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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从布满根茎与青苔的地上爬起,按了按脑门,似乎有些发懵。他穿着最普通的黑袍,披着斗篷,看不清楚面目,但乍看之下,身材较为魁梧。
那人低着头,骂骂咧咧地嘟囔了几声,这才醒觉到已经身处秘境之中,抬头警惕地打量四周。当看到不远处那个一脸戒备,严阵以待的青袍少年时,顿时一愣,一脸愕然。
他浑身一震,往后退了几步,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来。等发现眼前这个少年只是个炼气五阶的修士时,顿时放松下来,从斗篷之中发出一声戏谑的笑。
那笑声轻轻的,干涩刺耳,彷如夜枭的叫声,蕴含着一丝的不怀好意。
罗拔探查了一番对方的灵力波动,不由心中一沉,那家伙竟是个炼气九阶的修士,看那样子,定然不是什么善类,多半是魔道修士,以魔道修士残忍暴虐的心性,又怎么会放过自己这个比他还要弱小的仙门弟子。
这狭路相逢,看来必有一战啊!罗拔咬了咬牙,心中凝重起来。才刚从两头诡异的百足妖怪手中逃出生天,却又碰上了这么一个比自己强大许多的魔道修士,罗拔不禁感慨自己今日真当是走了天大的霉运。
虽然自己曾经在禁山当中干掉过两个炼气**阶的厉鬼宗修士,但那次也是因为有着大量符箓以及回灵丹的支持,并且利用了对方的轻敌之心,才得以取胜,如今想要战胜眼前这个家伙,似乎有些不太容易,就算真取胜了,那必定也是得不偿失。
罗拔心中一琢磨,便生出了退意,暗道:有着神行靴的帮助,定能从眼前这个家伙手中逃脱,实在没有动手的必要,如今每一张符箓,每一颗丹药都是异常珍贵的,可不能随意浪费了。
那黑袍男子随意地抖了抖衣袍,揭开斗篷,露出一张阴鸷的脸庞来。肤色是古铜色的,脸颊削瘦,一道可怖的疤痕从右边眉角延伸到了鼻翼,怵目惊心,又予人一种凶悍狠戾的气质。
他并没有留着长发,而是一头干脆利落的板寸,迥异于常人,不过对于魔道修士来说,什么世俗的陈规陋习,都是拿来打破的,比之更为奇异的发型,罗拔都见识过,此刻一见,也就没有感到奇怪。
目光阴沉,眉宇间积蓄着煞气,这家伙显然不是个易与的角色。他的嘴唇单薄,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如刀般锋利。
忽然间,他嘴角一翘,露出一丝玩味的笑,目光中流露出猎人看到猎物之时的兴奋与狂热。他舔舐了一下干燥的嘴唇,阴沉的目光在罗拔身上打量了几圈,笑了起来:“八卦道袍?小子,你是哪个宗门的?”
听着对方不善的语气,罗拔皱起了眉头,没有回应,只是戒备地盯着对方。
“喂!小子,老子在问你话呢,你耳朵聋啦?”淡淡的瘴气中,黑袍男子犹如闲庭信步一般,缓缓踏步而来,神色得意而自满,仿佛眼前这个仙门弟子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行走之间,那件裹在外面的黑袍抖动起来,露出底下一件紫色的道袍,上绣大量繁复的云纹,此外,罗拔还瞥见了一角图纹,看起来像是一座大钟的一角。
铜钟?那是什么宗门?罗拔寻思着,想了想,却什么也没想出来,他对于魔道各个宗门的服饰本就没有什么研究,更不可能从服饰的一角推出这家伙是哪个宗门的。
“小子,你傻啦?哈哈,瞧你那副呆样,定是吓傻了吧!今日碰上了老子,算你倒霉,不过以你这五阶的实力,恐怕在这秘境之中也活不了几天,迟早被那些妖兽给吃了,老子今次也算是做做好事,提前送你归西吧!”
黑袍男子森寒一笑,眼中杀机毕露,“老子从来不杀无名之辈,你小子还是快快报上名来,我也好早点送你上路。”
罗拔目光一凝,忽然沉声道:“你是哪个宗门的?”
“呦呵,你还反问起我来了,得,为了不让你做个冤死鬼,我还是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老子可是落魂门的弟子。”黑袍男子昂着头,目光斜睨眼前这个少年,猖狂之色溢于言表。
在他看来,这个少年才炼气五阶,面目更是稚嫩,定是那种拿来充数的炮灰弟子,根本就没什么实力,以他九阶的实力,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尽管干掉这样一个孱弱的修士,显得毫无挑战,但对方是个仙门弟子,骨子里对于仙门的厌恶,令他心中杀机澎湃,直欲将其狠狠虐杀一番。
闻言,罗拔怔了怔,落魂门?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的样子,他想了想,果然记得之前在《金阁日报》上看过这个名字,夹杂在一众参与试炼的势力之中。据说只是个中型的门派,在魔道之中并不显眼。
眼看着对方一步步逼近,罗拔暗暗将灵力灌入脚上的靴子,心中做好了逃跑的准备,然而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对方,谨防其突然发难。
“小子,是时候该上路了。”黑袍男子露出嘲弄的笑,手臂一挥,黑袍顿时往上一扬,就要祭出法器。
在对方手臂动起来的那一刻,罗拔眼神微微一眯,骤然转身,拔腿就跑,没有丝毫的犹豫。
落魂门的修士大吃了一惊,随即戏谑一笑,挥手祭出一枚黑色的小钟来。这小钟只有巴掌大小,通体黑气缭绕,上面镌刻着一个个狰狞的鬼脸。
黑袍修士捏住小钟的顶部,轻轻一摇,便有一阵清脆悦耳的钟声响了起来,隐隐可见一层层半透明的涟漪从钟体上扩散而出,一浪接一浪,犹如海啸一般汹涌澎湃,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钟声一灌入耳中,便倏地扩大了数倍,反反复复地回响着,搅得罗拔心神不宁,脑袋更是隐隐作痛。
不好,这玩意是音波攻击!罗拔暗叫不妙,用手按住脑袋,奋力摇了摇,似乎要将那令人讨厌的钟声赶出脑袋,然而那声音就如附骨之疽,怎么也摆脱不了。
罗拔一咬牙,双手掌心立时腾起两团炙烈的火焰。火球猛地膨胀了开来,足有脸盆大小,接着骤然往内收缩,化为巴掌大小的两团火球,嗡嗡地高速旋转。
正处于急速奔行状态的罗拔一个旋身,双掌往前一推,两道赤红的螺旋火柱顿时激射而出。
那黑袍男子面色一变,将手中黑色小钟往头顶一抛,那钟身之上的黑气顿时涌动起来,往四周弥漫开来。忽然间,那小钟猛地一震,又是当的一声。尽管只是个巴掌大小的铜钟,但其声音却洪亮而具有穿透力,在这寂静的森林之中,传出去很远。
伴随着钟声,四周的黑气登时变幻,化为一道道半圆的刀刃,斩向了那两道炙热的火焰光柱。
瘴气弥漫的森林中,暗无天日,气氛压抑而沉闷。
嗖嗖嗖!
一道道黑色的刀刃划破淡淡的瘴气,发出尖锐的蜂鸣声。
噗的一声,黑气幻化而成的刀刃与两道螺旋火柱相撞,登时爆裂了开来,火光四溅,犹如盛开在空中的一朵烟火。
打出两颗螺旋火丸之后,罗拔看也不看,转头就跑,刚才那一击只不过为了阻碍一下对方,好摆脱那恼人的音波攻击。
“啧!”黑袍男子立在布满根须的地面上,看着那身影化为一道流光,风驰电掣一般遁入瘴气之中,顿时皱起眉头,露出一丝恼怒之色。
“这小子跑得还挺快的!”他嘴角微微一翘,玩味地笑了起来。伸手一招,那黑色小钟顿时偃旗息鼓,通体缠绕的黑色灵光一敛,重新变作那副平凡无奇的模样,落入其掌心。
黑袍男子大手一翻,将那黑色小钟收好,接着抬手摸了摸脸上那道疤痕,目光一直注视着罗拔逃遁的那个方向。片刻之后,他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微一眯眼,目光如冰一般寒冷。
环目四顾,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情形,黑袍男子才祭出一艘黑色的飞舟,同样是黑气缠绕,散发着一股阴森森的鬼气。这飞舟只有两丈来长,显得小巧玲珑,舟身用黑沉的金属制成,两侧雕刻着无数的骷髅。
他腾身跃起,坐入舟中。一经催发,那飞舟登时嗖的一声化为流光,朝着那个少年逃遁的方向追去。
罗拔一路奔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的景色仍旧一层不变——还是布满了那一棵棵参天的古木,到处是茂密的根须,植被,到处是沉闷的,充满了植物味道的空气。
唯一不同的是,随着他不断地前进,四周的瘴气似乎在变淡,看来只要继续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应该便能走出这片瘴气区,兴许还能离开这个树林。
一想到能够离那些恶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百足怪物远一点,罗拔心中就畅快了不少。那一公一母两只百足怪物,实在是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恶劣印象,以至于一想到那百足妖怪,脑海里就闪过那两只怪物像麻花一般扭在一起的诡异场景……那两条畸长的脖颈像蛇一般缠绕起来,两颗披着海藻般长发的头颅贴在了一起,用那紧闭的眼睛盯视着他,简直教人毛骨悚然。
那死人一样苍白的脸,那一口野兽般细碎而尖利的牙齿……甚至还有那一条猩红而布满黄色粘液的舌头。罗拔又想起了那粘液滴落到自己脸颊上的感觉,顿时恶心不已,似乎脸颊都痒了起来,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随着瘴气的减弱,四周的光线敞亮了起来,再无那沉闷的死气。头顶上有阳光透过树丛的缝隙,斑驳地打了下来,落在布满根须的地上,半空中尽是那朦朦胧胧的金色光柱,飘浮着点点金色的尘埃。
这一幕本是安静,美好的,然而罗拔却没有丝毫的空闲去关注这些,他足下一点,身子立时往上腾起,在古木的枝杈上一踩,两三下便跃上了树冠。
立在树冠之顶,罗拔极目望去,却见天空澄澈如镜,而那天边出现了一抹血红,正朝着这边蔓延而来。
那是一轮血色的残阳——似乎正预示着这场试炼的残酷与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