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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黄旗训练有素,大营刚刚遭到袭击,便以牛录为单位迅速集结上马,三个牛录护住八音,四个牛录四面弹压,十个牛录在瑚图里的率领下阵列而待,准备随时突击明军的偷袭。
哈季兰一连砍杀了十余个蒙古乱兵,明军的攻击又不见发动,建州大营才逐渐恢复了秩序。一万蒙古属军营外集结,剩余的数千人在各级将领的带领下救治死伤,扑灭大火。
八音望着营外黑暗的旷野,寂静无声,仿佛定边军正深藏其间,张着血盆大口,冷笑着看着狼狈的大营,欲要啮噬而出。
建州将领完成了兵力部署,纷纷聚集到八音身边等候命令。八音冷笑道:“哈季兰,从现在开始,你亲自负责警戒,哨探四面散出二十里,尤其是西面和北面重点侦查,若让明军再次偷袭得逞,或是从我大军眼皮子底下北上西进,影响了大汗的辽沈大局,自己用命赎罪吧。”
哈季兰领命自去布置,瑚图里上前问道:“格格,奴才以为,定边军一路骚扰,不外四种可能,一是偷袭建州,二是西援辽沈,三是死守辽南,四是疲惫我军欲要待机而攻。奴才拙见,北上西进,路途遥远,而且以定边军的五千骑兵,根本动摇不了大局。至于意图歼灭我二万铁骑,更是痴心妄想,唯有辽南乃是定边军的根本。沈重布局辽南,退守海岛之心如此明显,我大军一举压上,他定然不敢置之不理,放任后路崩溃。因此骚扰偷袭,皆是为迟滞我军攻击速度,定边军主力必在辽南。”
八音摇头说道:“沈重非常人,当初他敢置沈阳于不顾,趁虚以孤弱骑兵入建州肆虐。看似围魏救赵,又不敢攻我老寨,只能在外放火掘河出气。可如今方知其狠毒,其意不在赫赫战功,而在摧毁建州日后的民生,致使建州至今仍不能恢复。且定边军善守,三万未经训练的弱旅凭借工事火器,竟然顶住父汗十万大军近二个月的攻击,前后相加我军消耗,抚顺、开原、铁岭所获已是得不偿失。”
八音看向西北,对瑚图里说道:“定边军辽阳之战后,想来铁军成型,战力更强。我就怕定边军以步卒死守辽南牵制我军,而沈重的五千骑兵在关键的时候打在西、北的关键点,影响父汗辽沈会战的大局。”
瑚图里点头说道:“若果如格格所料,我军行止如何?”
八音决然说道:“可以确定的是,半月前沈重两千骑兵从沈阳离开,那么其大约位置就在瑷阳。我大军先于父汗突然发动,沈重猝不及防之下,必然无法提前布置,恐怕此时就在瑷阳附近权衡,正在安排你说得四种可能。”
瑚图里点头同意,八音下令:“瑚图里,以沿路空虚的村子来看,辽南此时必然人荒马乱,正在忙着撤离百姓。你带着大军立即猛扑瑷阳,追着明国南逃的百姓猛攻,打出定边军的底细。我自领五千铁骑拉开距离随后跟进,定边军在南就一举压上,若是沈重骑兵有用兵西北的打算,我自领军前往追击阻截,你再收兵助我围歼。没了沈重和定边军的骑兵,辽南可不战而下,不妨就先暂时放过,以沈重为攻击重点。”
瑚图里佩服至极,哈哈一笑,说道:“格格所见极高,奴才给哈季兰留下三千骑兵,用以哨探联络,保证格格的主力齐整机动,奴才自领大军,不惜死伤,一力向南,必然打得定边军手忙脚乱,露了原形。”
第二日,在镶黄旗和哈季兰保护下,修整了一夜的蒙古大军,被瑚图里强逼着,直奔瑷阳,欲要在辽南掀起无边的风雨。
瑷阳以北三十里外的一处山谷,沈重与麾下三千骑兵,已经修整了整整一天一夜,一个个龙精虎猛,豪气冲天。
沈重立于山顶,遥望瑷阳,眉头紧皱。
吴天武笑道:“大人既然决心置身辽沈之外,八音无论如何用兵,我定边军都已立于不败之地,大人何必还要忧心忡忡?”
沈重回望沈阳,想着历史上浑河两岸光耀千古的悲壮,长叹一声说道:“我欲有为于沈阳,挽救大明朝最后一抹余晖,当不使英雄遗恨也。时间,我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可是八音能给我时间么?”
吴天武自是听不懂,还要再问,就见杜小山飞奔上山,近前急道:“大人,胡大柱急报,其部昨日一路伏击骚扰鞑子,依靠刘大江的工匠营,杀伤蒙古鞑子一千余人。今日一早,鞑子大军一分为二,大将瑚图里领军一万五千杀向瑷阳,八音五千八旗铁骑岿然不动。”
沈重一扬眉,问道:“胡大柱所部现在哪里?”
杜小山答道:“正退往新奠途中,避开鞑子大军,欲中途设伏,打他的哨探游骑。”
沈重低头沉思,忽然抬头说道:“令胡大柱放开南下的大路,于东南凤凰城、青台峪方向设伏,遮蔽战场。令李晟部派一冲骑兵,遮蔽鞑子瑷阳至连山关的耳目。杜小山,你带着一冲骑兵,遮蔽瑷阳至清河一带。记住,亮出咱们骑兵营的字号,无论伏击还是偷袭,都要做到短平快,预设退路,不可被鞑子黏上。”
瞧着杜小山急匆匆下山的背影,吴天武疑惑道:“大人,这是为何?”
沈重笑道:“我也不知道,敌不变我变,敌变我也变。八音大军在奴酋辽沈大战前突然发动,目的十分清楚,就是为对付我定边军而来,至少也是压制牵制我军不能驰援辽沈战场。如今八音找不到我军位置,一路南下却到处都是荒芜的村落和空空如也的城池,又闻听东南、西北三处方向出现了定边军骑兵,数量又不多。你若是八音,当作何想?”
吴天武拍着脑袋想了想,说道:“若是末将领军,自然认为定边军早有准备,才能将一路百姓撤得如此干净。而南方不见敌踪,北方、西方、西南方向的少量骑兵,根本不足以遮蔽战场,乃是为诱导我此处有大军埋伏,意欲侧击的假象。而其主力必在南方,就在新奠东南,大奠、宽奠、永奠、长奠之间的群山峻岭,那里不利于骑兵作战,必为定边军预设圈套埋伏的主战场。我当绕行青台峪、凤凰城,直扑镇江,逼定边军回援。大人,末将猜测部署可对?”
沈重笑道:“我不知道,我若是八音,既然哪一种可能都有,一路南下毫无所获,粮草辎重不得补充,越往南越心慌,要么驻兵瑷阳不动,分兵攻取青台峪、凤凰城,哨探四出,堵死我北上西进的道路。要么干脆从凤凰城直接攻击镇江,逼出定边军的踪迹。当然,新奠东南的群山峻岭是不肯去的。”
吴天武笑道:“原来大人心里也没有底,那我军接下来如何部署?”
沈重笑道:“八音若想得太少,直接合兵攻击镇江,我立即挥师沈阳,任由八音于铁山头破血流后望洋兴叹。八音若是想得太多,分兵凤凰城和青台峪,我就看看是否有机可乘,打掉她的八旗铁骑,余者自可不战而溃。再兵出鞍山,北上沈阳,只是时间难以掌握,尽人事听天命吧。”
吴天武摇头道:“大人,您还是心有牵挂,才行此得陇望蜀的两难之招啊。辽沈大局已是无能为力,何不趁鞑子主力皆在辽沈,就此从容灭掉八音,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不是大人素日常说的么?”
沈重敲敲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叹道:“因为熊廷弼的四句诗,因为浑河的一万男儿,因为辽东的万千百姓。我如今开始有心,却人心不足蛇吞象,在这大厦将倾之时,想试试能否撑住一脚,经受辽东日后的风雨。”
吴天武迷惑地挠着头,只觉今日沈大人有些神经不正常,毫无风险占尽便宜的事情不做,非要吃力不讨好去牵挂辽东全局,明明人在辽南,心却在沈阳,一派辽东经略的气度,真是吃饱撑得没事儿干,自寻烦恼。
沈重冷冷瞥了一眼吴天武,问道:“刘大江、王老蔫他们在青台峪和凤凰城的手段可快好了?”
吴天武笑道:“自得大人传令,工匠营立即北上,马总兵更是组织了辽南上万劳力日夜施工。即是刘大江能和胡大柱配合,袭击了鞑子大营,想来定是已经完工,否则刘大江那个囊货,哪里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试验武器。”
沈重笑着点点头,说道:“传令李晟,鞑子一下新奠,立即潜行,奔赴青台峪南二十里与我回合,看看八音给不给咱们机会。”
辽南青台峪,王老蔫和工匠营最后一次查看了火药和引线,以及几十处地道口,然后指挥着部分百姓掩盖了痕迹,从地道撤出。
马成笑道:“王老蔫,首尾可收拾干净了,可别坏了大人的事。”
王老蔫坏笑道:“反正比刘大江在凤凰城的活漂亮,多余的高爆火药运回去也麻烦,自然全都用了,给鞑子一个惊喜。但愿如重哥所料,否则这精心准备的大餐,就白瞎了。马总兵城外的布置如何,我工匠营的手艺还入得了您的法眼吧?”
马成一竖大拇指,使劲赞道:“高,真他娘的高!那大个火箭弹的威力如何不得见,可就凭装了这么多的火药,就知道必定犀利。尤其是你们带来的连发火箭和燧发手雷、小炮,我亲自试了试,厉害,太不是东西了,这玩意你们也忍心研制,都还有人性么?”
王老蔫坏笑道:“那都是重哥的想法,回头老头子帮你去质问他,反正他是我良乡村的便宜女婿,老头子不怕他报复,只是马大人小心,重哥的心胸可不大。”
马成连忙搂住王老蔫,讨好的将丑陋的大脸贴在王老蔫脸上,嘻嘻笑着小声说道:“大人赏了我几个朝鲜女子,分你一个如何,别跟我客气,咱哥俩谁跟谁,手足兄弟,那衣服还不是随便穿。”
王老蔫闻之大喜,哈喇子如慈芸苑的人工雨,随着笑声喷了马成一脸。
而瑚图里的大军,此时轻松进入瑷阳,瞧着一片狼藉没有人烟的空旷城池,有如进了鬼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