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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殷修死灰复燃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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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鸽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

    它从秣阳规格宏大的宫墙之上掠过,飞过扬水,飞过绝涧,飞过土壤肥沃的河内,而后稳稳地落在徐州的地面上。

    阿寿抓住信鸽,取下消息来,一目十行地看完,面色越看越沉。

    他抓了两把谷物,喂给信鸽,摸了摸它的脑袋,而后向内院走去。

    他将手中的信交到了闻人御的手中。

    闻人御捏着信纸,挑了挑眉,“沈慕?”

    “正是。”

    阿寿点头应诺,“不知道沈慕打的是什么主意,怎么信送到公子这里来?”

    闻人御笑,“我那兄长在河内拉起联盟,要集中兵力对殷修和沈慕动手,他们哪里能坐以待毙?我只是觉得,闻人胥未必有这样的能耐能支撑起这个联盟,父亲和祖父既然都发了话任由他,他哪里来的银子来支撑?哪里来的魄力让诸侯都臣服在他的名下?——这么分明的一个破绽,难道沈慕就看不出来?怎么还想着要从内着手,瓦解闻人胥的后方?”

    闻人胥是庶子,外无娘舅可依,内有孤身之患,哪里需要沈慕这样忌惮?

    “或许正是因为老太爷老爷都没有插手,他人都以为这是默认了大公子的行为?”

    闻人御“啧啧”两声。

    “不不不,嫡庶之别古来有之,若是家族行事,哪里轮得到闻人胥?何况沈慕在信中说的能载舟亦能覆舟的东西,我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

    阿寿皱眉,“公子想应约去和他见一面?”

    “总之最近无聊,出去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河内凶险,闻人胥万一在河内做些什么,公子怎么能确保自己能安然到达秣阳?——何况现在秣阳被殷修和沈慕把持在手里,万一沈慕使诈,公子岂不是在以命相赌?”

    “呵。”闻人御笑,“我没有那么蠢,跑到秣阳去。既然沈慕要找我,那自然是他来就我。”

    闻人御弹了弹手中的纸条,“你去回信,让沈慕出来,我们在绝涧相见。”

    阿寿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头。

    “喏。”

    信鸽原路飞回,却不妨在河内被人强制逮住。

    闻人胥看完了闻人御的回信,笑起来,弹着信鸽的脑袋笑。

    “好弟弟,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他将纸条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扬手一挥,信鸽扑腾着翅膀渐渐飞远,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闻人御的欣然赴约,让沈慕的心稍定,加之近来他和黎乔相处越发融洽,是以面上常有笑意,只是唯一让他笑不出来的,是殷修想要称帝的事。

    殷修一直有称帝的野心。

    这一点沈慕一直都知道,只是原来殷修行事还会有所顾忌,近来却越发肆诞。东边闻人胥拉起来的联盟此时正闹得沸沸扬扬,偏偏这个时候殷修起了称帝的心思,还说动官员来请命。先前沈慕好不容易劝下去一些了,却不想殷修最近又想起此事来,又打算祭天明祖。

    “怎么又想起来此事?闻人胥在东边那样大的阵仗,你现在称帝?不是正撞上去?——就不能再耐心等等?”

    沈慕沏了一杯茶,道。

    殷修怀里抱着一个宫人,嗤笑,“闻人胥拉得起来联盟?我听说睿王也去了河内,一个是早先定下来的行事者(闻人胥),一个是自来有名望的皇室姻亲(睿王),他们必然闹起来。——我们这些日子可过的太憋屈了,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怎么成?”

    理由充分,竟让沈慕无言以对。

    他顿了一下,看见殷修面上的神色,突然问道:“是谁同你说的这些?”

    “什么?”

    殷修挑眉。

    “你平日随心所欲,只热衷于打仗,什么时候却将这些事情都了解了个清楚?闻人胥和睿王的角逐,你说是没有人提点自己想出来的,我却不信。”

    殷修笑容不变,手上却加了力道,他怀里坐着的宫人惊呼起来,“丞相——”

    殷修将宫人推了下去,冷着神色道:“伺候不当,自己去领罚。”

    宫人震惊地抬起眼,“丞相——”

    然而殷修正当心情暴躁的时候,听见她的呼喊反而越发烦躁,挥了挥手,一旁静立的侍卫就要上来拖人。

    宫人惊慌失措地抱住沈慕的腿,“将军,将军,请将军救救我——”

    沈慕拂开了她的手。

    他低头饮茶,看着那个宫人被拖了下去,面上并没有半分动容。

    只是淡淡地抛出了一个名字。

    “是聂姿姿么?”

    殷修顿了一下,“你扯上她做什么?”

    沈慕道:“聂姿姿身份有鬼,她的话,你不可全信。”

    殷修挑了挑眉,想到聂姿姿原先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心里面越发觉得现在的沈慕有了异心,他看了看他。

    “聂姿姿不过一介妇人,哪里能翻出什么浪来?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你想想看,我们最开始从西北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亲手铲灭了宦官亲手把权利握在手里,但是却因为小皇帝压在头顶动都动不了,这是我们想要的随心所欲的日子?”

    他看向沈慕,“沈慕,我们都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他们因为身份贵贱就生来拥有这些,我们费尽心机却都得不到,甚至我们还必须忠心侍奉他们左右?——沈慕,这是你想要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沈慕,你别忘了这是你最开始劝我入京时说的话。”

    “现在呢?你却要放弃你最初的想法么?”

    沈慕沉默。

    没有人不想功成名就,姓名载于史册,传奇留待后人。沈慕当然有野心,只是现在,这样的野心,比不上他想安生过日子的心情。

    他一路走出宫,路上看见夏侯仪从廊柱下探出脑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那是幼帝夏侯伦的弟弟,和夏侯伦不一样,因为这孩子的身份不重要,所以殷修放在他身上的心思也并不多。底下的人都惯会看人脸色,对夏侯仪的关切自然很少,以至于养成了他怯弱沉默的性格。沈慕见过他几次,但并没有留下任何深刻印象。

    他从夏侯仪的身边经过。

    夏侯仪垂下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