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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这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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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醒了,赵易脑子里还残存着对这一家子的怨念,妹妹宝金已经没在屋里,屋外有水声,旺富睡在炕里面时不时翻身,他也不嫌脚疼,手里玩着一条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披帛,从旺富娘回娘家后,这条原本漂亮的披帛就日日被他拿来手里,或揣在怀里,睡觉时还放在颊边腻腻乎乎,上面口水、汗渍,泥灰一团团晕染开,跟拼图似的。赵易有时提早醒来,还能欣赏到口水浸湿披帛一角粘在旺富脸上的画面,呕,他想起身吐会儿。

    见旺富扭着小身子小心瞄过来,赵易知他要作妖,复又闭上眼睛。

    旺富放轻动作将披帛罩在肩上,还没来得及美上一把,就被赵易一把拽手里胡乱团巴团巴叫了声,“小麻”,小麻闪电般冲进来,不等旺富反应过来赵易动作一气呵成,将东西塞进小麻嘴里指着敞开的院门,“出去玩儿”。

    旺富怒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不对,他的眼珠子正被狗叼在嘴里嚼,“你皮又痒,快拿来还我——还我——”

    赵易双手交叉于胸前,“哼!!”还你个大蒜瓣,晚上揉虐我胸肌白天翻脸无情的小变态。

    小麻屁颠儿颠儿窜上来,朝赵易哈着舌头摇头摆尾,没防备被塞了一嘴,嚼巴嚼巴没尝出半点味道,收到可以出去的命令后又兴奋起来,摇着尾巴飞奔出了院子。

    抢心爱的东西喂狗在前,一脸高冷拿鼻孔答腔在后,任谁也不能忍,赵易侧开一步站得离土炕稍远些,旺富没挠到他,气得通通通的捶床。

    “你敢下来试试!”旺富跛着脚要下床,赵易上去一把将他掀得跌回去,旺富一肚子火气瞬间化为岩浆。趁爹娘不在,把这恶毒的小牲口吊在房梁上狠抽他一顿,教他以后再不敢对兄长不敬,此想法又在脑中电光火石过了十几圈,可惜以往战无不胜的他最近没打赢过弟弟一回。

    旺富左膝顶住赵易的肚子,手在他脖子和肩膀上又推又掐,这回誓要翻身把他压下去,今日骑上一骑。

    赵易也来火了,因对方是负伤战斗他有些束手束脚失了先机,又是完全拼力气的招式,对方七岁,他六岁,年龄差异不大,力气却是不能比的。

    只因原主也是个只会张嘴等投食的懒货,将他爹偷奸耍滑欺软怕硬两面三刀抢尖拔上的性子和他娘的鼠肚鸡肠学了十成十,而赵旺富学的是他爹的手脚本事,一身偷鸡摸狗的真本事,翻墙爬树砸鸡撵狗都只是热身,偷别人家田地里瓜果被人拿着镫锄满山追着跑这才是他每天过的正经日子,个子小小力气大的很,赵易眼见压制不住,一手狠揪他大腿内侧的嫩肉。

    对方也是硬气,居然不嚎,如果换成赵易自己,不把屋顶的茅草全震下来他就换个姓,怕疼怕吃苦,真不是他的弱点因是他的本能。

    旺富疼得全身抖如筛糠,他也不往炕下蹦了,只死瞪着赵易。

    “大哥,贵银,你们不许闹!”宝金跑进来扯开他俩,因跑得急,鞋不合脚又掉门槛外面了。

    小姑娘面容是顶顶的精致清秀,只肤色和旺富一样都是黑黄黑黄的,她齿如含贝杏眼圆睁整个人说不出的水灵剔透,眉心一点红痣镇着五官中难得的一抹艳色,更显清丽绝佳。算命子说丫头这是观音相,是旺夫旺子旺宅的富贵命也,增旺双亲,遇灾逢凶化吉,得此女,几世修福,算命子一顿海夸把旺富娘喜得跟什么似的。

    旺富娘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无才更无德,平日好逸恶劳、嘴大舌长、招是惹非、小眼薄皮,如若不是这般极品,贼爹也娶不到她,唯一能被人称道的只余东松村一枝花的玉貌花容,三孩子长相结合了她与旺富爹相貌中最抢尖儿的部分,仙女仙童似的,一直是她能在娘家村和夫家村大大长脸的谈资,经常拿这个地图炮西槐村的女人,“成天背个粪篓子颠儿腿跑,只晓得下田浇地倒腾庄稼,我村里人说的没错,西槐村的女人啊都是粗野婆娘,身上不是猪臊味儿就是鸡屎味儿,我不锄地种菜、不精女红,不持家务又如何,有本事你们也生出这么三个白肤粉腮,粉雕玉琢的娃娃来,更何况我们家大娃的好相貌,就是县里也没有比得上的,往大了说,到了天京城,恐怕也难有比肩,你们一个个黑皮宽脸,生的都是从灶孔里托生出来的□□精,跟我家没法比。”

    就旺富娘这张嘴,她还能完整活到现在,赵易觉得也算一桩奇事。

    轮到赵贵银,算命子观他面相半晌,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之久,把他们一家吓得啊,以为要卜出个千年老妖,最后算命子表情凝重嘴角抿出两道深深刻痕憋出八个字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妹妹宝金得道,他这只鸡就能升天?凭什么不是他得道,明明他和妹妹长得一模一样,敢情他们家以后繁不繁荣,昌不昌盛全靠那粒痣不成,气得原主伸腿将那老儿绊了个四脚朝天,老儿再无开口机会,这一跤摔得他老腰脆响,差点骨裂,布袋里的龟壳甲骨铜钱竹签叮叮当当、卦帆和罗盘也摔得稀烂。

    此时赵易见宝金蓬着一头干枯乱发,手里抓着篦子,他拿出门后的小方凳走向院中冲宝金道,“宝金,过来,哥哥给你梳。”旺富也没劲儿折腾了,捂住肚子躺平干喘,那难缠的饥饿感又上来了,胃里直泛恶心,一时半会儿是没力气追狗了。

    赵易将困在密齿间的虱子拿拇指甲盖摁死,听到虱子腹部炸裂的声响心里说不出的舒爽,摁死一个又一个,都上瘾了,难怪猴子互相捉虱子表达亲近。

    “你今天还上山吗?”宝金抓了抓脖子,洗干净的指甲里又积起了黑泥。

    “我不进深山里,只在山外围找点东西。”宝金没叫过他一声哥,赵易猜她问是想知道今天还有没有果子吃?还是担心他呢?应该是前者吧。

    院里有风,细绒的碎发扫在颊边,痒痒的,宝金拿手指搓搓小脸,她是个沉默性子,搓过痒就专心抠膝盖上的洞眼儿,赵易不经意扫到她脚上的鞋,眼睛似是被刺了一下,他紧了紧牙帮子,决定有钱后立马要做的第一件事,给宝金买双软锻厚底怎么穿怎么舒服的鞋。

    方凳上的宝金上身一件补丁若干的粗布窄袖蓝色短衫,补丁颜色不一,有四个是缟色,下面的豆青色裤子半旧不新,虽宽大不合身却好在没有补丁。

    这没补丁的裤子是三叔家给的,三叔家的三宝去年第一次穿上这条裤子就特意来原主跟前显摆,原主在他爹娘面前已修成了精,在同辈小孩儿中那还不聪明绝顶,不上三宝的当,白眼都快翻到脑后勺上,“谁稀罕,你别坐我家凳子,布粗小心把凳面磨坏。”

    三宝简直怒傻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能压他一压的狠话来,只能愤愤说,“以后穿旧了也不给你穿。”因这个事,原主没抢宝金这条裤子,只抢了她的鞋穿。

    原主原来你也有“气节”这东西,再次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