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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四跟周义两人回到清风楼的时候,卫景炎已经带着人回来了,两人忙上前回了话。钱小四手舞足蹈地将陈子昀的反应比划清楚了,末了才咳了一声,瞄着卫景炎的神色嘿嘿笑道:“爷,您看,那陆姑娘那儿,小的是不是……”
“难不成你还想去跟着?”卫景炎好笑地踹了钱小四一脚,没好气地训道,“就你这脑子,只怕被那丫头卖了还乐呵呵地帮着她数钱呢!爷可不敢用你,自个儿回去面壁思过去!”
钱小四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又朝周义咧嘴笑了笑,忙躬身应了,呆头愣脑地退了出去。
宋明山一边抬脚进门一边回头看着钱小四呆傻叹气的模样,一时也有些糊涂,“这小子今儿怎么看着缺根筋的样子!”说着又看向周义,余光留意着卫景炎的脸色,笑叹道,“不过一个晌午,淮安城里竟又传了笑话出来。我才刚在大堂里听了几句,竟都是议论文清贵的。陇西民风开放,那些市井百姓们也不避讳,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嚷嚷开了,还有好些赞爷的话,真是意外之喜——听说文清贵是你跟钱小四送到陈二爷那儿的?这蔫坏儿的主意必定是钱小四出的!”宋明山边说边笑,拍着扇子连连感叹。
周义默不作声地看了宋明山一眼,面无表情地往后退开一步,规规矩矩地侍立在屋门口。
宋明山早习惯了自言自语,摇着头笑了笑,转而又对着卫景炎叹道:“陈二爷的盘算这回算是彻底落了空,那文清贵在陇西闹这么几场,得利的竟是爷。”话到中途,宋明山又感慨般吐了口气,悠闲地捧着茶杯呷了口,笑着赞叹道,“这也是天意,今儿那祸害竟撞到了爷手里!爷不过一抬手,陇西的民心就这么偏向了平南王府。”
话到末头,宋明山搁了茶杯,吸了口气,看着面色平静的卫景炎,郑重其事地躬身长揖行了一礼,“民心所向,必定事半功倍。爷深谋远虑……”
“你真以为爷是算无遗策?”卫景炎挥着手打断了宋明山的话,脸上透着些不耐,眸底却敛着抹极轻的笑意,“爷就是看他不顺眼罢了!”
宋明山被堵得气息一哽,呆愣着看着卫景炎,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爷这话也太……霸道了些!这语气,分明就是……有七年还是八年了?他就没见爷这么跟人置过气!还是跟文清贵这么个东西!若放在先前,爷连个眼神都不会施舍,更何况还让人这么直接打上门去!
他原以为爷是想着借机收拢民心,没曾想竟是这么个缘由!爷看不顺眼的人多了,怎么这回就偏偏恼了?那个文清贵听说是妄图强掳民女,先前还看中了陆家那小丫头……
想到此,宋明山猛地咽了口气,眼眶微缩,极快地瞥了卫景炎一眼,突然福至心灵醒悟过来,心思飞快地转了一圈,方直起身子,陪着笑意,试探般开口道:“有件要紧事,差点忘了,正好这会儿说给爷听听,还请爷帮忙拿个主意。我听岳掌柜说前儿陆家女眷在菊园宴客原是为了替陆昱相看亲事,也不知看好了没有。可巧徐二爷也听见了这话,非得替人家做媒,还硬要拉着我一道,说是徐家有好几位姑娘都及了笄,年纪正好合适。还说——”宋明山停了一瞬,目光微闪,继续道,“若是陆昱瞧不中徐家的姑娘,就替陆二姑娘相看相看徐家的几位少爷也成。哎,这话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我看他是太闲了!”卫景炎嘴角紧绷,神色平静,面上看不出半点波动来,语气里却带了几分冷意,也没管在一旁讪讪地摇着扇子的宋明山,扬声吩咐周义,“让徐二滚进来,爷有话问他!”
周义答应一声,忙躬身退出去找了徐世衡进屋。
徐世衡笑着朝卫景炎行了一礼,刚要抬头回话,却猛地撞见卫景炎脸上寡淡的冷意,心头登时一凌,笑意便僵在了脸上,神色惴惴地瞄着卫景炎没敢吭声,只听卫景炎冷笑道:“爷看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清闲。你既然喜欢做媒,爷就索性派个差使给你如何?”
徐世衡咽了口口水,余光瞄着卫景炎的脸色,心头悬了又悬,暗自啐了自个儿一声,晓得自个儿怕是哪儿不对惹这位爷动了怒,忙哭丧着脸求道:“爷,我那就是嘴上说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好意思干媒婆的活儿?”顿了顿,见卫景炎脸上绷着,看不出喜怒来,徐世衡心头七上八下的,吸了口气,斟酌着解释道,“昨儿文会上,陆昱出的那几副对联跟诗题我都看了,真是文采斐然心思敏捷。难得的是他能压得住才气,隐而不露。我这就起了点结交之心。那做媒的话,也是玩笑……”
卫景炎微蹙着眉头听着徐世衡的辩解,视线渐渐落到阁楼外的巷子里,默了好一阵,才点着徐世衡问道:“宝和楼的东家你见过?”
徐世衡愣了一瞬,忙摇着脑袋回道:“没,万胜达说他们东家不爱见人……”
“连主子都不知道,你就敢拿人家的干股?”卫景炎气笑了,脸上笑意愈冷,磨着牙骂道,“爷竟不知道,一个掌柜的随便几句话就能把你打发了!”
徐世衡被训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口,被卫景炎脸上的煞气给震住了,心头凉了半截,又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珠子往宋明山身上转了一圈,腆着脸干脆认了错:“爷说得极是!我就是财迷心窍,竟被个掌柜的给糊弄了!回去我就找万胜达说去,宝和楼在文会上头挣了那么大的名声,这回无论如何都得叫他们东家露个面!”
卫景炎听见这话,冷笑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徐世衡一眼,没好气地斥道:“爷看你这脑子也被狗吃了,滚出去!甭在爷这儿丢人现眼!”
徐世衡哎了一声,忙拱手行了一礼,嘿嘿笑着退出去,半途中扯了扯宋明山的衣裳袖子,到屋门外才压低了声音问道:“爷今儿……不大对劲儿。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了?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