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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了你,曾经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想要长生不老,想要皓首永新,想要永生永世有爱你的力气。
然而我不能。
“五——四——”
“三——”
“二——!”
“一!”
“程姜女神,生日快乐!”
——因为你不爱我了。
咔嚓、咔嚓。
摄影师挪开相机的一瞬间,叶乔触电般地收回手。
程姜有些丰腴,即使上了三十,手掌仍旧白皙莹润。不像她,手指清瘦得没有一丝肉,像一根根竹签子。两人握着同一把蛋糕刀,即使上头还有好几个人的手,却不及她们俩的对比那么鲜明。
程姜穿着曳尾长裙,叶乔和许殷姗却都是短裙加身,活像两个伴娘。女主角甚至侧目,向叶乔笑了一下。盛丽的,友善的,没有丝毫将她当做敌人的,无懈可击的笑。
其实她也没有。
叶乔向她微笑一下:“生日快乐,程姜姐。”
程姜的愕然只有一瞬,藏在她美得天香国色的明眸里,似乎诧异于这个女孩子的隐忍通透。但她掩饰得很好,弯弯眼睛说:“谢谢。”倒是许殷姗在一旁吊起眼角,轻蔑地哼了一声。
叶乔看着她盈如秋水的笑眸,心里想的却是:即便是她这样悉心保养的美人,眼角笑时还是会有细纹。
她的心里忽而有种不知何来的怆惘,比第一次确认程姜和顾晋的关系还要令她难过。
女明星的年龄是一个秘密。可是她知道,程姜比对外宣称地还要老两岁,今年三十二,比顾晋还要大两岁。程姜在顾晋眼里,大约就是那个永远精致稳妥的美人。反之也差不多。
扪心自问,她其实并不恨程姜。她只是遗憾,年少时喜欢的人无法在现实里长久。
往后她也会像程姜一样,在某个敏感的年纪,濒临色衰之时,选择一个稳妥的人吗?
g市的雨季仿佛不会结束了。
叶乔没有拒绝程姜的生日酒会邀请,在雨夜最清寒的时刻赴约。方才在发布会上和程姜一起切了蛋糕不算,下了台还要在晚宴上,跟她分享同一个四层蛋糕。
檐外霪雨霏霏,檐内声色犬马。叶乔吞下一口芝士蛋糕,腻得嗓子发疼。
生日会没有媒体打扰,宴会厅里大到布景,小到每张椅子的装饰都为程姜量身设计,显得别具匠心。全场星光熠熠,浸在小天王郑西朔低柔动人的歌声中,璀璨曼妙。
他说,一曲法语情歌,送给今日正逢诞辰的美人。
叶乔记得他刚出道时,仗着自己老爸撑腰,唱些没营养的心碎情歌也能被公司力捧,整天跟人打架滋事也没有媒体敢抹黑。当时她还在上大学,演他的mv女主角,两人都青涩没有经验,5分钟的mv拍了一整天。
如今他也成了独当一面的歌者,声音因为年龄的成熟而更加醇厚动听,演唱技巧信手拈来,凭借偶像派的外形和张扬的个性受尽年轻女孩追捧。
顾晋选他当《守望者》主题曲的演唱人,颇具慧眼。
郑西朔下台的时候,叶乔还在吃那块蛋糕。“还吃啊?有这么好吃么?”她那个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就来气,还对他不理不睬的。郑西朔一把抢过她的叉子,在她蛋糕上挖了一口,“也没怎么好吃嘛。”
叶乔晓得他是故意的,干脆侧过神去看表演,什么都不吃了。
郑西朔看着她空空如新的碗碟:“你不是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吧?”
叶乔只顾喝酒。“别啊……”郑西朔啧啧啧了半晌,“乔乔,你有没有发现,自从跟了顾晋那个老头,你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她静静抿一口:“他到今年十二月才过三十岁生日,哪里老了?”
二十二岁的郑西朔少爷顿生一股朽木不可雕的悲戚:“三十岁啊!那就是奔四的男人!不是老头是什么!是什么!”
叶乔不理睬。郑西朔更气愤了:“你看看你!人都跟别人跑了,我开他个玩笑怎么着啦?少你一块肉啊?”他一甩他的红毛,标准韩流小鲜肉的脸一会儿骄傲一会儿挫败,“喜欢他能当饭吃啊?你在我面前维护他有个球用,他又不知道……哎你还喝……东西都没吃一口就知道喝。”
郑西朔扬着手要抢她的杯子,叶乔不给,他不依不饶地抢,挂在手腕上的银色链子叮叮当当响,引得旁边桌的人都侧目看这边。
那些转过来的脸孔千人一面,叶乔却恍惚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周霆深?他衣冠楚楚的俊彦晕在衣香鬓影里,看不分明。叶乔想要看清,忽地一松手,郑西朔以为她会倔到底呢,突然对面没了力道,酒洒出来泼了两人一手腕。
红色的液体渗入叶乔手上的白色纱布,接触到伤口,疼得她微一仰头。
叶乔突然拿着包冲了出去。
她靠在走廊的壁纸上,干吞了两粒药。药末卡在喉咙口,让她想起遇到周霆深那夜,他吞咽起来面不改色。原来其实是这么苦的。
为什么刚刚,好像见到了他?
宴会厅的另一头,许殷姗场上敬了一圈酒,突然也撞见个熟悉的人。相貌出众的年轻男人,和资方的几位中年实业家坐在一起,眉目间的冷漠尤为醒目。
她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问身边相熟的投资方老总:“秦总,这位是?”
※※※
郑西朔知道闯祸,给自己随手擦了擦,拿起一包桌上的湿巾,追到走廊,看见叶乔:“你干嘛突然放手,吓我一大跳。怎么样,没事吧?”
他把湿巾拆开,递给她擦手上的酒污。
许殷姗脸色惨白地出来透气,恰好撞见这一幕。她眼底闪过一丝短暂的恨色,嘲弄地笑一声,凉幽幽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走廊:“我当是谁。叶乔,上午那个呢?怎么晚上就换了。你胃口挺吃得下嘛。”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抹胸短裙,假睫毛比蜘蛛腿还长,像只长了过多触角的白蝴蝶,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郑西朔刚一抬头看她,她就装作刚认出来的样子哟一声:“原来是郑少爷呀?不好意思,刚刚真没认出来。”她柔柔一眨眼睛,美人微醺极有风韵,又在恰到好处的地方示弱,她很有自信郑西朔不会拿她怎样,扭一下腰身就要走。
谁知郑西朔根本没打算放过她,侧迈一步,堪堪拦住了她去路。
许殷姗猛地一惊,手里满满一杯红酒洒了小半,污了她高级定制的白裙子。她秀眉一蹙:“你做什么呀?”
叶乔拉了拉郑西朔的西服边,示意他能忍则忍。许殷姗只知道郑西朔是华盛唱片的自家人,有背景有才华,被捧得如上云天,因此圈里管他叫声郑少爷,她也就跟着叫。这样背景的人,大多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就深谙进退之道。
但是叶乔知道,郑西朔不是这样的人。
二十二岁的郑西朔少爷,心智跟十二岁差不多,一脸欠揍地问她:“我怎么了?”
许殷姗还没有回过味,娇嗔地扯了扯小腹上的一块污渍:“你洒到我了——”
话音未落,她手里突然一空。那还剩半杯红酒的高脚杯已经到了郑西朔手里,冰冷的液体从她头顶一直淋到胸口,顺着身体的曲线酣畅淋漓地灌下去。
许殷姗胸部动过刀子,身材苗条却玲珑有致。酒红色的液体将她这具为她披荆斩棘的身体勾勒得轮廓分明,连内衣的颜色都若隐若现。
郑西朔把杯子随手往消防箱上一搁,擦了擦手:“刚刚你说什么,我怎么你了?是不是这样?”
许殷姗的脸上一瞬间闪过震惊,错愕,不可置信,最终恼羞成怒,却不骂郑西朔,而是带着恨意蓦地转向叶乔,吐出一句:“贱人。”
“贱你妈个x。”郑西朔把擦手的湿巾往上一扬,恰好盖了她半张脸,再飘飘然坠下来,“拿去擦干净了照照,自己长张什么脸。”
许殷姗觉得今天这些人都是疯了,个个都要给叶乔出这个头,嘴里骂骂咧咧地被闻声赶来的助理披了外套,强拖着走。
身为半个主人的顾晋也听到风声,恰好赶到,和叶乔擦身而过,给了她一个责备的眼神,径直上去慰问许殷姗。
一直隐忍不言的叶乔突然站直,喊了声顾晋。
他没答应,她就又喊一声。顾晋显然听见了,微微侧一下头,拧拢的眉心显然在责怪她给他添麻烦,却涵养很好地不曾言语,只是继续低头,在许殷姗耳边说抚恤的话。
叶乔扬手把杯子往他脚下一摔。
珠玉尽碎的声音。原来是那样清脆的一下。
数秒的死寂。
顾晋终于转身,对上她已凉透的,偏执的眸子。即便怒气云涌,依然记得给她台阶下:“喝醉了?”
叶乔像块铁板似的,顽固得出奇:“我没醉。”
她眼底雾蒙蒙的,面颊泛红,说这话时愈发像个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