了。”

    “这么说你妹妹今年才两三岁,和你年龄差得蛮大的,她一定很可爱吧。”我决定从这个好相处的书呆子下手,积极地寻找着话题。可惜他相貌平凡,我的话有些言不由衷,愿主宽宥我。

    “是啊是啊。”没想到joey竟兴高采烈地点头符合,“她太美了,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小孩。”说着说着,他仿佛注意到了我的意外神情,有些赧然地解释,“我妹妹真的很可爱很漂亮,和我一点也不像。”

    “啊,我相信。”我笑道:“有机会的话,我真想见见她,我一直希望能有个美丽的妹妹,可惜我是家中最小的。”

    “没问题。”joey笑,“我是旧金山人,这次来纽约是度假,如果你来旧金山的话,尽管联系我吧。”

    我们愉快地交换了联系方式,我道:“我很喜欢旧金山,金门大桥、渔人码头,还有斯坦福,那是我梦想的大学。”说到这里我努力稳住狂跳的心脏,小心地看向一直没说话的hale,“hale,听说你也想读斯坦福,是吗?”

    他没说话,表情显出了几分不耐烦,我立刻知道我该走了,于是我再度一笑,“很高兴认识你们,hale,到时候我会到赛场为你加油的。”

    ~

    那年夏季奥运会,东道主美国当仁不让继续蝉联金牌榜单状元,将含金量最高的几大主流项目金牌都囊括其中。而在这些深受全球瞩目的高人气项目中,每届都会出现几位明星冠军,一夜之间轰动世界,而本届奥运会上最闪亮的明星,则出现在游泳赛场上。

    当那道矫健的身影以超越了第二名一个半身位的距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与力量破开水流,冲向终点时,坐在看台上的我和身边的同学朋友们都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止不住的激动与震撼,高呼着:“hale”,“hale”,“hale”……

    在我们的呼喊中,那道身影已触到了终点,裁判放下了手中的旗帜,欢呼还没爆发,他就破出了水面,用力挥舞起了双臂,这时,赛场上才响起了裁判的宣布,与随之而来的欢呼声浪。

    hale很快爬出了泳池,向看台上的观众挥手示意。在明亮得有些刺眼的赛场灯光下,只穿着黑色泳裤的他,身材完美得犹如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宽肩窄臀,双腿长而笔直,当水珠从他宽厚而壁垒分明的胸膛缓缓滑落时,几乎能听得到全场女性、与男同性恋观众们的抽气声。

    他边走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面接受着记者的采访,在人群簇拥中仍泰然自若,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英俊脸孔上难得显出了几分柔和,却更加魅力逼人,虽然他只有十六岁,却有种远胜于同龄人的领袖气质,让人心折。

    当他站在奖台,一面亲吻金牌,一面挥舞花束。那种四射的光芒让人彻底忽略了位置比他低了一阶,但气势却低了不知多少的亚军与季军。

    奖牌颁发完毕,我看到几大电视网的记者围着他,不知他们问了他什么。只见他举起金牌,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那笑容温柔地几乎能让人溺毙其中,那一刻我只觉得心魂俱丧,多希望他是为了我而笑的。

    而我再次见到他的笑容时,是在旧金山,书呆子joeylin的家,利用周末举行的一次小型朋友聚会。

    我精心打扮了一番,想起了joey的小妹妹,特意准备了一只泰迪熊送给她。

    ylin的家布置得温馨舒适,他的父母看上去也都知书达理温文和善,和我们聊了两句就出门把房子彻底交给了我们。

    我正好奇为什么没看到joey的妹妹的时候,却看到hale从楼上下来,而他手上抱着一个……天,包括我自己的幼儿时期,我都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娃娃。

    那一瞬间我想,如果天使降临人间,一定会化身为她,虽然她是一个黑发黑眸的东方娃娃,但我忽然发现原来真的有种美丽可以超越一切。

    我们所有人都被那个小天使惊艳了,而这时joey很得意地道:“我没说错吧,我妹妹可爱吧?漂亮吧?你们想抱抱吧?”

    “joeylin!”hale隐含警告的声音响起,他抱着那个不知为何嘟着脸却仍美丽无比的女娃娃走下来,“lane有点不高兴,你们别吓到她。”

    美丽的女娃娃看到joey,立刻向他伸出了小手,那副依恋的模样可爱得无法形容,joey慌忙要接过她,却被hale阻止了。“我抱着她就行了。”

    “哦。”joey这个正牌哥哥居然真的答应了下来,乖乖地垂下了手。

    后来的聚会很愉快,那个掳获了我们的女娃娃也不那么认生了,她笑起来更美更醉人,娇嫩的声音像童话中精灵的呓语。我们都想逗逗她,可她却一直被hale抱在怀里,一刻都不放手,吃饭时也是hale喂得她,他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地几乎可以将人溺毙,我看得有些发愣,下意识地开口:“hale,你的金牌给了谁?”

    我想起了那些媒体的报道,他要将金牌送给他的甜心,那他的甜心是……

    “他第一时间就给了lane啦。”joey道:“不过lane似乎不喜欢那块咬不动的金牌,她更喜欢巧克力。”

    大家都笑了起来,言谈间我们知道了joey和hale是在中学生英才赛上认识的,当时赛场就在旧金山,joey邀请hale到家中做客,而hale也因此认识了他的父母和妹妹lane。然后joey又说起了他家的故事,他爸妈的罗曼史与他爸爸的创业史,joey说得兴起,索性上楼拿下了几本相册让我们翻看,他与lane的独照各有一本,看着那本记录了joey十六年成长经历的相册,我们笑他从小就带着书呆气质,他也没反应,他最近的一张照片,是在不久前的英才赛场上照的,joey指着照片角落的一只手,让我们猜猜看这只手是谁的?

    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而有型,光看就让人不由自主幻想被这只手握住的滋味该会是多么诱-人。我们立刻就把目光移到了旁边的hale身上正在hale怀里挣扎着想下地玩,hale把她放在地毯上,却仍小心地握着lane白嫩的手臂,那只优美而充满力量的手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看到答案不问自明,joey笑着说我们的大帅哥hale真是连手都帅啊。随后他又继续翻起了lane的相册,让我们看lane从出生到目前的所有照片,她果然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每张照片都那么纯真可爱,这时amanda忽然道:“joey,你爸爸的手也好漂亮啊,跟hale有一拼。”

    我看向那张照片: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lane比现在还要小,大概只有1岁左右,她被爸爸扶着站在草地上,似乎在学步。照相的人应该是她妈妈,她小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带着一丝紧张与兴奋的甜笑望着镜头,小心地迈出脚步。镜头刻意没照她爸爸,只有一双修长有型的手正小心地托着她,但满满父爱,却仍从那双稳定的大手中流露了出来。

    y笑了笑没说话,很快往下翻的最后一张照片却是hale抱着她,站在林家门口的那颗洋槐下,照片中阳光撒在他们周围,像一道光圈,将他们包围在一个只有彼此的世界中。

    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但看着照片中hale的眼神,我却不知为何感到心底升起了一种奇异的不安。

    一年后hale果然考入了斯坦福,去了旧金山,据说假日时就住在joey家里,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个愿意去适应别人家习惯的人,但那个家里,有lane。

    第二年我也跟着考去了湾区,也借故常去林家做客,只为了能和hale有浅浅的交集越来越美丽,天生就似乎有一种引人注目的光芒,而她性格聪慧乖巧,极惹人喜爱。但不知为何,林家父母与joey却对她并不亲厚,她经常委屈地独自缩在角落,不理解父母哥哥为何对她如此冷淡。其实我也不懂,我仍记得joey话语间对lane的真心喜爱,只是却不知为何他们在lane面前却反而要刻意压抑血缘的亲情。

    每当这时候,hale都会抱着她出门散步玩耍,而我也会死缠着跟出去,他本来很不耐烦,但好在lane喜欢我。

    hale越来越英俊迷人,冷漠的气质也一天天加剧,他仍然是大学中的风云人物,爱慕者难以计数,但他也一如既往,身边从没出现过任何一位女性,除了我。

    很多人都知道我追着hale从东到西,他们都认为总有一天我会将hale追到手,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一个多么遥不可及的痴念。

    他的眼神从没真正停留在某个人身上,除了lane。

    在他二十一岁那年,hale的父母因飞机失事不幸罹难。他匆匆赶回了纽约,要面对的局面除了父母的后事,还有偌大的纵横集团。

    我知道他一定很艰难,但又不知怎么帮助他,此刻他最需要的是谁的陪伴呢?

    我犹豫了好几天,终于有一天跑到了林家,征求了林家父母的同意后,带着lane匆匆登上了飞往纽约的飞机。在登机的前一刻却忽然拉住了我,她那时只有七岁,已美丽得不可思议,像一尊精雕细琢的水晶娃娃,每个角度都美得毫无瑕疵,走在路上都不断有人频频回望。

    当时lane望着我,纤长浓密睫毛下的黑眸微微泛棕,不似hale海洋般的深沉,而是湖水般的清净澄澈,不染尘埃。她问:“miranda,我可以不去看他吗?”

    我有些惊讶,才隐约记起lane对hale似乎一直都有种恐惧感,然后我意识到她其实并不喜欢hale,只是在那个家里她别无选择。

    我笑着摸摸lane柔软滑顺的黑发,“lane,hale对我很重要,他现在很难,我希望我能安慰他,但是他更愿意见到的也许是你,hale那么疼爱你,我拜托你给予他一点鼓励和帮助,可以吗?”

    不再说话了,她一直都这么乖,让人无法不爱她。

    我们到达纽约时已是深夜在出租车上睡着了,下车时hale等在门口,用外套把lane包起抱进那豪华却失却了暖意的建筑。

    他一直抱着lane上楼,进入了一间纯男性的房间,简单却满是他气息的房间中惟一的摆设就是床头柜上的照片,是他抱着脖子上挂着金牌的lane。

    他把lane放在床上,细心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看向我。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望着我,“miranda。”

    “hi。”我望着他,不觉已有些紧张。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要的女人,永远只有一个。”他说着。

    屋子中只亮着一盏昏黄色的壁灯,他的脸庞掩盖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深刻英俊的五官仿佛带着种迷离的气息,而他的低沉磁性的声音更犹如魔咒般,回荡在充满着他气息的空间中。

    我像被魔鬼诱-惑的凡人,或者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自愿献出了灵魂。

    “我明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柔地仿佛呓语,“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只要能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