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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四海旗帜动澎台(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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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半晌无言,好一会儿南居益才说道:“吾亦为国家百姓,非是为一己之私。”

    沈重傲然喝道:“好一个为国家!支持商贾不纳税,致国家有事而无银,坚持文贵武贱,致边关有事而无军,暗助海贸却限制水师,如今西洋诸国雄霸南洋,阻断南海,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却没有一支可以纵横四海的水军。”

    吴维贤见沈重咆哮,连忙劝道:“东海,不许无礼,好好与南大人说话。”

    沈重应了一声是,便冷笑道:“再说为民!北方不修水利而无力抗旱,南方毁农种桑而无力反哺,兼并土地致使百姓无根,商贾盘剥致使工匠难存,等黎庶难活揭竿造反,又如狼似虎平乱杀人。南大人,我可是刚刚平了齐鲁之乱不久,亲眼看到了山东百姓的凄苦。”

    南居益反击道:“沈东海,齐鲁之乱怎么回事,似乎有你和定边军的手脚吧?”

    沈重冷笑道:“有,倒要请教南大人,若是百姓生活富足,白莲教何能煽动,定边军如何挑拨?我在山东一边收民,一边杀人,杀的都是些猪狗不如的畜生,全都是堂堂士绅大户,官宦豪门。逼山东百姓走投无路的,可是既有孟家,也有孔家。”

    南居益冷笑道:“那是万历天子糊涂,还有《±,齐党的假仁假义,跟东林和老夫没有关系,东海问不着老夫!”

    沈重哈哈笑道:“福建呢,大人赴任有年,不知有几个太监害民,有几个勋贵欺民,有几个齐党盘剥,为何天天都有百姓。宁可不做中原人,却要偷渡海外当鬼?这些被逼去国离家的百姓,成了没有根的浮萍,又让红毛番和蛮夷屠戮了三万,变成了枉死异国的游魂。南大人能为了澎湖和南海商人愤怒,可曾为吕宋的遗民流过一滴眼泪。对了。南大人博学多才,又巡抚福建,可还记得您的前任徐大人,是如何回应红毛番的?”

    见南居益不答,沈重讥笑道:“你不说,我便替你说。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弃之无所可惜。好一句弃之无所可惜,当真是披着人皮不说人话的畜生!既然你们不为,朝廷不为,那东海为之,定边为之!一百二十艘水师南下,一战破马尼拉,救我七万哀嚎同胞于水火,屠戮十万蛮夷示以王道。当万千同胞雀跃欢呼之时。大明何在,王师何在。朝廷何在,东林何在,你南大人又何在?”

    沈重仰天笑道:“视百姓为草芥,畏蛮夷如猛虎,对付起东海和定边,还有亿万黎庶同胞。却是智计百出,层出不穷,这便是你南大人的大义吗?”

    沈重说完,隔壁又是良久没有动静,终于一声叹息之后。响起了离去的脚步声。

    吴夫人等人长吁了一口气,却又听到沈重喝道:“南大人,我敬你非是腐儒,敢不许蛮夷欺吾华夏,便应了你。定边水师劫掠南洋,开始封堵巴达维亚至西洋的航线,红毛番的舰队已经南下在即,我可没有白收您的一百万两银子。台湾亦可作为大人攻击澎湖的据点,可是钱粮自备,不许踏足内陆,只能从基隆港出兵澎湖。”

    南居益问道:“澎湖在台湾中西部,何以限制在你的基隆,直接从台湾近海和内陆而下,岂不更加方便?”

    沈重笑道:“防季风防蛮夷防朝廷,我可不愿你的士卒毁了我的台湾。再说,若是澎湖的荷兰人发现,台湾成为朝廷攻击他们的跳板,如何还肯放弃澎湖,移师台湾?”

    南居益点点头,然后问道:“东海可会参战?”

    沈重笑道:“澎湖堪舆已经送往大人的军营,你一看便知只可消耗不可硬攻。只要大人消耗日久,必可引诱荷兰人退往台湾南部,我定边军自然出手灭了红毛番。只是明告诉大人,即便南海再无蛮夷,可是海路也通不了。”

    南居益苦笑道:“除非海商买你台湾的四海旗,是吗?”

    沈重笑道:“不,不仅要买四海旗,还要死了让西夷中转商品的念头,在我定边军的保护下,直接通商天下。”

    南居益愕然道:“难道东海所求,不为控制海路,坐地分赃吗?”

    沈重哈哈笑道:“东海所愿,定边所求,乃是我大明的商人,通达四海,殖民天下!”

    南居益叹道:“好,老夫便信了你,不再干扰你布局南洋,只是东海莫要哄骗老夫,借着朝廷力量称王海外才是!东海何时离开,老夫愿与东海一道出行,顺便看看你的台湾。”

    沈重笑道:“草民是来娶媳妇的,这还没定下婚期,大人不说主随客便,就想直接撵我走人吗?”

    南居益笑道:“还不是你停泊在泉州近海的舰队闹得,如今福建地方上下,可是每日在定边军的水师炮船下,战战兢兢地不敢闭眼。”

    沈重笑道:“草民的媳妇过门,可不能太过冷清,总得轰轰烈烈,才不枉人家跟我当土匪婆子受苦受气。”

    南居益哈哈笑道:“东海,何必再蒙骗老夫,可是为澎湖而来,专为老夫运兵台湾?”

    沈重苦笑道:“草民命苦,一片好心还要被当成海寇。澎湖的荷兰人嚣张得太久了,若非为了大明将来,岂能任由他们猖狂?大人既然准备完毕,自然顺手帮你一把,就您那两百艘五六百料的小船,何时才能将两万五千士卒和辎重,尽数运到澎湖开战。”

    南居益讥讽道:“东海一人出手,定边军就能收复澎湖,可惜东海不愿与西夷消耗罢了。”

    沈重笑道:“钱没收足,我可不会傻乎乎去硬碰荷兰人的乌龟壳子。再说,若是定边军出手,荷兰人看到强大的火器和战术,如何还有与我相争台湾的胆子。自然等大人困死他们,通过谈判利诱他们立足台湾。蛊惑他们跟还不如大明军队的定边匪寇争锋。”

    南居益冷笑道:“依东海的意思,红毛番见识了我的军队,便敢踏足台湾吗?”

    沈重点头笑道:“一无炮船舰队,二无犀利火器,三无致胜之术,除了人多势众。哪里会让荷兰人放在眼里。等他们与大人消耗不起,自然便会放弃澎湖,到台湾找定边军的麻烦。”

    南居益冷声说道:“怕是让老夫啃硬骨头,东海自己去捡便宜吧?”

    沈重哈哈笑道:“大人错怪我了,如今能征善战的老兵都不在台湾,台湾可没有力量围困消耗澎湖的荷兰人。”

    南居益愕然道:“东海可是又有大手笔,这次你又准备祸祸我大明南面哪个藩国?”

    沈重嘻嘻笑道:“大人错怪我了,还是吕宋。如今马尼拉的同胞开发吕宋有些狠,从吕宋掠往台湾的土著人有点多。吕宋全境有些不稳,只好派军前去镇压。”

    南居益冷笑道:“恐怕是不堪压榨,奋起反击吧。你自己做海匪,将好好的定边军也变成了海盗,如今更教唆着良善百姓也成了欺压蛮夷的恶人。”

    见沈重洋洋得意地毫不知耻,南居益叹道:“凭定边军的战力,区区吕宋也用不了多少人,东海按兵不动。意欲如何?”

    沈重笑道:“澎湖之战,预计耗时甚久。没几个月难以功成,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先将定边军送上交趾,找找他们的麻烦再说。”

    南居益骇然道:“东海,那可是我朝的临藩,不可轻举妄动啊。”

    沈重笑道:“大人可知。我似乎太早挑起了葡萄牙人的野心,如今他们朝交趾下手了。若非葡萄牙人不仅要捞银子,还雄心万丈地支持阮氏立足交趾,我如何会这么急着出兵。”

    南居益苦笑着问道:“交趾对朝廷一向恭敬,你此时出手。不怕朝廷对交趾三方难以交代吗?”

    沈重笑道:“我是天地会的大当家,和朝廷有什么关系?”

    南居益笑道:“东海,你一向无利不起早,实话实说,你看上交趾什么好处了?”

    沈重得意洋洋地笑道:“地利,粮食,人力。交趾以西诸国,气候适宜,土地肥沃,一年可以三熟甚至四熟,若是经营得当,粮食足以养活半个明朝,桑麻生丝足以供应江南。如今交趾一分为三,郑氏、阮氏、莫氏征战不休,再加上葡萄牙人蠢蠢欲动,正是我插手交趾的良机。交趾在手,西方诸国也就不远了。”

    南居益没好气道:“我大明幅员辽阔,光是湖广便可支撑食粮,光是江南便可供应生丝,你何必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且不说你能不能得手,即便事成却打压了我朝粮食和生丝的价格,那些粮商和丝商就能恨死你。我朝海贸的银子足够了,何必还要抢同胞的生意,还不如和老夫灭了红毛番是正经。”

    沈重摇头叹道:“幅员辽阔,也就是人口众多,一旦有个天灾人祸,粮食便是关键,再说朝廷官库里还有多少粮食,大人心里比我有数。如今,北方旱情严重赈济不利,南方毁农种桑粮食减产,长此以往如何得了。再说,丝商、粮商,还有盐商也算商人吗,他们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作坊主和海商才是我看重的。”

    南居益怒道:“丝商支撑着海贸,粮商供应天下,如何不算商人?”

    沈重苦笑道:“拿自己的土地,囤积高价盘剥小民,拿自己的原料,换来金山银海,这算什么商人?即便弄来花不完的金银,能顶吃还是能顶穿?用蛮夷的人,用蛮夷的地,将原料低价弄到我朝作坊生产,再通过海贸换取银子,既壮大了我朝制造能力,又富裕了我朝商民,还可降低土地获利遏制兼并,给小民留下糊口的良田,这才是我大明的王道。”

    见南居益不明,沈重摇头失笑道:“土地之利,一是粮食,二是桑麻。若是我能低廉提供,甚至只要商人远赴海外,便能白白得到粮食和生丝,直接诱惑他们从制造和海贸盈利,那除了乡间种粮糊口的百姓,哪个豪门士绅还愿意无休止地兼并土地?”

    南居益恍然大悟,指着沈重喃喃说道:“你…你这是…”

    沈重插口笑道:“颠覆士绅,振兴商贾,简直就是标准的东林党,还是没有造反的造反,怎么着,您这位读书人,还敢咬我不成?告诉你,别老盯着我会不会称霸南洋,要知海外称王只是小事,我真正要做的便是造大明的反。实话告诉你,和你说的这些还只是梦想,可是台湾的海盐就要流入中原了,我首先就要造一造朝廷盐政的反。”

    见南居益脸色灰白,似乎不能接受沈重的描绘,沈重便起身哈哈大笑道:“以四海之力供我朝生产,以我朝商品赚取四海之利,我朝自己的土地、粮食、丝绸、布匹、铁器、食盐,凡生活种种皆富足低廉,这才是我的真实意图,你们居然还以为我只是个海匪,真是可笑之极。南大人,我既非草民,亦非名将,更不是坐地分赃的海盗,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乱民,乱的便是这千年的道统。”

    吴芳晴听到沈重说自己是造反的乱民,不由得意地吃吃直笑,然后牵着母亲衣袖含羞说道:“母亲,快将女儿嫁了他吧,否则又是东夷又是西夷,您这好女婿可就保不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