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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温体仁评为无所顾忌、致人死地的沈重,此时正在祥云客栈的房间里,抱头鼠窜,后面追着真正凶神恶煞、要致人死地的翠儿和小芝,尤其是小芝。
沈重左突右闪,好容易闪过小芝的一记龙爪手,就被翠儿拦在身前,小芝奋而一跃,将沈重扑倒在地,举拳就打。翠儿也不甘人后,伏身使出“兰花指神功”专向沈重肋下柔软之处下手,沈重疼得直喊饶命,却没有得到二女半点仁慈。
沈重苦着脸叫道:“二位胡女侠且先停手,小人有下情报上,容小人通报后再做处罚,如何?”
小芝和翠儿气喘吁吁的停下,冷冷瞧着沈重,沈重忙道:“此事须怪不得我,都是那些国子监的伪君子所为,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也是受害人,可是我自有一身傲骨……哎呀……松手!”
翠儿拧着沈重的耳朵,骂道:“你的顺水推舟就是任由我和小芝被抓却不去救,该打!”
小芝冷笑道:“你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让我们两个柔弱女子被他们围观取笑,该打!”说完一拳就打了下去。
翠儿马上配合,一手又拧住沈重的脖子,咬牙道:“还鼓动全城的人旁观,瞧我们丢人丢得不够是吗?”
小芝气道:“翠儿姐姐别手软,如今到处都传咱们俩被人凌辱,贞洁已失,以后如何做得人,打他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沈重挥手挡住一记重击,忙道:“不如此咱们几人就被他们活活整死,有冤都没处告去。”
翠儿啐道:“那就和他们拼了,平日里弄些阴谋诡计就算了,你这次竟然用我们姐妹当诱饵,算计到自家人身上,枉我们平日那样待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今天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沈重气道:“你们讲不讲理,不夸我英明神武也就算了,居然还摧残……”
小芝忽然插话问道:“袁山雪是谁?”
沈重说道:“秋月阁的名妓,人家对我那是极为仰慕,又是安慰又是崇拜,哪像你们……”沈重忽然打了个冷颤不敢再说下去。
翠儿小芝忽然不再打了,冷冷地看着沈重,小芝恨恨道:“翠儿姐姐可听真了,我说他这么晚回来,必是和那个狐媚子见面去了,你还不信我的话,竟然替他辩护。如今知人知面不知心,可认清这个贪花好色的坏蛋了?”
沈重仿佛才明白过来,委屈地指着二女说:“你们真阴险,居然演戏套话,还下这么重的手。”
翠儿恨恨地用手戳着沈重的额头,骂道:“我们姐妹为了你在那湖水里扑腾了半天,人都丢尽了,你不说回来看我们,却去会美人,真真是没有良心。”
小芝怒道:“翠儿你有点志气好不好,你那是骂他还是撒娇,打他”说完又是一顿暴风骤雨。
沈重边叫边喊:“你们再不住手,我可就还击了,到时候别后悔!”
瞧着越说越打的二女,沈重嘿嘿坏笑着反击,专朝着不该下手的地方袭击,不一会儿就在二女娇哼中赢得上风,转身将翠儿小芝压在身下,欺负得她们娇呼连连,神志模糊。
沈重大喜,正待得寸进尺,就听见大柱使劲地砸门,喊道:“重哥,快出来,陈公公派人来请你喝酒,说是南京最好的烟雨楼的特色席面,去晚了可就没得吃了。”
小芝和翠儿闻声清醒,使劲地推开了沈重,红着脸起身整理衣衫,气恼地盯着沈重,防备森严。
沈重瞧着她们都快哭了,喃喃道:“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这良乡村和我犯冲不成,男的不客气老对我下手,女子总是客气得下不了手,悲呼!”
翠儿小芝听着沈重的胡说八道,噗嗤笑了出来,上前给他整理了衣衫,催他快去,翠儿望着沈重深深的失望,心中一软,低声说道:“晚上,我可能忘了关门……”
小芝听了怒道:“翠儿!”
沈重傻笑不止,忽然上前抱住小芝,说道:“小芝,我渴了,喝口茶。”说完就一口堵住小芝准备训斥翠儿的话,让暴怒的小芝化成一汪温柔。
沈重瞧着大柱得意洋洋地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哼道:“叛徒,有什么企图,说吧,是不是想拆散我和小芝,便宜栓子这小子。”
大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底气十足地说道:“那是当然,你霸占了咱良乡村三朵鲜花还不够,还贪着小芝,害得栓子偷偷伤心了好几回。就这样你还和秋月阁的袁大家勾三搭四,不出卖你出卖谁。再说,翠儿小芝都是俺妹子,你要是敢对不起她们,小心挨揍。”
沈重气道:“那是刘爷爷算计的我,人家美人计一次一个,他老人家一下三个,小芝是自己跟来的,你光埋怨我,怎么不拦着她们?”
大柱撇撇嘴说道:“你自己贪花好色,愿意中美人计,现在倒来说嘴。我怎么没拦着,她们几人各个一心在你身上,倒埋怨我多事,让她们离了你就跟要了命似得,怎么拦。俺们良乡村吃了亏,你还得了便宜卖乖。翠儿她们都是良乡村后生的心尖子,若不是俺们都服了你,早揍你了。快走,误了俺吃烟雨楼的饭食,就和你新仇旧仇一起算。”
沈重无语,这文明人不和蛮人较真,咱忍,老实巴交地头前带路,领着大柱栓子吃大餐去了,只有门内的翠儿小芝,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到了镇守太监府,沈重冲着引路的小太监说道:“小公公,瞧见后面那二位爷没有,劳烦找个地方先把他们喂饱了,那都是活祖宗,不伺候好了晚上我难过。”小公公一笑,招呼人领大柱栓子下去吃饭,自己领了沈重去见陈公公。
那陈公公一见沈重到了,就哈哈大笑道:“沈小子,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硬生生地翻了盘,咱家算是服了你了,日后火里来水里去,你吩咐就是。”
沈重也不客气,笑道:“老陈你拉倒吧,要不是又有好处又没有麻烦,你早把我扔给他们一旁看热闹去了,现在倒装好人。快把什么烟雨楼的席面弄上来,我尝尝,若是真好就原谅你们,这报复你们见死不救的后招就不用了。”
陈奉听着沈重说话爽快不外道,只觉得舒服贴心,也不生气,忙一叠声地催促上菜。
等饭菜齐了,招呼孙隆和沈重坐下,便推杯换盏热闹着吃喝起来。等有了两分酒意,陈奉笑道:“沈小子,今天南京官员文人都说你心有山川之险,手段阴毒狠辣,必为大患,东林党直接给你安了个奸佞的帽子。今天北京传来消息,说是参你的奏疏快堆满司礼监了,一个个从你两部书中,寻了你若干罪状,最后司礼监替你汇总了七条大罪,这还是南京的消息没传过去,否则估计七十条都有了。怎么样,可有后招,我和老孙也向你学学。”
沈重笑道:“敌情不明,哪有什么后招,不过倒要听听朝中诸位大人的手段,才好应付,不知这七条大罪详细条款是什么,可能说说。”
陈奉笑道:“有何不能,都是些可笑之极的玩意儿,目的还不是冲着万岁爷去的。这第一条罪状和你那三板斧第一斧一样,乃是天生妖孽,以邪术窥探天机,意图欺君乱政。”
沈重听了,一口酒喷了出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这……这是哈哈……封神演义么?哪位大人这么有才,不去写小说实在可惜了。”
孙隆也笑道:“你是少见多怪,当年万岁一时贪玩,让十个美人穿着太监的服饰嬉戏,雒于仁的奏疏中就有“幸十俊以开偏门”的语句,气得皇爷几天吃不下饭。”
陈奉也是哈哈大笑,接着说道:“这第二条是知母而不知父,乃不忠不孝之人。”
沈重苦笑道:“这是学孔圣人的春秋笔法,删掉前因后果,可不就是知母而不知父么,有学问啊。”
陈奉笑道:“你别插嘴,接着听,第三条是蛊惑男女淫邪,扰乱礼教大防。”
沈重苦着脸想了半天,却没有丝毫头绪,无奈问道:“这从何说起,射雕红楼皆有男女情爱,可时下章回体小说和戏曲,那个没有,怎么还能涉及淫邪不成。”
孙公公笑道:“你那红楼里可是描写了焦大醉骂宁国府扒灰,又有宝玉和秦钟、柳湘莲等人关系暧昧,可不就是淫邪吗。”
陈公公也是大笑,说道:“他们养戏子、好男风、在娼家夜夜笙歌,却道貌岸然地鸡蛋里挑骨头,可不可笑。你再听这第四条,却是参你无视朝廷法度,查山川地理,有谋逆或通敌之嫌。这是说射雕了,这第五条乃是以宁荣二府兴衰影射朝廷,有诅咒大明亡国之意。”
沈重见陈奉笑盈盈地看自己笑话,没好气地说:“这有什么可在意的,他们每日不是在朝堂上天天念叨些若不听臣谏言,则国将不国之类的废话,有他们垫底我怕什么。”
陈奉笑道:“这倒也是,这第六条倒是靠谱,参你勾结宦官,探测内宫,我和老孙可不是正和你喝酒吃肉呢吗。第七条有意思,说你窥视神器,意图进而逐鹿中原,退而南方划江称帝。”
沈重懒懒地问道:“这罪状从何而来,倒是想不出来。”
孙公公笑道:“你那射雕中不是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吗,这是说你意图颠覆北方天子,这大明东西北地的人你都不放在眼里,准备在南方建立帝业,显示你的神通雄略。”
沈重听了愤怒地拍案而起,对着北方骂道:“还能不能有点节操,这也能编得出来。”
陈奉瞧见沈重终于没了从容不迫的风度,如同受了气的孩子叫着委屈,笑得洒了一桌子酒,说道:“如何,可见识了文人的功夫。告诉你,这只是够得上大罪的七条,至于其它几十条太过荒谬可笑,司礼监诸位没耐心理它。”
沈重疑惑道:“不是忌恨我得天子垂青,下旨召见问策辽东吗,怎么他们的奏疏除了第一条说我是妖孽的还靠点边,其它竟是一条不见。”
孙公公笑道:“这就是人家高明之处,根本不理你,否则不是反而天天提醒皇爷和天下万民,你小子知兵事懂武略吗。若是参倒你,也不过是心忧国家边关大局,只是有些狂妄自大、不懂装懂罢了,你今年才十六,又有什么关系。若是参不倒你,那岂不更衬得朝廷大臣无能,为你扬名吗。如今只在造反谋逆、礼教道德、忠孝大道上下功夫,就是皇爷不见怪,也先整臭你再说。杂家可听说了,如今朝廷御史大臣已经准备妥当,南京的消息也快送进京了,到时候人家以逸待劳,众口销金,你口才再好,也不给你发挥的机会,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你民间名气再大,可老百姓又懂得什么国家大事、辽东战策,若你朝堂辩不过人家,老百姓还不是只听文官的,到时候朝堂民间一致骂你,陛下瞧着舆情汹汹,能为你一人和天下人较劲不成,还不是打发了你平息事端。沈小子,杂家看你这京城一行,可是凶险得紧啊。”
陈奉瞧着沈重忽然笑着平静下来,坐下喝着小酒尝着小菜,休闲惬意,竟是毫无半点担心。便笑着问道:“沈东海可是已有对策,不妨说出来宽宽杂家和老孙的心。以咱们的交情,需要如何相助你就明说,杂家和老孙总不能看着你白白吃亏。”
沈重笑道:“上次小子还没有山穷水尽,你和老孙倒是准备躲得远远的。这回明明是九死一生,你们到凑上来帮我,有何居心。”
孙隆听了也是哈哈大笑,说道:“原本老孙不完全信你小小年纪能知兵事,可瞧了这次南京风波,从你谋划算计到期间指挥调度,皆合兵法之道。老孙虽不懂兵事,却也能瞧出个一二,倒是彻底信了你的手段。当初自从皇爷强行推动了萨尔浒之战,如今辽东战败,朝中官员纷纷弹劾方首辅和兵部给事中赵兴邦二人,又逼着皇爷罢免亲自选定的辽东经略杨镐,其实目标还是皇爷。气得皇爷心灰意懒,更加不愿意接见朝臣,可是心忧辽东战局,又不能不管,着急之下竟是气坏了龙体。杂家虽是阉人,也知忠君爱国,为君分忧,知道这边关大事耽误不得。杂家听了众多对你的评论,不由心生亲自瞧瞧你的心思,否则宣你进京的小事儿,随意打发一个人来即可,你当老孙我是个无权无势的寻常宦官不成。如今即是你小子有这个能耐,当然全力助你,若是能为皇爷和朝廷解此困局,也不枉杂家伺候了皇爷几十年。”
沈重见孙隆说得认真,便点头信了他,说道:“即是如此,倒要请孙公公帮个忙。”
孙隆拍着胸脯说道:“你尽管道来,老孙舍命相助!”
沈重笑道:“倒是不难,如南京一般,找人煽动民意,骂我。”
孙隆笑道:“你小子又要弄鬼,说罢,人手有的是,如何骂你。”
沈重笑道:“一骂我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偶尔料中一次辽东战局,竟敢冒充兵法大家。二骂天子糊涂,放着朝廷内阁六部和忠义大臣不问,竟然寻个山野村民召对辽东攻守战策。三骂我心胸狭窄,为了一个妾室被读书人调戏,竟然一怒敲了登闻鼓,将南京官员的脸面和上千国子监读书的士绅世族子弟弄得身败名裂”
孙隆奇怪道:“这是为何,没一条对你有利,岂不坏事。”
沈重笑道:“有时候骂就是爱,骂就是夸,骂的人越多,关注的人也就越多,再加点男女之事,以及小民战胜大人物的跌宕起伏离奇剧情,更是让人浮想联翩、欲罢不能。这叫炒作,公公当然没见过。”
孙隆疑惑道:“这就能行,就算如你所料,京城的百姓为你所用,可朝堂之争终是绕不过去,若是赢不了他们,还是难有胜算。”
沈重哈哈大笑,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微眯着双眼享受着窗外来风,说道:“有位贤人说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原来穷苦,想着过富贵清闲的日子,等过上了好日子,却每日无聊。若不是为了消遣这无聊,我又何必自惹麻烦。这争斗之道,最有意思最容易斗得就是这文官大儒,他要脸我不要脸,他有顾忌我没有,他们准备再充分,人数再众,口才再好,书读得再多,又怎能敌得过扯淡二字。”
说道这里,自己也是一乐,呢喃道:“我保证,一定会很好玩,想想等一群老家伙第一次目睹划时代的扯淡,到时候一副目瞪口呆,不能相信的样子,还真让人陶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