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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何如泛舟万里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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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极大惊失色,扬声喊道:“不好!定边军竟然不战而逃!此处离海边不足五十里,我军猝不及防,恐怕追之不及!”

    天命汗咆哮道:“定边军无耻!就是天涯海角,我也绝不放过!给我追!”

    天命汗勃然大怒,一声令下,莽古尔泰、阿敏转身就走,而代善则喝令吹响了中军的号角。号角声凄厉嘶鸣,军鼓声激荡急促,聚军攻击的指令,随着号角的雄壮沉吟,在军鼓的激烈催动下,迅速向四处传播。

    闻声而动的各级额真,立即飞奔出帐,一路咆哮着聚集人马,等候着旗主的攻击指令。一处处骑兵牵马而出,一处处步卒迅速阵列,一批批哨探纵马四散,一排排汉军整队出营。一刻之后,建州大军以八旗为单位,以各级额真为中心,迅速集结,轰然启动,如同一个瞬间醒来的庞然大物,向大凌河汹涌而去。

    可是当建州军轰然全军出动,定边军早已沿着大凌河冰面,迅若奔马,一路疾驰,消失不见了。天命汗咆哮着下令,中军的号角再次响起,决绝的军令四处传达,建州军无奈之下,轰然再次启动。

    莽古尔泰的镶蓝旗沿着大凌河北岸滚动,阿敏的正蓝旗越过冰层,顺着大凌河南岸奔腾,杜度的正白旗威逼着汉军阵列前行,踏着冰冷的两岸土地,由西向东从后方追击。

    而皇太极领着正白旗在北,岳托领着镶红旗在南,两支铁骑远离大凌河畔,沿着辽西平原千里疾驰,向定边军、川浙军远远绕行围堵。代善亲领正红旗,指挥着镶黄旗。护卫着天命汗催动大军,缓缓向东移动。

    大凌河十分宽阔,冰面又滑又实。六百辆冰车沿着中线,十步一辆。四马拖拽,绵延数里,向东方疾驰。定边军飞掠于大凌河两边,扛着发射筒或火铳,死死护卫着居中的车辆。时而有体力耗尽的定边军回到冰车上休息,时而有体力充沛的定边军补位守护。而田大壮在前,马成居中,姜大丹殿后。三人不停穿梭于冰车之间,发出一阵阵指挥吆喝声。

    “保持距离,不要太近,以防压塌冰面!”

    “小心骡马的蹄子,若是麻布套脱了,立即靠边更换!”

    “注意骡马和冰车,旦有伤损,立即靠边,后面有备用的车辆!”

    “小股追兵由我们对付,若有大股鞑子追至。立即轮替开枪开炮!”

    建州数百骑哨探,连连换马疾驰,艰难地追上了明军的尾巴。在大凌河两岸呼啸飞驰,不时吹响号角,向身后大军传递军情。不时有建州哨探悄悄靠近,忽然提速穿过定边军防线,立即张弓搭箭,向拉动冰车的骡马射去。

    而定边军立即前后补位,用连绵的箭雨,将鞑子或是射死或是驱逐,以致鞑子仓促射出的箭矢大部落空。而少量精准却稀疏的箭矢。不是被冰车上的守军挡住,就是被骡马背上装有铁片的棉甲弹开。吓得骡马嘶鸣着疯狂奔行。

    眼见鞑子哨探忽远忽近,时时准备着趁机偷袭。姜大丹唿哨一声,拉着冰车滑行的定边军立即松手,左右摇摆几下便补上了缺口,护着大军继续疾驰。而离建州哨探不远的定边军,忽然急蹬几下冰面,向肆虐的建州哨探靠近。建州哨探眼见定边军袭来,立即拔马逃窜,瞬间就脱离了大凌河,继续沿着河畔追击。

    战马陆地驰骋远远快于骡马,可是被定边军的火箭远远逼到远处,而大凌河畔又不时曲曲折折,一会儿丘陵,一会儿高地,远不如骡马纵横于冰面省力方便。因此,定边军和建州军竟然一时同步,双方既难靠近,又难脱离。

    骡马耐力极强,战马体力消耗极大,鞑子不时换马,方克服了连续的转弯和高低不平的土地,死死黏住了定边军。当鞑子哨探终于绕过一片高地,眼见前方一片平原,立即高声呼啸,拔马再次向定边军靠近。

    定边军士卒纷纷抓着冰车恢复体力,一旦建州哨探越过百步,立即滑步上前,举着发射筒就是一轮火箭,将鞑子射得人仰马翻,远远逃开。

    过午时出动,未时一刻至未时三刻,突然的撤离,蜿蜒的大凌河,一路高低起伏的陆地,限制了建州铁骑的速度,整整一个时辰,双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当骡马连续奔行一个时辰后,略略下降的体力和大凌河两岸一望无际的平原,终于让建州铁骑发挥了优势。莽古尔泰、阿敏的两支铁骑越来越近,终于追了上来。

    三支大军先是首尾相连,然后变成品字形奔行,最终三路齐发,首尾并进。海风凌冽,海平面隐隐在望,大凌河越来越宽,两岸离中间至少二十步。阿敏、莽古尔泰一声令下,建州铁骑向大凌河靠近,方至百步,还未靠向大凌河畔,定边军忽然加速靠向冰车,而川浙军的火炮齐发,定边军的火箭齐射,一片弹雨向建州铁骑笼罩而去,瞬间就将鞑子杀得血流成河,无数血液飞溅四射,人马碎裂的尸体降低了鞑子的速度,吓得万马奔腾,向左右远远逃离。

    莽古尔泰大怒,望着再次拉开距离的定边军,挥手下令,百余骑鞑子立即奔上冰层,从后掩杀。不料速度刚起,便纷纷跌撞损伤,数十骑在冰面上滚动哀嚎,竟是不战而伤。莽古尔泰无奈,向对岸的阿敏招呼一声,再次沿着河畔死死追击。

    大凌河骤然一宽,几里外已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定边军尚未欢呼,皇太极和杜度却是到了。两支铁骑从前方奔上冰层,却迅速放慢速度,欲要左右会合,从大凌河中间阻击减缓定边军的逃遁。

    马成高声下令:“前段变向,横切开炮,绕行冲阵!”

    田大壮高声呼道:“定边军向前,掩护川浙军变向!”

    五百定边军忽然提速,在宽广的冰面上肆意狂舞。向两边散开一个宽大的扇形,向建州的拦路大军冲去。而第一辆冰车忽然变向,领着长长的长龙向左奔行。然后至左岸不远处忽然调头,渐渐从西向东变成从北向南。炮口纷纷对准了拦路的建州军。

    定边军火箭齐出,一片火雨之下,将两边尚未会合的鞑子射得一片混乱,然后迅速散开,为川浙军让开了通路。定边军刚刚划过两边,川浙军数十门火炮轰鸣,数十颗弹丸横扫而出,向大乱的鞑子释放着杀机。数十门射空的火炮随着冰车迅速绕行。车上的川浙军立即飞快装填,而其后的冰车刚刚到达横面,又是数十门火炮喷发,

    连绵的轰响不停,数十门的火炮齐射周而复始,如同一条翻江倒海的蛟龙。当龙头回击而来,高速冲过一片残骸的冰面,又从两侧开始喷发,将悍不畏死冲击而来的鞑子打成了血肉。

    重新装填了火箭的定边军,呼啸纵横。在冰车左右呼风唤雨,将两岸上奔向冰面的鞑子,杀得鲜血流尽。冰面尽赤,堆积起如山的尸骸。

    连绵的火雨和弹雨中,六百辆冰车冲阵而过,直入大海,尾部肆虐的火炮方停,定边军便呼啸而随,向着无尽的远方奔行。

    莽古尔泰不甘大怒,咆哮着下令,麾下的勇士翻身下马。踏过尸山血海,踏过赤红的冰面。向快速逃遁的定边军追去。阿敏、皇太极、岳托麾下的勇士,也一齐呼应。四路人海漫过冰面,竟是要与定边军不死不休。

    一里外的海面上,王福傲然独立,横刀阻拦。川浙军连忙减速,擦着牛掰的王福停下了冰车,而王福依然傲然独立,一动不动。

    陈策抬脚走下冰车,凑到王福身边,拱手笑道:“可是王指挥使?鞑子正蜂拥而来,不知拦住吾等,意欲何为?”

    川浙军、定边军终于全部止住了速度,马成等人快步滑到王福身边,对王福怒喝道:“你他娘的搞什么鬼?”

    王福不屑一笑,傲然道:“全军阵列,于此与鞑子决战!”

    马成瞅瞅四周散落于外的士卒,还有一处处火药堆,对王福笑道:“当真?”

    王福哈哈一笑,得意道:“然也!”

    田大壮鄙夷道:“有把握么?老子辛辛苦苦才逃了出来,可别让老子再稀里糊涂送了命。”

    王福冷然道:“你若不信,尽管自去,这场大戏,老子一个人欣赏。”

    田大壮立即媚笑道:“别介啊,有好戏看,岂能拉下自家兄弟。”

    陈策向马成看去,见马成心有成竹的点头,便高声下令:“川浙军,阵列决战!”

    田大壮也急忙吆喝道:“弟兄们,列队看戏了!”

    当万千鞑子黑压压袭来,就看到大海之间,数千明军阵列而待,一个个士气高昂,牛掰冲天,不时摇头晃脑,哗然一片。

    “狗鞑子,老子就在这等你,若老子动一动,就跟你的姓!”

    “狗鞑子,给老子快点,别害怕,老子一不动刀二不动枪,快过来,老子好好疼疼你。”

    数万粗声恶语中,唯有王福,唯有王福麾下五百好汉,迎风而立,不动如山。

    鞑子的黑潮轰然而上,王福眼看着鞑子越过标识,离自己不足一里,便昂然点头。王福的麾下立即四处发动,几条火蛇被点燃,然后立即化为数十条火蛇,沿着竹筒冒着白烟四散而去。

    鞑子似乎终于醒觉,连忙嚎叫着回身就跑,可是几十处火蛇燃尽,轰然齐爆,海动天摇间,无数股裂痕如同忽然苏醒的厉鬼,凄厉着延伸而去,不断分割,不断蔓延,不断扩大,忽然一齐塌陷,滚滚海浪涌动间,便将千余鞑子卷入其中。

    后面的鞑子大军轰然逃遁,无数支裂痕追击而去,后面不断爆开塌陷,将一个个鞑子陷入其中。起伏的海水,漂浮着冰块,裹挟着千余鞑子上下浮动,任由鞑子颤抖哀嚎,任由鞑子僵硬不动,很快又将其送入深处,不见踪影。

    王福哈哈大笑,正要得意显摆,就听马成怒道:“王福,你他娘的,就没干过一件漂亮事。快跑!”

    王福低头看去,只见无数裂痕,正张牙舞爪向自己而来,也豪气不再,连忙转身就跑,会同川浙、定边军将士登上冰车,向大海深处急急如丧家之犬。

    望着身后一路塌陷,瞧着身后一片汪洋,王福对马成点头哈腰忏悔道:“大人!那个火药,嘿嘿,似乎多了点。”

    马成铁青着脸问道:“只多了点?”

    王福坚定说道:“就一点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