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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有一份牵挂,总要回来一趟看见了官向玉睡熟的模样,要看见她胡乱地踢被子,才能给安心。太子殿下一手搂着娇软的人儿,一手捉住那不安分的小脚,浅浅地揉着,吻了吻她额间乱糟糟的头发,道:“小离儿,等事了了,我带你四处游玩,好不好?你这些天这么乖,呆在东宫哪里都没去,肯定憋坏了。”
官向玉声音迷迷糊糊地,万分依恋地抱着他,啄头道:“好啊,要是有机会的话,我想带你去南疆,见我的外公……他那个人很不近人情,但对我是很好的……听说他们的圣蛊要百年才能养出一只呢,外公都送给我了……”
“好”,太子殿下亲了亲喋喋不休的小嘴,温柔地笑着,“到时候就去看我们的外公。”
还不到一个时辰,太子殿下只眯了一会儿,便轻手轻脚地为官向玉掖好被子起身更衣。这个时候外头夜霜正寒呢。他俯头亲了亲官向玉,转身便走。
孰知这时太子殿下的袖摆忽而紧了一紧。他回头一看,竟是官向玉的手钻出的被窝抓住了他的袖摆。
寝殿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宫灯,朦朦胧胧的。
官向玉睁开澄澈明亮的眸子,看着太子殿下,眼巴巴道:“烬师父,胡国不是真的想跟我们打仗的。要是真的想,早在定南王反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打了,现在非得等到叛军气焰有所下降的时候才领军到边境。”
“嗯?”太子殿下重新坐了回来,手指顺着她的发,反问道,“虽不是真的想,但若是他们提的条件是要大周十座城,让大周每年向他们缴纳贡税,小离儿你能答应么?”
官向玉想了想,道:“这样苛刻的条件自然是不能答应的,但是烬师父你不问问他们怎知他们开的是什么条件?想来叛军想拉拢胡国,向国主提出的条件应当相当优渥,但胡国似乎没有与叛军为伍在关键时刻帮助他们。胡国国主应该是想向烬师父你提条件。”
太子殿下一愣,与官向玉执手片刻,随即薄唇勾起,绽开一抹舒缓的笑,仿佛让满室明亮又温暖。他重新躺回了被窝里,抱着官向玉,道:“乖,再睡一会儿。”
官向玉被他身上的寒意冻得瑟缩,笑咯咯道:“你脱了外衣啊,这么冷都把我瞌睡赶走了。”说着她便转身主动为他宽衣解带。
太子殿下把她压身下,情意绵绵,“那你负责给为夫暖一暖……”
第二日,暖日初升,太子殿下便带着官向玉骑马奔跑在了绵延伸向远方的官道上。寒风凛冽,吹在面上如薄刀子刮一般,官向玉穿得厚实,脖子上围着厚厚的棉巾,手里抓着马儿柔软的鬓毛,望着两边风景飞速流逝,笑得弯起了眼。
太子殿下这两人队伍,总比宋将军那一队轻骑行程快一些,几日以后竟追上了宋将军。越是往北越是天寒地冻的,宋将军为太子殿下和官向玉备了一辆舒适的马车,一齐赶路到边境。
在马车里,官向玉不用穿得那么厚实,一边吃着零嘴儿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兴致浓时,还招手让英气逼人的宋将军驱马过来,逗弄他一阵。完全不是一副将要身赴战场的严肃光景。
太子殿下正在马车里看两国边境的地形图,官向玉喂了他一块香酥,便自己囫囵地吃着趴在车窗上,又对那宋将军招手,“小宋将军,你过来一下。”
宋将军驱马过来,并排走在马车车窗边,问:“太子妃娘娘有何吩咐?”
官向玉想了想,支着下巴问:“听说小宋你跟赵小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宋将军抽搐了一下眉,揣着明白装糊涂:“哪个赵小姐?”
“赵万锦呀”,官向玉笑眯眯道,“她为了你连太子妃都不肯选了。我觉摸着小宋你是欠下了我一个大人情,要不是我的话,说不定皇后娘娘还想她当太子妃呢。”
宋将军也不在意,权当作是一次闲谈,好笑道:“那属下能不能冒昧问一下,太子妃娘娘何出此言?”
官向玉看了一眼专注的太子殿下,掩不住满脸的幸福,道:“因为烬师父已经喜欢了我呀,就不可能再娶赵小姐为太子妃了,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马车里看地图的太子殿下闻言,亦是不知不觉地扬起了唇角。
宋将军含笑地点头道:“看来娘娘果真是属下和锦儿的大恩人。”
“这样”,官向玉越说越精神,“这次去跟胡国交手你要是立了功呢,回去以后我就让烬师父请求皇后把赵小姐赐婚给你当夫人。”
宋将军抱拳神采奕奕道:“属下谢过娘娘,属下定当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就不用啦”,官向玉摆摆手道,“无论如何,你需得保护我烬师父的安危,我觉得就是你最大的功劳了。”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当然,你首先得先听我的话,再听烬师父的话,懂了么?”
“是!”
经过了贵城继续往北,下一座城叫青岩城,就是大周与胡国的边境了。大周的八万将士在青岩城安营扎寨,见太子殿下来了,皆是士气大振。
登上青岩城楼,举目望去,胡国境内一马平川草木荒芜,前方竟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应是胡国的军队了。
两军如此对峙了两日,俱是风平浪静当中暗流汹涌。
后来胡国率先派来了一位使者来青岩,带着胡国国主呼延西扬的条件而来。这位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呼延西扬身边的猴子胡豆。
胡豆甫一入城见到了官向玉,别提多兴奋了,旁人阻挡不及,它毛手毛脚地蹿过来要往官向玉身上贴,却冷不防被太子殿下随手一拎,拎在了半空中。胡豆是个欺软怕硬的,惧怕于太子殿下的淫威,徒然挣扎了两下便乖顺了下来。
官向玉看着它,眼睛亮了亮,但面子上还是要端出一副不屑来,道:“你这个叛徒,你跑来干什么?”
太子殿下见它背上背着一只小小行囊,打开来看,是两份一致的两国平战书,另附上一只小巧的锦盒。太子殿下拿了协议书展开来看,胡豆便擅做主张地把小锦盒推送至官向玉的手中,张牙舞爪地表示,那是胡国国主特意送给官向玉的礼物。
那平战书上明确写着,要求大周割让从青岩城往南的六座城池,并由胡国每年向大周进贡改为大周每年向胡国进贡,进贡的数量比原先胡国进贡的要多三成。这跟太子殿下所料差不了多少。
所谓的平战书,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但聪明人都明白,这并非是真的一份必签的平战书,这只是胡国国主送来的试探,否则他也不会只是让一只猴子送过来了。
太子殿下看后并未发火,却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随即提笔给修订了另一份平战书,各说各的条件,贡税可以再商量,但六座城池胡国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然后官向玉掂了掂锦盒都懒得打开看一下,便又原封不动地和着新的平战书一齐让胡豆又送了回去。
隔天,胡国便派遣了使者队伍入青岩,大周以上宾之礼招待了他们。胡豆也跟着来了,蹲在一位使者的肩上。
彼时太子殿下与官向玉坐于堂首,这里毕竟比不上京城皇宫,有一群一群的宫人婢女可供使唤,这里就只有三大五粗的侍卫守候。一行人进来以后太子殿下便让侍卫粗手粗脚地摆上颇具胡国风味的酒肉菜食。胡豆依靠的是一位身材高大英岸的胡国男子,五官深邃眼神漠然,一坐下便大大方方地饮了一杯酒,道:“大周的太子待客有道,这胡酒味道不错。”说着就抬起头来,面孔熟悉,正是当初在贵城遇到的那人。
胡国国主呼延西扬,亲自来了。
太子殿下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那胡王还请尽兴。”
侍卫给呼延西扬斟的第二杯酒,他拈着酒盏,抬眼眼光投向了太子殿下身边坐着的官向玉,不辨喜怒,仰头把一杯酒一饮而尽,道:“上次匆匆一别”,这时嘴角才若有若无带了点淡到极致的微笑,“未能好好儿和大周太子打个交道,今日把酒言欢实属意外。太子别来无恙否?”
这一口汉话,说得十分的流利。
太子殿下笑道:“胡王客气,这等盛情,本宫着实承受不起。”官向玉执壶为他斟酒。他抬起酒盏,“本宫敬你。”
场面上看似一笑泯恩仇一酒化前怨,当初在贵城时候的九死一生,太子殿下和官向玉岂是说能忘就能忘的。但是这对能屈能伸的夫妇,身在其位最是能够明白大局为重这个道理。
吃了一顿酒,叙了一会子旧,侍卫把美酒菜肴都收了下去,彼此也就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了。胡豆在呼延西扬的肩上跳来跳去,然后伸爪子摸进了他的胸襟里,取出来两副羊皮卷,可不就是太子殿下新拟的那两分平战书。
胡豆给展开来摆在桌上,呼延西扬挑着眉头看了一遍,道:“看来太子是不诚心与我胡国讲和了?”
太子殿下淡淡笑道:“怎会,胡王敢只身前往我大周境内,倒是诚意十足,但再如何有诚意也不能夸夸其谈不是?”
呼延西扬道:“六座城池,换来一个大周内外安定,你觉得不值?”
太子殿下眯了眯凤眸,口中云淡风轻道:“不需六座城池,本宫也能让大周内外安定,那这六座城池可不就白白送人了?胡王你倒是说说,到底值不值?”
“哼”,呼延西扬冷笑了一声,道,“你们的定南王,比你这个太子有义气,若是我和他联手,分我半个大周,都不在话下。”
“哦?”太子殿下握上了官向玉的手。
“那你怎么不去?”官向玉便忽然道,有些话需得经她的口、她的这个身份才说得出来,太子殿下反而不大适合说出口,“要定南王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想必你早就跟他沆瀣一气了。莫说半个大周,依他筹谋多年沉得住气的阴狠性子,现在答应了你,一旦大事已成,信不信你还是一座城也捞不着?且他野心勃勃,将来你们胡国也得跟着遭殃。胡王你是明白人,不然何故迟迟不肯出兵帮助那反贼?”
呼延西扬,就是在等时机跟大周讲条件的。
这对夫妇唱得一副好双簧。太子殿下手搂过官向玉的腰,唇畔的笑意深了几许,道:“既然胡王诚心来了,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好好谈。若是能达成共识,以前那些不愉快,就此烟消云散。”
呼延西扬饮了一口茶,悠悠然道:“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我做得多了,已经记不起来具体是指哪一件。”
两方主将都未对各自的条件说个好歹,倒是胡国来的使臣和大周这边的说客就两份平战书争论得喋喋不休,就差吵打起来各自扔鞋板了。
胡国的底线,坚持周国的两座城,也就是青岩城和南方临近一点的贵城,让周国向他们俯首称臣年年缴纳贡税。
最后胡国气焰实在太嚣张,宋将军一声令下,让外头的侍卫一下子冲了将这些个胡国分子围得水泄不通,顿时双方剑拔弩张了起来。
太子殿下不紧不慢地挥手道:“这是干什么,不得对胡王无礼,还不快快退下。”
侍卫这才收刀退下。一个胡人使者哼声道:“算你们识相!只要我们大汗在青岩城有丁点闪失或者两日未归,我们十万大军就会直攻大周!”
官向玉无谓地努嘴道:“你这么紧张作甚,要是想把你们怎么着,你们现在已经是死人一堆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嗷嗷乱叫的吗。”
那个胡人使者想必在他们胡国算是个蛮夷当中的文人,气得胸膛起伏,居然冒出一句酸绉绉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们大周算是占齐了!”
“你们不是来谈判的是专程来找架骂的是不是?”官向玉一拍案桌,头一次拿出了她太子妃的威严,挥一挥衣袖指挥宋将军,“小宋你去多喊几个人来,骂得他哭爹喊娘!”
这是呼延西扬侧着眼睨了那胡人使者一眼,淡淡下令道:“站出去,自掌嘴。”
胡人使者瞬时没了脾气,垂头应了一声“是”。
官向玉眯了眯眼睛,道:“不知胡王可否听我这个女人一言?”
呼延西扬缓缓道:“愿闻其详。”
“你们胡国所坚持的条件并非是苛刻至极而我们不能答应,看来胡王也只看重的是眼前的利益而非是长久的利益。两座城胡王是得到了,青岩这里地处荒芜常年风烟的,靠的是与胡国贸易往来为生,而贵城银矿早已被开采得差不多且矿山又塌了,有什么好处?”呼延西扬未语,官向玉笑着看了一眼自家的太子夫君,继续说下去,“倒不如行两国之友好。我们大周可以把青岩让出来,成为两国中缓之地,胡人南下不需交繁杂的边境税,可与大周自由贸易往来,这样对你们胡国不是更好?胡国可有许多好东西能在大周兴荣,玛瑙玉石自不必说,比如马匹,还比如猴子。”
她看向呼延西扬身边的胡豆,胡豆感受到她恶趣味的眼光,弱弱地缩了一缩。呼延西扬看着她的眼神里,深浅不定。
官向玉再道:“至于贡税,可以改为往后胡国不向大周纳贡,两国为友好的盟国,周国在五十年间不对胡开战。”她不惧怕与呼延西扬这样一个或是深沉又或是冷漠的国主对峙,呼延西扬饶有兴味地打量她时,她一点也不卑微地回视过去。
太子殿下曾说,若是她生为男子,该是一个连他自己都需得警惕的人,更何况这呼延西扬。片刻之后,他双瞳里流露出些许对官向玉的赞赏来。
呼延西扬问:“大周何时要一个女人做主了?”
官向玉倚着太子殿下,道:“大周还没有女人做主的份儿,你莫以为这是我一个女人能想出来的谋略,只是我夫君嫌累口,我代为转述罢了。你若是同意了,我们今日便重新签订平战书。”
夫妇俩俱是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太子殿下怎会不知,官向玉提出来的条件是给了胡国一些便宜,但对他们自己而言已是最优厚的了,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官向玉也正是知道这一点,竟直接以太子殿下的名义帮自己的夫君做主了。
呼延西扬忽地微微一笑,复看着太子殿下,道:“我有一条件。”
太子殿下问:“是何条件。”
呼延西扬摸摸肩上胡豆的头,漫不经心道:“让她到我胡国做人质,五年。”
这个她,在场的除了官向玉还会有谁!当即太子殿下冷声拒绝:“你休想。”
呼延西扬缓缓地站起来,高大俊朗,道:“太子有三天的时间考虑。若三天以后还是这个答案,那就是此次和谈失败了,到时我们战场上见。”
“宋融!”就在呼延西扬将将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太子殿下忽然叫道,宋将军一行人便阻去了呼延西扬的去路,气氛陡然凝固。
官向玉抓着太子殿下的手臂,道:“烬师父,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