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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茶楼论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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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洛阳的避风塘茶楼,每天晚上用完哺食后总是最热闹的。尤其是十五日时,新一刊的《洛阳时报》出版,很多洛阳的百姓士子都会聚在这里谈论报纸上的新闻与国家时政。

    很多来洛阳参加科举的外地士子也入乡随俗的来避风塘饮茶聊天、对弈棋局。刘辩刘协兄弟俩微服出宫,想要看看进京考试的士人的风采,避风塘这里自然是首选。

    避风塘临着洛河而建,毗邻名堂和辟雍,上下共分三层,一楼是大厅,二三楼是包房,专门给那些喜欢清静,不愿被打扰的人预备的。

    不过来避风塘饮茶聊天的人,最喜欢坐的还是一楼的大厅。有很多帝国太学的太学生们也经常在放课后来大厅里坐坐,高谈阔论,显示才华。再加上那些商贾官员,平头百姓,有观点的人各抒己见,激烈的辩论时有发生,也有才华过人者侃侃而谈,吸引到众人的目光。

    刘协随刘辩来到避风塘后,立刻被大厅里的热闹气氛感染,拉着刘辩非要坐在大厅里不可。

    刘辩却不喜欢坐在大厅饮茶,这里熟人太多,很容易曝露身份。

    眼前不远处忙里忙外的避风塘的掌柜荀衢,在避风塘开业时自己就与他见过一面,还有自己在大汉帝国太学开业典时也讲过话,说不准有些太学生还能认出自己。混杂在百姓中间,几个同样是微服出访的官员也瞅着眼熟。

    虽然刘辩极力的想上楼包房里饮茶,可还是经不住刘协的苦苦央求,找了大厅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旁边桌的一个青年文士正在侃侃而谈,吸引了邻座很多人的目光,刘协也来了兴趣,侧着身子认真的听着青年文士在讲些什么。

    说得正是如今大汉帝国最热门的话题——科举之事。

    “天子开科举取士乃是亘古未有之事,我等贫困子弟凭才学便可入仕报效国家,无须再依靠他人,实乃善政也!”

    年轻文士身穿青色的襦袍,头上没有冠帽,看样子不到二十岁,刘辩揣测他应该是帝国太学的太学生,

    旁边一个三十多岁上下的文士插嘴打断了这位太学生慷慨激昂的讲话。

    “国家选士一向注重德行,如若全凭才学,如何保证入仕官员的德操?”

    和年轻人容易接受新事物相比,上了岁数的人更趋近于保守,尤其是那些旧制度下通过征辟、察举而入仕为官的既得利益者对于科举仍然持保留态度。

    不过即使是心里对科举保持反对的人也不敢在科举这个国家盛世、万众期待的主旋律上公然唱反调。中年文士的话也只是讲了科举的弊端。

    饶是这样,太学生的脸上仍然显出了不满之色,冷声的问道:“阁下看来应该是通过察举或征辟为官的吧。”

    中年文士脸色一红,答道:“在下被司徒黄琬辟为东曹掾,不过此时只是一位茶客而已。”

    太学生露出一副夸张的恍然表情,冷笑着说道:“原来如此!”

    东曹掾其实只是一个比二百石的小官,在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洛阳,根本不起眼,然而此时此刻在太学生的眼中却成为了阻碍天下士子公平入仕的保守势力的代表。

    东曹掾脸上气得发紫,自己只是就事论事的提出科举的弊端,并没有反对科举的意思,而太学生的模样好像在说自己已经通过征辟入仕,便成为了阻挡科举,与天下士子为敌的异见分子!

    东曹掾忿然的说道:“我虽已入仕为官,可并非就此会反对科举。只是大汉历代皆以德操取士,看重一个人的孝与廉,若是国家只一味的注重才学,选出来的也只会是贪官污吏!”

    太学生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的说道:“科举入仕,才高者得,能出仕的人都是熟读圣贤之书的饱学之士,怎么会成为贪官污吏呢!”

    东曹掾冷笑了一声,道:“有学之人并不代表德行就好。秦相李斯乃先儒荀子的高徒,谏逐客,制秦法,统一度量衡,助秦始皇扫平六国。功勋卓著,才能不凡。然而为人德行卑劣,不但妒杀同窗韩非,还建议秦始皇焚书坑儒,更在始皇死后,矫诏乱国,最后终至腰斩于市。”

    东曹掾举了李斯的例子,让太学生哑口无言。这时,挨着刘辩等人邻座的一个青衣文士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篡汉之贼王莽也不是曾经谦卑温和,世所称赞。”

    青衣文士的话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东曹掾一时语塞,太学生却醍醐灌顶般来了精神,开心的嚷道:“确实、确实!王莽篡汉之前,德行何不受人称赞,朝廷若是以德取人,恐怕还要生出无数个篡汉之贼!”

    太学生说得很夸张,不过却也令东曹掾无言以对。青衣文士一言便令局面反转,不由得让邻桌的刘辩等人对他多看了几眼。

    那青衣文士模样像似弱冠之年,面如冠玉,眉毛很浅,颚下无须,身上穿着一套青色的袍子,内衬着青灰色的直裾,目光炯炯,一脸浩然之气。

    瞅着模样就能看出绝非普通人,刘辩正想找机会和青衣文士认识一下,青衣文士邻桌的一个人突然开口说道:“圣人以德教化四方,大汉历代皆尊圣人之言,以德取士。中途虽有王莽之流篡汉自立,可岂能因此因噎废食,背离圣人之道。”

    搬出了孔圣人,还直言不讳的指出朝廷以才取士的科举是有违圣人之道。此人说话作风大胆,不由得引起茶楼里诸人的注目。

    刘辩的目光望去,发现说话的那个人年纪像是在三十岁上下,头戴冠帽,身着黄色的裾衣,脸方目明,长须垂胸,在他的邻座还坐着一个灰衣文士,头裹灰巾,脸庞削瘦,和黄衣文士坐在一起像是他的朋友,可却对黄衣文士的惊人之语似乎充耳不闻,自顾自的低头品着茶香,一副飘然于世的超然模样。

    黄衣文士的话完全是在针对青衣文士。那青衣文士听后不由得放下茶杯瞟了一眼他们。接着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时移世易,夫子德教四方,朝廷以德取士若在太平盛世不如不可。然此时天下大乱,群贼蜂起,礼仪崩坏之下空谈德操有何用处,不如以才取士方可平定乱世,解百姓于倒悬。”

    黄衣文士连连摇头,道:“国家糜烂至今,正是因为上位者失德,贪官酷吏横行,才使得国家灾难不断。朝廷取士再不任用贤德之人,清明政治,亡国之日不久矣!”

    青衣文士反驳说:“阁下之论实乃危言耸听。陈平盗嫂有悖人伦,可高祖却不以为意,仍用其才平定天下。德操不应该是朝廷取士的唯一标准,应该先择其才学,再看其德行才对。”

    “若如此,如何保证朝廷选上来的官员不会贪赃枉法,鱼肉百姓?”黄衣文士问道。

    青衣文士答道:“律法。”

    紧接着又进一步说道:“国家律法完善,刑责森然,奸邪之徒必然不敢妄动,朝廷即可用其才,而又约束其行。”

    以法律约束他人的行为,而是不靠个人的道德自觉。青衣文士的想法很符合刘辩的治国思想,听到后不由得连连点头。

    刘协听到后却在一旁嘀咕道:“以法治国恐背圣人之道。”

    刘辩听到后不由得一皱眉。

    这时,一直沉默的那个灰衣文士突然开口说道:“秦法繁多严苛,百姓一举一动皆受约束,最终才不堪其苦而揭竿而起。秦便亡于此。昔高祖吸取亡秦之教训,宽仁待民,约法三章,终得民心,以定关中。国家若是以阁下之说治国,岂不是要复亡秦灭国之祸?”

    青衣文士看了灰衣文士一言,摇头否定道:“阁下只看到秦以峻法亡国,但可知秦之所以能扫平六国便因为秦自商鞅起变法图强,凝聚内力,才威服四方,一统环宇。如今生逢乱世,朝廷自然要效秦政,才可太平天下。故乱世中当用重典,用人当以才举。”

    “好!”青衣文士的话完全说到了刘辩的心坎里,忍不住击掌叫好起来。

    还好周围的人也有认同青衣文士观点同时叫好的,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没有暴露身份。

    灰衣文士并未被说服,而是继续辩道:“秦以诈力得天下,终未持久。虽以法兴,亦因法亡。昔日百里奚为相时,行不坐乘,暑无张盖,出行无卫,国人闻其死,无人不哀。而商鞅为相时,出行车甲兵马俱护,无此不敢出门。究其原因,盖因为百里奚施德政,故国人爱戴,而商鞅行威刑,百姓虽喏喏可内心怨恨。君不见商鞅、韩非、吴起等行法家之道的人最后可得善终?持德者昌,持力者亡。秦虽以法强大,可也因此种下了亡国的种由。”

    黄衣文士这时也插嘴说道:“夫子主张以德治天下,就是为了让人能以德修身,从而以施仁政,这就是夫子所谈内圣外王的境界啊!”

    青衣文士紧跟着回道:“天下大乱,国家危在旦夕,此时当以猛药救治,岂可空谈修德……”

    三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话题从科举一直延伸道治国平天下,刘辩逐渐听出了三人所持的思想观点的不同。黄衣文士守正,提倡那种内圣外王的儒家思想治国。青衣文士虽然力挺以法治国,然而刘辩却听出他更偏重于具有实用精神的墨家,什么时候办什么事,乱世之中便以法治国,盛世便以儒治世。老百姓饿了便要想办法让他们吃饱,而不是空谈什么仁义。这一点为国为民的实用精神很让刘辩欣赏。

    而灰衣文士则偏重于多言数穷,不如守中的道家思想。如今天下大乱,传统的儒家思想的地位遭到了极大的挑战。很多人开始考虑其他的救国之道,社会上各种思潮泛滥,再加上刘辩刻意的打破儒术独尊的思想统治地位,鼓励百家争鸣,茶楼的这场辩论,便是社会上各种思想碰撞的一个缩影。

    三个人论的精彩,茶楼里的人逐渐都被他们吸引了过来,连最初引发争论的那个太学生和东曹掾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三人的辩论,说到精彩处,更有人忍不住鼓起了掌。

    及到最后,黄衣文士的才学比其他二人略显不足,开口的次数少了起来,只有青衣文士和灰衣文士还在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两个人棋逢对手,说得口干舌燥,接连不顾形象的猛灌茶水,眼看二人就算辩上三天三夜也难分胜负。青衣文士突然慨然一笑,朗声说道:“二位高贤才思敏捷,学识不凡,在下望尘莫及。今日受教高论,实乃平生之幸!”

    青衣文士主动认负,灰衣文士先是一愕,随后也微笑着说道:“阁下才学远胜于我等,是我兄弟二人受教了。”

    黄衣文士也拱手向青衣文士谦逊施礼,双方握手言和,青衣文士问道:“今日受教高论,敢问二位高贤何名?”

    黄衣文士答道:“在下颍川石韬。”

    灰衣文士却微笑不语,青衣文士目视于他,双眼放光,忽的诡异一笑,说道:“高贤不说,在下也知高贤是何人?”

    灰衣文士一惊,与黄衣文士愕然的相互看了一眼,黄衣文士小心的问道:“阁下是……”

    青衣文士答道:“在下颍川郭奉孝。”未完待续,敬请关注下一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