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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容引搬进了工作室的二楼,房间就在卫舒夷隔壁。
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卫舒夷雇人将他的东西运过来,他挑了一部分留下,另一些旧物让搬东西的工人顺带扔了。
端着茶杯,卫舒夷趿着双棉拖走到他面前,轻轻一甩,两指间夹着的东西落在茶几上,“这是预付给你的三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
出手就是六位数,眼也不眨。
她这行为像极了金主给包|养的金丝雀投喂食粮。
傅容引没有废话,嗯了一声,将卡揣进兜里。
“明天开始上课,今天你可以自由活动,夜店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禁止出入,其他的你自便。不用向我汇报行程,但是要在十二点之前回来。”
她被宽松的灰色毛衣包裹着,身材纤细又略显单薄,语气却不容置疑。
和前一夜相比,唯一的变化就是她周身散发出的距离感轻了许多。
他点头,没有异议。
卫舒夷把一串钥匙抛给他,“我等会有点事要出门,茶几下有外卖的电话,你可以点外卖或者出去吃……哦对了,有时间的话,把缺的生活用品都买齐吧,回来我给报销。”
该说的她都说了,傅容引没什么好问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上楼换了身衣服下来,又看着她出门。
隐约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十几秒后彻底安静下来,他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对面墙边的桌上。
原本放着的奖杯全都不见了。
窗户很大,又正好朝阳,整个室内通透亮堂,和晚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空气里飘着一种柠檬的味道,很淡。
就像她一样。
说话也好,笑也好,昨晚所见到的她的表情,明亮、晦暗,全都如此,着落不了,细探便会淡淡散去,了无痕迹。
“卫舒夷……”
傅容引看着那杯犹有余温的热茶出神,将她的名字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化开,在唇齿间无声地咀嚼。
这个女人真奇怪啊,他想。
*
顾冕起床的时候是十一点四十分,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穿着浴袍在卧室里抽了根烟,到客厅时,门铃正好响了五分钟。
门一开,冷风灌进来,冉湘提着东西站在外面,精心料理过的头发被吹乱了,毫无半点美感。
他冷下脸:“我没心情和你闲聊。”
说完就要关门。
她却突然伸出手,胳膊卡住门缝,“我带了桂花酒酿小圆子,你尝尝。”
顾冕动作一顿,冉湘借着他出神的片刻,推开门侧身挤了进来。
眼皮微抬,顾冕扫她一眼,没说什么,关上门转身往里走。冉湘也不在乎他的冷脸,跟着进到客厅把东西放下。
“桂花酒酿还是热的,我特意用保温盒装的,另外还有一个乳鸽汤,天气冷喝点汤对身体好。”
她说着,回头看去。
他坐在沙发上面色沉沉,冉湘蹲在他腿边,昂头道:“你还没吃吧?先喝点汤……”
“冉湘。”
他低头对上她的视线,“无聊的事情不要再做了,没有意义。”
她拆塑料袋的动作慢下来,脸上的笑差点绷不住,滞了一瞬又麻利起来,像是不曾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继续道:“这家店的汤都是精炖的,一盅要炖上个把小时,喝……”
“我说了,没有意义。”顾冕打断她,“一点半我有行程,你回去吧。”
浑身僵住,好半晌,冉湘才放开手里的东西,缓慢站起身。
却不是出去,而是靠近顾冕,跨坐在他腿上。
她长得很好看,双瞳剪水,含情看着他,端的是一副动人模样。
欲说还休,仅是一个表情一个眼神,生生就将这空气都染地暧昧了。
她在勾|引他。
换做别的男人,可能会忍不住,然而……
“……够了。”
顾冕皱眉,将她推到一边,起身冷声下逐客令,“你走吧。”
冉湘腾地站起来,脸庞通红,耳根也烧起来,分不清是气还是羞。
她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眼里泛起泪光,哭腔渐起,“为什么不行?!忘记她吧,忘记她好不好?你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机会?”
他闭眼,语气森然,“在我生气之前,松手,出去。”
她不动,顾冕薄唇紧抿,亲自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毫不留情。
“顾冕!”冉湘朝他向卧室走的背影尖声大喊:“你就那么喜欢她?你告诉我她到底哪点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你这样子是在做给谁看?呵……卫舒夷她配吗?我呸!她不配!不配——!”
顾冕猛地转身,因她这话,脸上的表情霎时阴沉。
冉湘退后一步,有点害怕他的眼神,然而这点恐惧却不及心中的嫉恨,咬咬牙又大声道:“我再不济也比她强!她就是个贱……”
“啪——”
他打了她一巴掌。
用了七成的力,五指痕迹清晰可见。
她摔倒在地,脸也立刻肿了。耳边是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我不打女人,你是个例外。”
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冉湘捂着脸喘粗气,一边哭一边抬头冲顾冕嘶吼,“顾冕你真贱——!你和卫舒夷一样贱!你能打我又如何?你这幅惺惺作态的恶心模样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你自己吗?你忘得掉么?你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么?别自欺欺人了!”
“你很痛苦吧?哈哈……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再痛苦也无法改变卫舒夷和别人睡了唔…呃……”
顾冕突至她面前,大掌死死扼住了她的脖子。
盛怒的模样可怕骇人,剩下的音节卡在她的喉咙里,也卡在了他的五指之间。
她看见自己的脸映在那双目眦欲裂的眼睛里,狠狠盯着她的那双眼,沁着恨。
不知是恨她……亦或是透过她,在恨着别人。
肺部的空气和外界隔绝,全都堵在胸腔里,进不来,出不去。嘴微张着,头部像是塞满东西,脑子里的所有弦都绷到了极致。
被窒息的痛苦所扭曲着,她的脸异常狰狞。
顾冕不曾放松手劲。
看得出来,她很痛苦,痛苦地像是快要死了。
可是这感觉,却及不上他心里的十分之一。
*
“没想到你会突然回来。”
听到这话,卫舒夷拿调羹的手顿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搅动碗里的甜品。
“这家店的桂花酒酿还是这么香,你以前就很喜欢,不过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就很少来这里。”
男人懒懒倚在靠背上,一边说着,深邃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卫舒夷,那目光沉沉,夹杂着些许说不清的东西。
他长得像混血儿,个头高,五官立体,发色偏黄,脑后束一个小辫,不仅容貌出色,气势也压人。
卫舒夷被他盯了几分钟,最终还是绷不住,放下调羹,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你看着我干嘛?”
“三年没见还不让人看?”男人挑眉,眼里闪过一道光,话锋陡然一转,突然道:“对了,我听说顾冕的‘暴躁期’又到了,你知道这事儿吗?就是每到年末,顾冕就会处于极度易怒的状态当中……”
卫舒夷的脸色有点不好,“别说了。”
他没有停,反而更加起劲,“这毛病已经持续了三年,我算算,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来着?”
哼笑一声,他又继续道:“你现在这样,想什么我根本不用猜。连我都骗不过,你确定你敢出现在顾冕面前?”
卫舒夷想说自己不是回来找顾冕的,可她清楚,嘴硬没用,只会惹他发笑。
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她强撑着道,“我为什么不敢见他?”
“也对。既然回来,说明你已经做好了翻旧账的准备。”
男人笑了,语气中略带讽刺,“你一声不响跑了三年,顾冕装鸵鸟自欺欺人了三年……你俩真是绝配。”
卫舒夷脸色微沉,“有些事情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却不见得。”
从进包厢起,男人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此时却因她这句话陡然变了脸色:“轻松?你觉得我很轻松?”
两个彼此试探的人终是互相戳中了对方的痛处,室内蓦地静了下来。
长达二十几秒的沉默过去,卫舒夷突然叫他的全名:“廖申宁。”
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说:“……我很难受。这三年对我而言,每一天都是煎熬。”
那颓然的表情就像一把刀,刀尖正好戳在他的心上。
这样可怜的她,让他觉得十分刺眼。
被叫做廖申宁的男人没有接她的话,一顿,最终还是配合地换了话题:“你还没说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不会只是叙旧吧?”
她沉默一会,平复心情以后才回答,“我想找你拍照。”
“拍照?”
真是稀奇。
他来了兴趣,“你想拍什么照?”
“不是给我拍。”卫舒夷看向他,“是给我工作室的艺人拍。”
微挑眉头,他惊讶了一刹,又懒懒地沉回去,用表情示意她把话说清楚。
卫舒夷几句话简单交代完,便抿唇等他答复。
他的重点却偏了,“真够可以的,回来一个月,今天才联系我。”
又问:“你自己为什么不拍?”
她只是看着他,眼睛折射出吊顶的光,过一会儿又迅速移开。
扯了扯嘴角,他的眼里神色难测,“我忘了,你不拍人。”
“……除了顾冕。”
她最大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光和影在她的镜头下,有无限可能性。
摄影之于卫舒夷,是一种天赋。
然而她什么都拍,唯独不喜欢拍人。她说:“我很难在人身上找到美感。”
或许和她的天赋一样,这是她的某种缺陷。
但她拍过顾冕,只有顾冕。
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他道:“这个忙我可以帮。”
对廖申宁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成立工作室也好,捧十八线也好,哪怕是捧个一百八十线,有用得上的地方,他二话不说,绝对会出力。
他在乎的只是她这些举动背后的意义。
“你果然还是放不下他。”他垂眸,不知在笑什么,“既然这样不如干脆去找他好了,为什么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我……”
“行了。”他抬头,不愿听她强掰出来的说辞,打断道:“什么时候拍,你记得提前三天告诉我,我好安排时间。”
卫舒夷‘嗯’一声,沉吟片刻,对他道:“shiny,我这次回来,打算把那件事情解决。就算要了断,也要说清楚讲明白,干干脆脆地了断。”
廖申宁托着下巴,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我说,你真的接受得了……和他分手?”
卫舒夷愣了一下,却笑起来,语气略带自嘲,“你忘了,我们三年前就分手了。”
他收了笑意。
包厢里又沉默下来。
从眼角眉梢到鼻梁耳垂,一点一点细细打量她。
眸间微闪,廖申宁突然动了动唇:“卫舒夷。”
“嗯…?”
“虽然很对不起,但我还是想说。”
他的眼神幽深如海,深深望进去,似乎没有边际,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波涛汹涌,让人觉得,一不留神仿佛就会溺毙其中。
卫舒夷不明所以。
他眯起眼,神色认真起来,一字一句地道:“我曾经希望过我们是真的发生了关系。”
“我知道这个结梗在你们心里,你很痛苦。但是……抱歉,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