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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乔在第二日知道了老夫人给聂姿姿下药的事。
向晚将前因后果打听了清楚，细细地说给黎乔听。
老夫人对聂姿姿的不满表现得非常清楚，甚至还专门派人去秦淮河上买了让人绝孕的凉药回来，手段直截了当，完全没有顾忌。
黎乔一面听，一面将手边的盆栽裁剪妥当。
“家主那边呢？有没有消息？”
向晚摇了摇头。
“大抵此事毕竟是老夫人经手的，家主虽性情乖僻，但待老夫人可谓至孝，当不会去惹老夫人的不痛快。”
黎乔笑了一下。
“向晚，你这样说，显然还是不了解他。”
——沈慕当然不会去找老夫人的不是，却会将这样的事推到她的身上来。尤其是老夫人才见了她，聂姿姿就遭了难。
她捏住了袖口。
“向晚，让你去查的人呢？查的怎么样了？”
黎乔将心中对未来的预知过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想起来，聂姿姿背后还有一个人。她将那人的画像画了出来，并暗中吩咐向晚四处查找，看到底是什么来头。
向晚抿了抿唇，凑近了黎乔低声说道：
“查到的东西不全。只知道这人叫赵方，是闻人家公子的门客，但是跟聂美人有什么联系没有，奴还没有查出来。”
黎乔拧了拧眉。
“闻人家？是那个‘解周官书，文传大雍；洽后氏礼，誉起东宫’的闻人家？”
向晚点了点头。
黎乔捏碎了手边盆栽的枝叶。
闻人家是四世三公的大家族，如果当真是他们在插手此事，那所谋恐怕就不仅仅在于沈慕了。恐怕重心所指，更有可能是在殷修身上。
“我听说，苏哥哥回来了？”
“是。”
“向晚，你帮我安排一下。”
黎乔抬起了头。
向晚垂首答应了。
“喏。”
沈慕听说了聂姿姿的事情。
他吩咐闻洛送了些东西过去，自己却没有露面，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我已经将聂姿姿的事情处置妥当了。——我知道你心里是别扭着，所以才这样像被赶鸭子上架一样要给聂姿姿提名分。但是阿慕，”
老夫人抬起了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这样一味的计算真心，真的能让乔乔明白你的心情？你们做了五年的夫妻了，一直相敬如宾，对外也就罢了，对内何必一直这样冷冰冰。——阿慕，你不要忘了你最开始想要娶黎乔的初心。”
沈慕垂下了头。
“母亲说的是。”
他想起来很多年前的黎乔，梳着两个小辫子，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拉起了他的手。
他握紧了自己的手。
近乎乞求地想要留住当时落在他手心里的那份柔软。
小丫鬟若芽攀着墙往外看了看，一个仆从都没有，不禁瘪了瘪嘴。
她跑进屋来，嘟着嘴道：“美人，外面的仆从都被撤走了，这可怎么办？”
聂姿姿靠在床头，目光望向虚空，没有回答若芽的问题，只是问她。
“家主来了么？”
若芽摇了摇头。
她看着聂姿姿一副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有些不满。
“美人，您可不能这样毫无作为啊，这些人这么势利眼，看到老夫人的动作就一个个脚底抹油溜得老快，还把先前说您要提份位送来的礼也收走了，实在可恶。美人应该去找家主告一状。”
聂姿姿斜眼倪了一眼她，不懂她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她今生都不可能再有子嗣，这在后宅里就是个笑话。就算宠爱再多又怎么样，别说她上面永远压着一个黎乔，就算是黎乔死了，她也决计会因为无子而入不了沈家门楣。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掐到肉里面。
她本来想徐徐图之，但是没有想到先在内宅碰了一个钉子。是她低估了黎乔，本来以为她什么事都不管，应该是柔弱老实的才是。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个老实人给了她致命一击。
永远不可能有孩子。
这样就算她回去，她也得不到她最开始想要的东西了。
“美人，您可不能只发呆啊。奴跟着您，可不是要来跟您喝西北风的。您若是不想点主意，那奴也实在是不敢认您这个主子了。”
若芽斜着眼睛看她。
本来以为跟着这个过来会有好日子过，哪里知道现在这么寒碜？何况聂姿姿喝了凉药身体不可能没有损害，老夫人不给请个大夫，家主也不来看，可见是她的日子到头了。要不是弃故主的名声不好，若芽早就一走了之了。
聂姿姿抬了抬眼，“你慌什么？家主既然没有明言不立我为妾，那么事情自然就还有转机。”
她抬了抬手，“去把柜子上的梳妆盒拿来。”
若芽冷哼了一声，“美人，奴累了，不想动。美人身子见着也没什么大碍，自己去罢。”
聂姿姿对她的行为恨及，却也无能为力，只好掰下手腕上的玉镯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看清楚了，这可是上好的蓝田暖玉，还使唤不动你？”
若芽的眼睛跟着镯子转了一圈，立马笑了起来。
“美人说笑了，伺候美人是奴的本分，本分。”
手上却一把把镯子拽到了自己的手上，看了看，咧嘴笑了，“奴谢美人赏。”
聂姿姿对她这种样子很看不上眼，抬了抬下巴，示意若芽给她拿东西过来。
若芽立马笑着去了。
聂姿姿从盒子的最底层找出来了一个竹筒。
她让若芽拿了纸笔过来，酝酿良久，终于写下了在沈府的事情，并进一步询问下一步应该如何做。
最后的最后，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写上自己被黎乔陷害的事。但是想了很久，她终究没有动笔。
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何必现在早早就立了靶子给人？岂非已经绝了自己的后路？
她终于书写妥当，将绢帛装进了竹筒里面。
她身边只有若芽一个丫鬟，这是她此时唯一的凭借。于是她只能将竹筒交到了若芽的手中。
“你将这个竹筒送出去，送到竹里馆管事赵方先生的手里。”
她抬眼，看见若芽打量着竹筒的眼神，心里厌烦，于是冷笑了一下。
“你放心，若你安然送过去，赵先生自然会给你五十两银子作为报酬。但是如果你没有做到——”
她的眼神冷下来，“——我想，你应该知道竹里馆的势力吧？你能承担惹怒他们的后果么？”
若芽的眼睛转了一下，随即笑了，“美人客气了，奴知道这世上，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美人就请放心罢。”
聂姿姿只是冷哼了一声。
若芽笑着退了出去。
她捏着手中的竹筒，看了看里面已经闭上眼休息的聂姿姿，低下头，打开了手中的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