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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枪手击倒后,一直躺在樟树附近的王达,突然不见踪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或许他还活着,只是因为害怕而偷偷溜走。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毕竟百草枯也不是盖的,卢老师就是例子。被混有百草枯的酒精子弹击中后,虽然不一定会立刻死亡,但就算一时半刻死不了,亦不见得可以行动自如。
我突然想起那个能让死人复活的阿娜依,该不会是她让王达的尸体复活吧?这个想法虽然荒诞无稽,但也不是全无可能。因为阿娜依曾自称“赤地之神”,而根据卢老师的通话录音,他与藏镜鬼所属的邪教组织名为“赤神教”。因此,不能排除两者之间存在关联。或许,他们所信奉的圣主,就是拥有神奇力量的阿娜依。
梁彩霞的阴冷笑声时大时小,若隐若现,不断于夜空中回荡,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难道,她的王牌就是尸变后的王达?
如果她所信奉的圣主就是阿娜依,那么就不能排除她从对方身上得到某种神奇力量,就像那黎恺敏曾提及血色蛆虫。倘若她把这种神奇的蛆虫添加到酒精子弹里,或许真的能做到使受袭者尸变的效果。
心念至此,不由感到一阵寒意,立刻环视四周,以防尸变后的王达,突然从某个阴暗的角落扑出来,把我撕成碎片。然而,我的忧虑并没有变成事实,观察了好一会儿亦未见王达的踪迹,反而梁彩霞的笑声渐渐变得模糊。
糟糕!我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细节,那就是梁彩霞曾经学过修理电器。
就在我为自己的疏忽而担忧时,一道强光伴随着轰隆巨响出现于眼前。巨响掩盖了所有声音,强光更使我睁不开眼睛。难道,这就是梁彩霞的王牌?
还好,当双眼适应强光之后,我便发现这并非梁的王牌,而是我们的救兵——傅斌。
傅斌骑着一辆大排量雅马哈摩托车,在引擎的疯狂咆哮中风驰电掣,一转眼便通过狭窄的小路。眼见马上就要进入枪手的射击范围,他突然像玩杂技般,于原地转了几圈,扬起大片灰尘,藏身于飞扬的尘土当中。当然灰尘散落之时,他已不见踪影,只在原地留下一圈轮胎痕迹。
我正思量他耍什么花样时,一声愤怒的咆哮便传入耳际:“阿慕,你这混蛋竟然敢骗我!”随即响起三下枪声。
我惊惶地检查自己的身体,还好我并没有多几个弹孔。定神一看,发现原来是雪晴向阳台开枪,而不是傅斌想要我的命。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傅斌便扭尽油门,在引擎的咆哮声中,骑着摩托车从樟树后面蹿出,以“七十码”时速向我撞过来。
虽然梁彩霞已下达撤退指使,但枪手是否经已离开尚未能确定。此刻若离开樟树的掩护范围,很可能遭受枪手攻击。可是,如果我继续呆在原地,恐怕马上就会被傅斌的雅马哈撞个脑袋开花。
正苦于不知道如何决择之际,突然听见雪晴如同命令般的冷漠声音:“蹲下!”虽然我不知道傅斌在打什么主意,但我坚信雪晴不会加害于我,于是便立刻双手抱头,紧贴樟树蹲下来。与此同时,傅斌猛然掀起车头,使车子“站”起来,犹如一头饥饿的黑熊,向我扑过来。
一辆摩托车加上一个体形魁梧的武警队长,在加速作用下产生的撞击力有多大?准确数字我不清楚,只知道樟树被撞后,剧烈地晃了一下,而我则眼冒金星,几乎失去知觉。
本以为马上就得会见马克思,但稍微定神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撞死。原来傅斌把摩托车立起来,架在樟树上,而不是直接撞在我身上。我之所以会感到眩晕,是摩托车撞击樟树引起的振动所致。
傅斌把摩托车架在树干上,并顺势往树上爬。他的身形像虽然头大黑熊,但动作却异常灵敏,三两下子便已隐没于茂盛的枝叶当中。他这法子倒挺方便,把车子一掉便往树上溜,可惜我却被压在车子下,连弹动一下就不行。
这摩托车咋说也有好几百斤重,若被它压在身上,就算死不了也得断几根骨头。而在傅斌爬上树后,这车子便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随时会倒下来。如果说被兰博基尼压死,我也就认命了,起码对方肯定花了不少钱买保险。可是,倘若被这辆该死的摩托车压个半死不活,恐怕连医疗费也赔不起。
为了不被压个半身不遂,我抱着头紧缩身子,祈求这车子别在傅斌下来之前倒下。可是,就在我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敢弹动的时候,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
虽然我可以不接电话,但手机不停振动,实在让我难以心安,谁知道车子是否会因此而被振下来。因此,我只好以为最少幅度的动作,把手机掏出来,艰难地接听。
电话一接通,伟哥那令人厌恶的声音便从听筒中传出:“慕老弟,我仔细地研究过卢老师的手机,发现手机里装了一款隐藏的反破解软件。本来这种小儿科的软件,我昨天就该注意到,只不过当时你们老是催我,害我一时分神才给忽略了……”
“你能长话短说吗?”我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其实,我很想对这厮破口大骂。都什么时候了,我现在可是刀子悬在头顶上,随时会被那辆该死的雅马哈压断腰,还那有心情听他的连篇废话。可是,我又怕骂他时过于激动,不小心碰到车身,使摩托车倒下来,所以只好对他低声下气。
“你那边情况很恶劣吗?”他似乎从语气中察觉到我正处于劣境。
“暂时死不了,不过你还是先准备慰问金吧!”我有气无力地说。
“好吧,老哥我就直接跟你说重点。”他已意识到事态严重,“我仔细地研究手机里的反破解软件,当手机被强行破解时,它便会自动运行,先利用移动基站技术确定当前位置,然后给指定号码发送一条彩信,彩信的内容就是标示了当前位置的地图。”
“调查过接收彩信的号码没?”我一时兴奋,不小心碰到正摇摇欲坠的摩托车。
我立刻闭上双眼缩成一团,连气也不敢喘一口,心中不断祈求车子千万别倒下来。然而,就在这个生死在于一线的时刻,我突然感到一下剧烈的振荡,似乎有东西从树上掉下来。
摩托车本来就快要倒下来,现在又给摇了一下不倒才怪。可是当我准备好去见马克思时,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车子压死。睁眼一看,发现傅斌正扶着快要倒下的车子。原来刚才的振荡,是傅斌从树上跳下来造成的。
傅斌横眉立目地瞪着我,冷声道:“为什么骗我?”
我知道他是为刚才那条短信兴师问罪,也知道若不能给他满意的回答,他很可能会用摩托车把我压个半死不活。所以,我立刻挤出一副孙子相,解释道:“难道你不想让雪晴知道,你非常在乎她吗?”
“跟你开玩笑啦!”这小子立刻展露欢颜,翻脸比翻网页还快。
我赶紧从摩托车底下钻来,这时才注意到,伟哥正在电话彼端不停地鬼叫:“慕老弟,你没事吧?慕老弟,慕老弟,你死了没?你银行账号跟密码是多少,赶紧告诉我,我会把钱一分不少地交给你的父母……”
“谢了,我还活着,你先等一下,待会再给你电话。”我说罢便把电话挂掉,随即向傅斌询问:“人呢?怎么不把梁彩霞拉下来?”
他把摩托车放下来后,耸肩道:“树上没人,阳台上枪手似乎也跑了,我在树上只找到这玩意。”说着把一块烟盒大小的黑色物体交到我手上。
看着手上的物体,我不禁皱眉。这就是被我忽略的细节——粘在一起的无线扬声器及麦克风。
梁婆婆说其女儿曾经学过修理家电,当时我没想到她所指是家电,有可能是扬声器之类的音响设备,可惜当我想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梁彩霞其实并没有藏身于樟树上,她真正的藏身点应该是跟枪手呆在一块,通过扬声器及麦克风跟我对话。刚才她的声音之所以变得急促,大概是因为正在逃走的缘故。这就能解释她的笑声为何会时大时小,若隐若现——她已经离开无线扬声器的正常接收范围。
“奇怪了……”我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怎么了?”傅斌问道。
我向他讲述刚才的情况,并道出心中的疑问:“如果梁彩霞跟枪手呆在一块,那‘赶紧到圣坛集合’这句话是跟谁说呢?让我们知道她接下来的行动,对她毫无好处。”
他思索片刻后答道:“他们可能还有其他同伙,而且不能通过手机短信之类的隐藏方式互通消息。”
“难道是他?”我突然想起王达,立刻掏出手机致电伟哥,询问卢老师手机自动发出彩信的详细情况。
“你知道什么是移动基站技术吗?”伟哥没有直接说重点,反问我这个深奥的专业问题。
我不耐烦地说:“天晓得那是什么东西,别浪费时间,把你知道的简明扼要地说出来。”
“移动基站就是手机信号的收发台,手机必须在基站的覆盖范围内,才能收发信息及通话。移动基站技术就是基于这个原理,推算手机当前位置的定位技术……”这厮不厌其烦地向我卖弄这些与案情无关的知识。
我可没空听他这些废话,为了让他尽快转入正题,我只好故作认真地说:“嗯,原来你懂得挺多的嘛!要不我向老大提一下意见,把局里所有跟通信有关的活儿,全让你包下来?”
“别别别,这可要把我活活累死。”手机传出他的惊叫。
我冲手机大吼:“那还不快把接收号码的情况说出来!”
“这就说,这就说……”这厮总算入正题了,“我已经调查过接收号码,是张记名手机卡,卡主名叫王达,工作单位是县派出所。”
“真的是他……”虽然早已料想到,但得到确认后还是感到十分惊讶。
“藏镜鬼可能并非两个人,而是由三个人组成……”挂掉电话后,我把通话内容告诉傅斌,以及刚走过来的雪晴。“卢老师把接收号码设定为王达的手机,足以说明王达在此案当中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甚至有可能是‘藏镜鬼’的主脑。”
“单凭一个手机号码便断定王达是主谋,似乎过于武断。”雪晴冷漠地说。
我当然不会如此武断,我之所以怀疑王达,除了手机号之外,还有三个主要因素:
首先,王村蔡家五姐弟失踪后,蔡全第三次报案,县派出所才予以立案,且不但没派出警员搜救,还刻意阻挠治安队进防空洞搜索。这足以证明县派出所内,有人故意拖延搜救,而此人极有可能就是王达;
其次,自遇袭事件之后,梁彩霞一直呆在家里,鲜有踏出家门,但却偏偏在我们到访前二十分钟外出。显然是有人提前通知她,我们将要来访。而我们在县派出所要求王达同行时,他一再要求我们知会所长,不排除他利用我们跟所长打招呼的空档,向梁彩霞通风报信,让她有所防备;
其三,作为土生土长的王村人,王达竟然会在邻村迷路。这难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拖延时间,以便梁彩霞有充裕的时间,安排今晚的袭击;
其四,王达刚才中弹后倒地抽搐,使我们误以为他被混入毒药的酒精子弹击中,但其后他却又悄然离开。这很可能是他与枪手合演的苦情戏,一来让自己成为我们的包袱,使我们处于劣境;二来必要时,可以在我们背后放冷枪。
我道出心中所想,傅斌思索片刻后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只能证明王达是藏镜鬼其中一员,不能确定他就是主谋。”
“何以见得?”我问道。
“你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伸出一根手指,“如果王达是主谋,为何在卢老师的手机里,没有跟他的通话记录?”
这的确是个疑问。
如果卢老师不知道王达的存在,那还说得通。可是,他不但有对方的手机号,而且还设定为防破解软件的接收号码,为何却从来没跟对方联系?
“或许,我们该进屋子找答案。”傅斌往吴威夫妇的房子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