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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夜穿梭,穿梭于大街小巷,穿梭于黑暗与霓虹灯间,像在朝着月亮开去,月光在引路,颠簸的车轮在伴奏,是个正朝向明亮行进又充满未知的旅程。
突然,他方向盘转得加快,急速地左转右拐抄近路,许蜜的肩膀和脑袋因惯性被撞得跟在坐过山车一样,双手同时抓住门上方把手都不解恨,牙都要咬碎了。
片刻后,车速稳下来,不再急转弯,车灯照亮的前方是高速公路般的泊油路。
“你放松,已经甩掉他们一段距离了。”他察觉到许蜜的紧张,安抚她说:“放首歌听听?”
许蜜张了张嘴,发现嘴唇已经干得发黏,“你放吧。”嗓音也干干的。
他打开音响,下一秒车厢里就响起震耳欲聋的重金属声音,许蜜被震得脑袋嗡的一声响,是芬兰重金属乐团nightwish的《sheismysin》。
这首歌太刺激了,黑暗又激昂,突然间就洪水暴发,完全没有任何缓和的前奏和预告,上来就淹没了岸上的所有声音,包括心跳。
许蜜忙伸手关了音响,车厢重回安静,她讷讷地解释道:“这盘是我朋友给我刻录的世界十大震憾背景音乐,还是别听了,太吵。”
他却说道:“不吵,听着吧,音量调小些就好,你再紧张下去,晚上会失眠。”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同午夜电台男主播一样性感好听,但比男主播的声音更柔和几分,是那种哪怕是接到推销电话都不想挂断的好听的声音。
许蜜见过太多高冷凉薄的男人,在这样的夜晚遇见这样不冷漠偏有几分温情的男人,让她觉得再夜跑一年都乐意。
视线划过他调着音响声音的手指,骨节分明而修长,许蜜第一次意识到她可能是个声控加手控。
最重要的是中指无名指光秃秃很干净,没有戴订婚戒或是婚戒。
音乐重新响起,主唱誉有“歌剧皇后”“金属一姐”之名,真正当之无愧,大气恢弘的歌剧唱腔,环绕得仿佛置身于歌剧院现场。
她唱:“leadastraythegazers。”
——所有见到你的人都被迷惑。
在这个逃亡般的夜里,点亮了许蜜心口处一度在黑暗中徘徊的名为怦然心动的火苗。
她心动了,更让她暗自红了脸。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能在未曾看见对方模样的情况下,单是手和声音就让她心跳加快,她……这是饥不择食了么?
很长一段路,车厢里没有交谈,只有震憾的背景音乐,许蜜也没有开口问滑到嘴边的数个问题,这样好的气氛,该安静的时候应当沉默,这是女人应该深谙的道理。
“到了。”他突然说道,然后刹车,停车,下车。
又一曲气势磅礴的《thedawn》结束,从死亡般的黑暗走向破晓,光芒穿过云层照射大地,名为ale的乐队,让许蜜迷迷糊糊地觉着今晚像个梦境。
下车,是一处已经停了很多车的停车场,旁边是个有漂亮的建筑,外表看着像个博物馆,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交响乐的恢宏声音。
许蜜是阜宾市土生土长的人,市里面的博物馆都去过,搜刮着所有大大小小的记忆,都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博物馆。
“这是个排练厅,除附近居民,只有圈子里的人知道。”他站在她身边,脸颊依旧缩在帽子里,个子高大,连皎洁的月光都挡住了,边说:“居民楼小区在前面,有一段路程,需要再跑几分钟,你还能跑吗?”
许蜜会意点头,“是不能把车开进去怕他们找到么,来吧,休息好了。”
他这次没有抓她的手腕,跑在她前面引路,边不时地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她是否跟上。
许蜜幸好有夜跑的习惯,否则普通白领一定会被他累死,她转头看身后,那两辆车没有跟上来,她猜测地问:“你是赛车手?你开得很快很稳。”
他言简意赅,“不是。”
“那你是被高利贷追债?”
他仍旧两个字,“不是。”
那就猜不到了,或许是他的私人恩怨,再问就是在打听他的个人*了,萍水相逢,不能叫他对她产生不耐烦。
一路小跑钻进小铁门,小区里隔很远才有一个几乎没有亮度的路灯,头顶月光也变得淡了些,许蜜心想她真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竟然敢跟一个陌生人飙车这么远,再来这偏远地区,行在黑暗中,跟随这道幢幢灯影去他家。
她胆子似乎大到有些蠢了,蠢得她后怕起来。
她悄悄地将腰包里的防狼喷雾取出来握在手中,努力记住跟他七拐八弯跑过的路,最后停在一个六层楼高的楼门前,他说:“到了,这里是回迁楼,我住二楼,不高。”
许蜜点点头,尝试用玩笑缓解紧张,“不用请我喝茶,来点儿白水就好。”
“呵呵。”他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像是有老师对顽劣学生一样宽容的笑声,“好。”
声控灯亮起,他掀开地毯,拿出钥匙,开门,开灯,“累坏了吧,我去给你烧水。”
灯亮,站在门口的许蜜顿时呆住。
简洁得像临时租来的房子,一套白色沙发,一个白色餐桌,以及一架纯白色的钢琴立在阳台边儿上,地上铺的是白色瓷砖,墙上贴的是白色壁纸,整个房间几乎是刺眼的白。
“你是钢琴家吗?”许蜜几乎可以确定他绝对是单身,“我用脱鞋进去吗?”
“不用,进来吧。”他拿出电热壶放到餐桌上插电烧水,边回答她前一个问题,“我不是。”
他仍旧没有摘掉帽子,背对她立在餐桌前,他很高,高得突然让许蜜觉得很远,如高山般可望不可及。
他语气不冷漠,但他好似有些孤僻,还有些神秘。
“你一个人住?”许蜜若无其事地走近他,他却敏锐的一个侧身用背脊挡住她,抬手指向白色房门,“今晚你在这睡,房门上挂着钥匙,锁好。”
一瞬间的贴近,许蜜又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那股铁腥味儿,下意识关切地问:“你伤哪了?”
“在身上。”他巧妙地避开她的身体和目光,转身向外走,“你在这休息,我去诊所处理,你在这里可以随意些,我没有忌讳,明天一早我给你指路你再离开,之后短期内不要开车了,他们应该记得你车牌号。”说着,他低咳了几声,门声响,走得干净利落。
许蜜下意识想,他可能伤到肺了,要么就是气管,他咳一声,她就跟着心颤一分。
血的味道不淡,他伤得应该很重,他是怎么若无其事坚持这样久的?
许蜜担心他一个人不行,猛地抬脚追出去。
打开门,却见他正倚着门边贴满小广告的墙上,帽子压得很低,正从兜里拿出一盒烟来要抽的架势。
“你……”
“不抽了,你进去吧。”不等许蜜阻止,他将烟盒揣回了兜里,“我大约一小时回来,你不要偷跑出去,他们可能会在附近转悠,等天亮了再走。”
他声音有魔力,许蜜鬼使神差地点头应下,“好。”
“门关上。”
“好。”
许蜜听话地关上门,透过猫眼看到他双手插兜,下了楼,她缓缓松了口气。
这样疯狂奔驰之后,许蜜确实累了,坐在沙发休息,边从腰包里掏出手机定了下位置,发现是个老城区,离市区约半小时的路,还不算太偏僻,她没有窥探人*的习惯,但也不适应在陌生人床上睡觉,就委在沙发里等他。
这一晚的刺激,让她的虚荣感和满足感灌满四肢血液,画面在眼前重现,他像活在刀尖上的大侠,她则像误闯入大侠打铁造刀的铁匠铺,远离繁华的城市……
不知什么时候,许蜜在想象中睡着,又突然被一道关门声惊醒。
他回来了。
许蜜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等清亮了以后,他已经又一次侧开了脑袋,“你怎么没进去睡?”
许蜜初醒,毫无防备,揉着眼睛坦白地说:“不习惯睡陌生的床,你伤包扎好了?”
“嗯。”他默许了她在沙发睡的事,边低头走向卧室,“有新被子,我给你取来。”
许蜜看他的帽子和躲闪的动作,终于忍不住问:“你是在躲着我,还是在掩藏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神秘?”
他不作声地继续往卧室走。
许蜜执拗起来像头驴,她盯着他的背影跟上去。
“是你让我落入危险的,至少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许蜜玩笑话一样的说着,然而刚要抓住他衣摆,突然一阵砸门声响起。
他顿时身体一僵,“他们来了。”说着一指窗户,“到那等我。”
他迅速地走到门前关上灯,从置物盒子里取出口罩和墨镜戴上,许蜜简直不可置信他还有心情武装自己!
接着他跑到窗前按着窗板一跃而上,推开窗后俯视许蜜问:“这是二楼,你敢跳吗?”
许蜜心想她胆子再大,再想要感受刺激,也不敢跳楼,她摇头,“不、不敢。”
他轻轻一笑,耳听着砸门声越响越烈,他问:“我在下面接你,信我吗?”
许蜜心想她真是疯得彻头彻尾,她竟然对这个陌生男人点了头,“信。”
他戴着墨镜,但她好像就感觉到了一瞬间,墨镜下的眼睛眯了眯。
接着就是电光火石间,他一跃而下,仰头冲她喊,“跳——”
她心理斗争不过三秒,勇敢高高挂起,爬上窗户咬牙闭眼跳下去,随即被他稳稳接住,她像一个树懒一样抱着他,似是压到了他伤口,他闷哼了一声。
她忙从他身上跳下来,“你没事吧?”
“没事。”他像是有铜墙铁壁之身,反手握住她手腕,“走。”
接着又是一阵黎明前的狂奔。
许蜜体力透支,还饿得慌,跑步速度明显没有之前快。
“还记得排练厅么,很快就到了。”他鼓励道:“到了天亮给你弹曲子听。”
“真的?”
他肯定地说:“平常人早吓哭了,当表扬你的。”
许蜜两只脚立即倒蹬得快了。
身后迟迟没有人追来,那几人应是仍然在捶门。
终于到了他所说的音乐排练厅,他熟练地按下一长串的大门密码,推她进去,许蜜立马累得蹲在了地上。
同时许蜜听到震耳欲聋的交响曲。
“这么晚还有人排练?”许蜜拍着胸脯大口大口喘气,交响乐声音很大,她不得不大声喊着问:“晚上都不睡觉的?而且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骑士之舞》,门上写着过几天市里有演出,努力的人都不分昼夜,密码偶然知道的。”他没有喊,为了让她听清,他隔着口罩,几乎贴在她耳边解释,边向她伸手,“这里安全了,来,得找个地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