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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阜宾市是个沿海城市,旅游业发达,一到夏日,街上旅游班车来来往往,挥着小旗子的导游,戴着小帽子的游客,在山脚海边各景点拍照购物吃海鲜,喧喧嚷嚷,热热闹闹,不经意间就活泼了整座城市。
阜宾市的东边儿有一条步行金街,长百余米,金街上各式餐饮大全,日式韩式泰式意大利式,样样原汁原味,是金街周边各大办公楼工作间里朝九晚五白领们下班后、或是周末里消遣的首选去处。
而这金街中有一家生意格外兴隆的意式西餐厅,名叫“许家园”,为许蜜两年前所开。餐厅载着简洁与优雅,桌椅灯盏墙边装饰浪漫而温柔,是许蜜一点一滴用心布置起来的。
许蜜曾有过两份工作,一份是大学毕业后在国内颇有名气的商场做主管,当她历尽尔虞我诈从主管升职到副经理时,毅然决然地洗去铅华,出乎所有人意料去开了家啤酒炸鸡店,起早贪黑干了一年多,赚了一大笔辛苦钱,之后为享受慢节奏,卖了啤酒炸鸡店,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转而开了这家颇有小资品位的西餐厅。
许蜜总是能够在自认为合适的时机,不顾一切地去做自己想做的、当下人所不敢做的事。
许蜜父母在她开餐厅前给她算过命,算命先生说她命中带财,适合做生意人,不知算命先生是当真算得准,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许蜜的事业确实越来越辉煌。
许蜜年利润丰富,财源广进,事业有成。
亲朋好友无数,亲朋支持,好友相伴。
然而她如今已经二十有八,却依旧单身。
似是能量守恒定律,事业与感情总是相悖一样,许蜜事业节节高,感情却多舛,始终所遇非良人。
早些年许蜜遇到过渣男,也遇到过被贱女抢走的暖男,更谈过一场双方都很入情甚至她认为很快就会喜结连理的感情,连朋友也竖起拇指连连称赞,只差见父母定亲这最后一步。
汤凯是个4s店的老板,谈吐幽默阅历丰富,懂得心疼女朋友,冬季里总是拎着一个纸袋,纸袋里放着热乎的暖手宝,他说许蜜体寒,手脚总是冰凉,可以随时拿出来取暖。
不是他小气,他对许蜜的朋友和许蜜都出手大方,大小聚会全部他买单,许蜜按揭买的房子,他都每个月往许蜜卡里打钱,许蜜好说歹说都阻止不了他。
许蜜的朋友们看到汤凯对许蜜的细心与真心,便满意了,许蜜也知足了。
富有的人,没有用名牌包包和国外旅行哄女人,是实打实地将许蜜放在心尖儿上宝贝着,很接地气的感情,能让人看到未来。
然而一日寒冬,恰好许蜜着了凉,汤凯外地的老婆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大骂许蜜是小三,一巴掌下去,被蒙在鼓里的许蜜身体一晃,栽倒在地,红通通的掌印印在脸上,耳边不停地回响“小三”二字,这才狼狈地知道汤凯是已婚之人,并且育有一子。
许蜜被小三后许久伤痛未治愈,整日站在雪地里望着汤凯抱着他老婆离开的方向,悔恨得泪水止不住流。
汤凯曾是一个她甘心情愿嫁赴的男人,已经偷偷在心底描绘无数次家的样子,暖灯,暖床,还有温暖的人,将他介绍给她所有认识的人,想要告诉全世界她找到了可以依偎的可靠肩膀……可想而知这里面她曾付出了多少真心与眼泪。
她早该有所察觉,她带他见了她所有的朋友,他却都没有带她见过他半个朋友,恋爱中的女人情商大于智商,总是容易被一切花言巧语蒙蔽双眼,连听觉都无师自通地自动筛选好听的话,落入心底,开成花,接着彻头彻尾地笑成了真正的傻子。
许蜜在闺蜜的悉心照料并长达半年的陪伴后,终于走出这段黑暗的感情、重新开始乐观生活,但却再与感情无瓜葛。
她手心里好像没有感情线。
她常常安慰自己,老天是公平的,她前小半生的感情越不顺,后半生的感情就会越完美,安慰完自己又嗤之以鼻,这是总把错误归到外部因素的推卸责任式鸡汤,她认怂,认为是自己还不够好,所以不够资格得到良人,她便不停地充实自己。
然而好似她足够完美了,仍旧等不来那艘迎接她到幸福彼岸的游艇,哪怕不是游艇,一排竹筏也好,然而竹筏也没有。
亲哥哥许湉和闺蜜施颜陆续给她介绍过几个算当真很优质的结婚对象,许蜜见过之后却都收入囊中——成了好朋友。
聊微信并在朋友圈互相点赞,约会出去吃饭看电影,但总与谈婚论嫁无关,让闺蜜叹许蜜眼光太高,几次三番,终于从许蜜套出话来。
闺蜜施颜问:“为什么?他们明明都很好。”
许蜜摇头,“可是不喜欢,没有心动的感觉。”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蜜想了想,答曰:“大概能让我热血沸腾血脉偾张的罢。”
“可是不一定适合结婚。”施颜提醒道。
许蜜笑曰:“我想感受感受心跳只为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否则一辈子单身也罢。而且,人活一世,连一次足够激情的经历都没有,还算什么人生?”
施颜认为,许蜜年近三十,很难再遇到那样激情的感情,等待她的终究是平淡平稳平安的婚姻。
然而终于,那一晚,执着的许蜜碰到了令她心跳失速的男人。
——第1章——
初相见。
许蜜已经连续三个月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进行夜跑,像是心里有不安分在跳动,兴许午夜时分就碰上了些匪夷所思的事,为平淡无奇的枯燥生活添些乐趣。
也或许是期待着艳遇。
那里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碧情湖。
湖的名字不仅有“情”字,连“情”字都染上了颜色,多么适合艳遇的湖畔。
然而整三个月,夜跑了几乎百日,没有任何离奇的事情发生。
许蜜垂头丧气地坐在长椅上唉声叹气,人过二十八岁,怎的连怦然心动的一见钟情都成了奢侈?只能随波逐流相亲恋爱无风无浪地入洞房?
许蜜时而仰头看半空中的弯月,时而垂眉看湖中弯月倒影,能看到自己长长而伶俜的影子在波浪中荡漾,孤单寂寞得很。
“别跑!站住!”
就在这时,许蜜隐约听到压着声音的喊叫声,喊叫声粗鲁并起起伏伏,至少喊叫声来自于三四个男人。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脚踩弹石路的声响都越来越清晰。
许蜜顿时蹙起眉头,第一反应就是夜跑不安全!有人碰上了流氓!
她从腰包里掏出防狼喷雾就不假思索地顺着声音源冲过去,全身血液上涌,充满正义。
然而许蜜刚冲出去几步远,就看到她正对面月光下一个男人首当其冲跑在前面,向她迎面跑来。
紧随其后的是举着棍棒的五六个身影高大的男人,嘴里仍旧在高喊“站住,别跑”!
“我操……”许蜜下意识把防狼喷雾揣起来,转身就往小树林里跑,这黑帮一样的场景,不能掺和,再溅她一身血!
她却没跑几步,突然被人抓住手腕,“别说话!跑!”
那是一道气息不稳、却有着好听的音色的声音。
许蜜有一瞬间的懵逼,接着又听身后的人带着杀气一样嘶喊叫他们停下,她脚下不敢有片刻停顿,下意识跟他飞奔在树林中,不停穿梭。
许蜜浑身毛孔都张了开,听着身后逐渐逼近的叫喊,想回头看一眼距离还差多远,就突然被男人低声呵斥住,“别看!”
许蜜心跳咚咚咚地失了速,被他带着跑得她双腿几乎腾空,又气又怒地大喊,“你抓着我跑什么啊,我要被你害死了——”
“不抓着你跑,他们一样会抓住你,拿来威胁我。”他的气息变得越发不稳,但语气不是凶的,是耐心的解释,语气中是担心她落后的焦急,“再快点!”
分不清几个转弯以后,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许蜜的喘气声大得已经要干呕,“我有车——”
“车停在哪?”
“北正门,两分钟——”
追赶的人终究是膀大腰圆的男人,许蜜是个女人,又是个累赘,跑得几乎要断气,累得胯都要劈开了。
然后,突然听到他一声如同教师口吻般的鼓励,“你落下了会挨揍,会毁容,再坚持两分钟。”
许蜜心想这鼓励太有用了,牙一咬,疯了一样狂跑,跑出她这辈子都没有跑过的速度。
“白的,英菲尼迪——”许蜜用力大喊,好似不喊就已经发不出声音来,“钥匙在我兜里,自动的,直接上——”
忽然许蜜腰上一紧,被男人抱起狂奔,几秒钟后她被塞进副驾驶后,车门一甩,他上了主驾驶,迅速倒车,驶离,动作潇洒利落。
许蜜被摔得脑袋撞在手刹上,胡乱爬起来系安全带,下意识回头看车屁股,就看见五六个男人追车狂跑,路灯下他们五官真亮了些,各个凶神恶煞。
他们跑了百米远后,渐渐泄气停了下来,撑着膝盖喘息不停。
许蜜拍着胸膛大口大口喘气,心想太他妈的刺激了,这辈子都没离被群殴这么近过,边转头边问:“他们是什么……”
话说一半,许蜜转头间看见男人戴上了连帽衫上的帽子,他戴着帽子,再加上车厢昏暗,让她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
但她闻到了车厢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铁腥味儿。
许蜜深深地喘一口气,嘴唇不自主地颤了起来,说:“你流血了。”
“无碍。”男人头不回地说:“你别怕。”
这是一道异常平静以及略带沙哑的声音。
许蜜僵硬地说:“我不怕。”
“那也别紧张。”他说:“我死不了。”
许蜜手指甲抠着手心,这时才后怕起来自己竟然让一个危险的陌生人上了她的车。
她强装镇静地开玩笑说:“您别说这个‘死’字,我过敏。”
他轻笑了一声,不是对她讽刺的嘲笑,是一道很温和的轻笑,车内的紧张气氛瞬间随着他的低笑飘散了开,但他紧跟着就低咳了两声。
许蜜忙道:“你别说话,你伤到了哪里?”
他仍然是同一句话,“无碍。”有着很好听的音色,让人心安的沉稳的语气。
许蜜秉着呼吸打量他。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衫,又或许是灰色的,光线太暗,她分辨不出。
看不清脸,仍旧看不清脸,隐约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但他像是察觉到了许蜜观察审视的目光,故意将脑袋往帽子里面缩了缩。
这下好了,连侧脸的轮廓都看不清了,她面前只有帽子了。
可许蜜看了看他肩膀的宽度,回想方才逃跑时他高出她的个头,猜测他大概一米八多,七十公斤左右,不胖不瘦,很匀称的身材。
随即她注意到方向盘上他手指修长,手指甲修剪得很短,能够及时剪指甲的男人,八成是生活干净,并有良好生活习惯的男人。
这也算是个艳遇吧,当真人不能懒惰,在家附近都能碰上艳遇,虽然时间久了些,她都快夜跑百天了……
许蜜脑袋猛地一晃,她在想什么,这种时候怎么还能开小差到艳遇上。
“他们是谁?”许蜜问出她此时最应该关心的事,“为什么追你?”
“追债的。”男人这时似揶揄似赞赏地说:“你胆子够大的,不怕我是坏人么?”
许蜜却有些尴尬了,实话实说:“也是没时间想那么多。”
他不是严肃的人,又是轻轻一笑,笑声好似都带着颜色,暖系的颜色,笑得刹那夜花开,接着他突然一脚油门踩下去,方形盘急转,沉声喝道:“他们跟上来了,你坐好!”
许蜜被急速转弯撞得脑袋一震,下意识看向倒车镜,就看到车后两辆黑车加速朝来。
赛车一样的飞车。
英菲尼迪在急速拐弯,两辆黑车紧追不舍,在黑夜里生与死般地追逐,拎着镰刀的死神乘风踏浪而来一样。
热血沸腾!
血脉偾张!
许蜜想,她感觉到了。
许蜜紧紧抓住车顶把手,心跳飞得高出头顶,在半空中打起大堂鼓,咚咚声震得她双眼炽热,她忍不住大喊着问:“你要开去哪,能甩掉吗——”
“我争取甩掉。”男人说。
许蜜炸了,“我不想毁容你必须甩掉!”
英菲尼迪不停地刹车急转,刹车急转,后面的车穷追不舍,男人的声音也有些紧,回道:“绕城一圈,去我家,敢去么?”顿了顿,他又解释道:“我只熟悉我家的抄近路路线。”
许蜜摸着一颗比看世界杯还要激动的心脏,肯定地喊道:“敢,而且你开的是我的车——”好似她不喊就配不上这个月亮都在狂奔的惊险夜晚。
许蜜边想,二十八年了,她终于刺激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