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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淑嘉公主此次邀请的人多是皇室的郡主、县主等人,要么就跟皇家沾亲带故,像琳琅这样无亲无故的官员之女,少之又少。二三十个人里头,琳琅认识的也就三个——广安郡主庄嫣、韩贵妃的妹妹韩萱儿、贺璇玑的表妹同安县主。
庄嫣这头是结了梁子的,先前庄嫣还在皇后跟前美言,自打贺璇玑和庄元晋和离,她觉得贺家人胡搅蛮缠,这会儿瞧见琳琅时没好气儿,哼了一声擦肩而过。琳琅瞧着她那骄矜的模样,好整以暇的笑。
庄家除了是皇后母家之外,并没过人之处,哪怕庄元晋那御前侍卫之职,也是靠着家世进去的,论起才干本事,韩贵妃的弟弟韩荀可比他强多了。因为是外戚的关系,庄家在朝里其实没有太强的势力,若是没了庄皇后……将来天下一旦易主,其他勋候之家也许能凭自身根基站住脚,庄家么,哼。
她自顾自的一笑,旁边韩萱儿却过来招呼她,“贺妹妹笑什么呢?”
“韩姐姐。”琳琅笑着相迎。贺璇玑跟韩萱儿交情不错,这位姑娘虽然有位当贵妃的姐姐,待人却颇和善,琳琅跟她差了三四岁,平时交往不多,这会儿她主动来招呼,恐怕还是为了贺璇玑的事情。
“璇姑娘那里可好?”韩萱儿拉着琳琅在花架下坐着,脸含担忧。兴许是有韩贵妃的口谕在,韩大学士治家甚严,膝下长子韩荀是侍卫统领,次子韩策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人品才学颇受夸赞,韩萱儿排行第三,感情要好的姐妹不少,但平日除了受邀赴宴,极少主动往别人家去拜望,大概是避瓜田李下之嫌。
是以韩萱儿虽跟贺璇玑交好,这些年的往来大多都是在外面的宴会上,只在年节里各自设宴时才会去对方家中。这回贺璇玑落胎、和离,韩萱儿虽担忧,却也未上门拜访过,只在最初派人送了些补品过来,外加一封书信。
琳琅便道:“大姐姐现在身子渐渐好起来了,再将养一个月应该就能如常往来啦。”
“这样就好,我原想约她出来一会,但又怕她身子不好。”似乎有些犹豫,她瞧了正在和淑嘉公主说话的庄嫣一眼,低声道:“那头没找麻烦吧?”
琳琅摇了摇头,那边同安县主走过来,也挨着她们坐下。县主是贺璇玑的表妹,不过因为家世圈子的缘故,她跟琳琅也只相识而已,跟韩萱儿却是颇熟悉的,当下问道:“是在问璇姐姐的事吧?”
韩萱儿抿唇一笑,同安县主道:“前儿我还跟母妃去看过,璇姐姐已经好了许多,这还得感谢琳姑娘每天陪着说话儿。”同安县主两次去探望表姐,每回琳琅都在那里陪着,心里也喜欢这个小姑娘。
“璇姑娘身底子好,这回别落下病根就好。”韩萱儿低声,同安县主便打趣道:“就你顾虑多,实在担心,过去看一看不就好了?”
韩萱儿笑着不答。韩大学士是皇帝近臣,韩贵妃又是宫里仅次于皇后的尊贵女人,若是跟贺文瀚这位右相来往得勤了,难免惹人闲话,韩萱儿可不敢任性。
这头正说着呢,那头淑嘉公主带着庄嫣和另外两位公主过来,琳琅等人连忙行礼。淑嘉郡主打量着琳琅,“你就是贺六姑娘?”琳琅一愣,点头称是,姿态恭谨又局促。
她今日得了秦氏的吩咐,并未刻意装扮,不过宫宴又不能失礼,打扮时格外掌握分寸,衣裳虽是崭新的,花色样式却无甚出奇,首饰华美却又俗气,脂粉让脸色显得苍白,加上她应对得局促,叫淑嘉公主颇为失望——
虽然五官长得好看,却不像庄嫣说得那样明艳照人,更别说那俗气的衣裳首饰、局促的举动神情,瞧着有点呆滞木讷,简直就是个读书傻了的呆子!虽然论长相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却跟自己的期待相差太远。
淑嘉公主审视着琳琅,期待着琳琅能察言观色说些什么,哪知琳琅只管呆呆的站在那里,周围静了半天都不发一语,仿佛不知如何应对这场面。
“也不过如此。”淑嘉公主嘀咕了一句,扭身走了。
琳琅暗暗舒了口气,如常的跟韩萱儿说起话来,不一会儿公主下令开宴,便跟从宫女的安排入席,举止言谈平淡无奇。
在宫里参宴其实闷得很,虽说是赏花,可皇宫就那么大点地方,哪比得上城外满山坳的秋菊?琳琅带着锦绣枯坐在那里,等待宴会赶紧结束,却见眼前一角红裙飘过来,庄嫣站在她的跟前,眼里藏着钉子。
“贺姑娘,今儿的打扮不像平常啊,我记得你以前挺会打扮。”
“郡主觉得这打扮不好看吗?”琳琅站起身低头瞧一瞧自己的衣裙,“这可是我精心挑出来的,贵得很。还有这金簪子,是纯金打造的,这个珍珠也不小吧?可全都是上品。”她微微一笑,“今日是公主设宴相请,哪能不用心呢。”
“材料都好,可惜你衬不起。”背后忽然响起淑嘉公主的声音,斜睨着琳琅淡淡道:“东西跟人相衬才好看,这套东西韩姐姐那年纪用着还好,你么……”笑了一声,挽起庄嫣径自走了。
琳琅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依稀听见公主对庄嫣道:“表妹眼光也忒低,这样庸俗的人如何配得上太子?”
庸俗的人当然配不上太子,琳琅微笑,我本就没想配太子。
这头淑嘉公主在打量琳琅,那头皇后也在探口风。
这场重阳赏花宴也只是例行之事,皇后这次设宴坐了会儿就推头,就近去歇着,叫赴宴的众人自便,却派人先将楚寒衣请到了她的宫中。
客套话当然是要有的,徐家男丁大多都在漠北为国征战,皇后自然要夸奖关怀一番,末了笑问道:“我记得徐小将军也十七了,却还没娶亲,他年纪轻轻就征战沙场,徐家又精忠报国,婚事不能马虎。眼下年龄相近的郡主县主不少,夫人可有属意的?”
“多谢皇后娘娘挂怀。”楚寒衣欠身,也是微笑,“犬子是个粗人,恐怕委屈了金枝玉叶,不敢高攀。”一听口风便知不好,她也听徐湘说起广安郡主似乎有意于徐朗,怕皇后挑明后再拒绝会尴尬,当下就道:“臣妇已经为他定了亲事,就等着择日成亲呢。”
皇后未料徐家已经订了亲,诧异问道:“定的是谁家的姑娘?”
“是昭文馆学士贺文湛的千金。”楚寒衣欠身笑着,“两个孩子打小就相识,性子也合得来,两家一商量就定下了。”
皇后大为意外,今日设宴,她一则是让淑嘉公主相看琳琅,顺便探探秦氏的口风,若是没意外,今年就让贺家参选太子妃。再则也是庄夫人在她跟前求过,说庄嫣跟徐朗如何相配,她有意牵线,哪里知道这两家早已定了亲事?
敷衍着说了几句话送走楚寒衣,叫了秦氏来宫里一问,果然两家已经定了亲。皇后隐晦的提了一句太子将选妃之事,秦氏也没什么热情的表现,似乎是死心塌地认了这亲事。
皇后难免失望,叫身边的管事宫女去招呼了一遍,早早就散了宴会。再把淑嘉公主叫过来一问,才知道贺琳琅并非如庄嫣所说的那样出彩,皇后一想便即明白,摇头道:“嫣儿这丫头是越来越大胆,竟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嫣表姐怎么了?”淑嘉县主不明所以。
公主也快嫁人了,皇后也不欲隐瞒,便将前因后果一说,叹道:“恐怕是嫣儿瞧上了徐朗,知道两家有婚约,就想借我的手分开。这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淑嘉公主对这位表妹并无恶感,随口道:“她恐怕也是情迷心窍,那母后打算怎么办?”
“那贺六姑娘若果真是好的,太子又真瞧上了眼,我也不怕拆散这婚约。可依你所言,这贺琳琅并无出彩之处,我又何必再上心?既然他们有婚约,顺其自然就是了,没得为了嫣儿得罪两位重臣。”
淑嘉公主便笑道:“母后果真仁慈。”
*
重阳的事情打个水漂儿就过去了,到了月底的时候徐湘从漠北归来,第二天就找琳琅出门骑马去了。她这一趟吹着塞北风沙,肤色都变了不少,整个人却又显得精神挺拔,渐渐有了飒爽女将的风范。
徐湘这回去塞北收获不小,入秋的时候疏勒人膘肥马壮,就趁着强盛南下进宫,被徐家军拦在了关外,徐湘可是亲身经历了这次恶战。
这几年疏勒国力日渐强盛,这一次南征筹谋已久,难应付得很。战报不断的送到京城,南边儿局势不稳,北边的军资也不能及时供给,连皇帝也忧心忡忡。所幸徐朗如今已能独当一面,能独自率军杀敌时毫不含糊,徐家军里有了新的军师,勇猛加上智计,竟以对方十中之一的兵力克敌制胜。
徐湘跃跃欲试的上了战场,毕竟年纪小,就跟在她的叔父徐奉英身边,却也十分锻炼能耐。
不过北边天冷得快,徐湘在那里蹦跶得太欢快,不免染了风寒,加上徐夫人写信召她回来,徐湘就先启程回京。她离开的时候北边战事已近尾声,据说徐朗生擒了对方主帅铁勒格,不日也将押他回京。
“二哥救的那只母貂已经下了崽子,他说要亲自带回来送给你。”徐湘嘿嘿笑着,揽住琳琅的肩膀,“琳琅呀琳琅,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成为我的嫂子!”说着叹了口气,“以后见了你还得叫二嫂,你说我亏不亏?”
“觉得亏呀?”琳琅暗笑,“可惜我没个别的好哥哥,不然叫你许了他,咱们可就扯平了。”
“这还算划算。”徐湘乐滋滋的,转念一想,“那我二哥岂不是亏大发了,他该叫妹夫好呢,还是跟着你叫哥哥呢?”这件事本不可能发生,想一想却也有趣,俩人哈哈笑着,纵马慢行。
说起京城的事情来,徐湘问道:“听说你重阳的时候进宫了?”
“是啊,不过我这样冰雪聪明,早就应付过去了!”好姐妹久别归来,琳琅的心情很好,也许其中还掺杂着期待徐朗归来的喜悦。
徐湘便道:“她邀你进宫,莫不是为了选太子妃的事情?”见琳琅点头,就又道:“让我再猜一猜,这会不会是庄嫣的主意?”
“不然呢?京城里那么多贵女,我的家世又算不上好,皇后哪能知道我。”琳琅撇了撇嘴,“不过她的算盘也打不响,我瞧那天淑嘉公主似乎没瞧上我,庄嫣的撺掇未必有用。”
徐湘道:“你不了解庄嫣这个人,她骄纵惯了,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皇后这里行不通,她还会撺掇别人呀。”
“你是说……太子?”琳琅觉得头疼。若真是撺掇得太子起了意,那可不好应付了。徐贺两家目下只是口头定了亲事,还未下过聘礼定下日子,若人家真要横插一刀,到时候难免起波澜。
跟皇家起冲突绝非明智之举,琳琅只能道:“我往后少出家门,避着她就是了。”或者……给庄嫣找点事情做,让她无暇他顾?不过这个牵系不小,还得跟大夫人商量商量。
徐湘在旁笑得幸灾乐祸,“要我说,最好是你早点嫁过来,那就尘埃落定,庄嫣怎么都翻不起波澜啦!”被琳琅一鞭子甩过去抽在她马背上。
另一头庄嫣得知皇后无意于贺琳琅时,果然琢磨起了旁的法子。她晓得帝后对太子的宠爱,若能撺掇得太子瞧上贺琳琅,到时候太子执意要纳她为侧妃,皇后必然会答应,徐朗那里岂不就空出来了?
想到那日琳琅在淑嘉公主面前的表现,庄嫣就觉得恨恨,更别说她那个姐姐,居然为了一个孩子闹和离,简直丢尽了庄家的脸面!哼,最好是先让贺琳琅做了太子侧妃,到时候再使个手段叫她失宠,那就皆大欢喜了。
她这里算盘打得噼啪乱响,哪只外头忽然传出一道留言,几乎将她惊得魂飞魄散——京城里四处相传,说衍国公家的公子、御前侍卫庄元晋居然在外养了娈童!
彼时庄嫣正在喝茶,听见这信儿便被呛着了。好容易平复了咳嗽,庄嫣不可置信的问那小丫鬟,“消息确切?”
“奴婢不敢瞎说,老爷夫人那里也都得了信儿,正乱着呢。也不知是谁造的谣,说得有鼻子有眼,还说咱们公子在道观了……”
“闭嘴!”庄嫣怒声呵斥,一张脸已经变了颜色。她的兄长乃是正人君子,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怎么可能做出这等龌龊之事!这种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哪怕是子虚乌有,对庄家的颜面、庄元晋的前程都会有影响,这造谣之人,委实居心可诛!<!--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