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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到杨家的消息没有几个人知道,根旺对早上迎接的所有人都下了封口令。就是悦来轩进出的人,也都选了平时嘴比较严实的两个可靠人,一个是管家杨七光,一个是根旺身边的婢女贞儿。杨七光不消说,他那天在后院四老爷训话时自身就已经被卷进了这个事情,处理不好,他跟着吃瓜篓还不打紧,关键是自己杨府大管家的位子还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而婢女贞儿虽然年纪不大,但一向对少爷崇拜有加,因此根旺说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有这两人守护金枝,根旺勉强能心安,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在自己房中坐也不是卧也不是,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金枝。他既怕金枝来杨府的消息走漏弄的满城风雨,又怕金枝耐不住使起性子把一副好牌打烂,还怕四老爷知道了把金枝赶将出去。
就在他活像一个笼中困兽、热锅上蚂蚁,着急难耐时,咚咚有人轻轻敲门,根旺大步冲过去把门拉开一条缝,杨七光闪身进来。根旺把门掩上,急急地问,“怎么样?事情办成了没有?”
杨七光满头大汗,喘着气说,“少少爷,哦不,大爷,好消息,大太太已经同意去看金枝!”
根旺拍手笑起来“好好!事情成功了一半!”
杨七光看着少爷欲言又止,完了挤出一句话来,“少爷,你都想好了啊?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我替你去办,结果只能有两个,要么成皆大欢喜,要么不成大家玩完!”
根旺拍了拍杨七光的肩头,“七叔,您老人家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事你不能不管;在我的眼里,您如同亲身父母,无论这次成败与否,我都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你白受累!”
杨七光两眼像起了雾有点潮湿,他用袖子揩了一把双眼,咬咬牙说,“这次我是豁出去了,我不图什么回报,只要你少爷今后不后悔,不埋怨,我就没白忙乎!”说完,他弯着腰,拉开门准备出去,根旺追着问“七叔,我恩妈说什么时候去了吗?”
杨七光摆了摆手,“你等着,我去看看,说不定眼下两人已经谈上了呢!你听我的,在屋子里好好呆着千万别出来!”根旺在后面还是不放心,追着说,“七叔你在场面上帮衬着点!有消息火速来告诉我!”
杨七光边往外走边回道“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杨七光走后,根旺又在房间里走起圈来,他的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总感觉要出事!但怎么个出事,他也说不清楚。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还是不见杨七光人影,根旺着急起来,“妈的,这老小子,一去不回!回头我要好好训训他!”但光在屋子里躲着干着急也没用啊,还不如自己过去看看!想到这里,根旺不再犹豫,猛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三下两下一路小跑来到悦来轩,远远看见杨七光蹲在门口的一棵桃树下,抽着旱烟袋。根旺脸有点难看,心里说,“你这倒清闲,像个没事人,你要知道我可是几天几夜没合上眼了!”
杨七光见根旺过来,赶忙起身走到根旺身边,小声说:“少爷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都跟你说好了吗!你这伢子怎么不听老人劝呢?”
根旺装作没听见,压着嗓子问,“七叔,进去了没有?”
杨七光答“进去了,有一袋烟功夫了!”
根旺拍了拍杨七光的肩膀,说“你守在这里,我进去听听!”
杨七光大惊,忙伸手过来拦阻,一把没拦住,根旺绕过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杨七光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能楞在那里,不断地摇头。
根旺走进院子,直奔西厢房金枝歇息的那间,只见贞儿拿了把大芭蕉扇在门口站着,听见脚步声忙抬起头,见是少爷,马上小脸莫名地发红。根旺作了一个手势叫她别声张,悄悄靠到门边,扒开门缝里往里看去,只见房间小圆桌旁坐着大太太,背对着窗户,床上坐着金枝。
他侧耳细听,只听大太太慢悠悠地说,“姑娘,我们杨家不比一般人家,我们讲究个体面,讲究个门当户对!看你,也是个好姑娘,知书识礼,你也该替我们杨家想想,替我们老人想想!杨家四房里就生了这么一个男伢子独苗,旺还年轻,还不懂事,可姑娘你该明白事理啊,你俩真成了,他还能在池州府混的下去吗?我们杨家在这四州地界还能抬的起头吗?”
金枝一声冷笑,“哼!都让我替这个想想,替那个想想,可你们哪一个说要替我想想呢?现而今是民国不是大清,官家都在提倡平等、自由,怎么你们这么大的人家,还在用旧式一套?”
大太太显然有点生气了,她抬高了声调道“我今天是看你的面子才过来见你,你不要左一个自由,右一个平等来搪塞我!我再劝你一句,识相的拿了钱立马给我走人,走的越远越好,别再让根旺找着你!”
金枝也抬高了声调,“你这是在威胁我?”
大太太笑了“我用威胁你!哈哈哈,你不打听打听,我们杨家,世代望族,想说理自有说理的办法,想耍横我们也自有耍横的招数!”
根旺听着听着,眉头紧锁,看来形势不容乐观!要不要自己也进去说点什么,但又怕进去反而火上浇油,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就在他急的大汗淋漓之际,猛听得大太太站了起来,“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听还是不听,全在你自己!——”说着就往门这边走,看来是要闹掰的架势,根旺愈发大急,只想一把把门推开,冲进去劝阻,却不料金枝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话,“大太太走好,根旺的亲身父母如果在,该有多好啊!——”
根旺愣住了,金枝气糊涂了,怎么语无伦次呢?
大太太也愣住了,“你你你,你说什么?”
金枝仍然慢条斯理地说“不要假装吃惊哦!当年的根旺亲娘素秀是怎么死的?根旺亲爹曹三又去了哪儿?四喜是怎么成了哑巴?你都不会说不知道吧?”
大太太急了“一派胡言,疯女人!给我滚!”
金枝一动不动,冷笑着说“我今儿个来了,还就不走了,我知道的事情远比这个还要多!我来的时候就早作好了一切打算,但凡我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姐妹们会去请曹三回来,曹三现在可不是当年的曹三哦,见了面你得立正稍息敬礼!说的好呢,带走根旺留你们一条命;说的不好呢,几百条枪能把杨家院墙打成筛子,再一把大火点着,那时侯,杨家还有没有杨家,我可说不准!”
大太太全身发抖,脸色煞白,手指着金枝“你你——”竟然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突然间软倒在地上!
根旺脑子轰地一声巨响,一个箭步推开门冲进去,扶起大太太,瞪了金枝一眼,喊“贞儿,快去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