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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竹林小径中,那个穿着水蓝色道袍的少女从面具后面钻了出来,轻轻飘浮在半空中,整个身子闪着荧光,一如无头鬼那般。
那一身水蓝色道袍披散开来,浑身轻盈的毫无重量——这是一个地道的鬼魂,但是那样子却是如此的熟悉。
罗拔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击,木然当场。
他怔在了那里,记忆决堤而出,从在无量峰广场初见这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再到离开血蛟之地后的相遇,那短短几天的相处,却令他记忆深刻。
那一日黄昏带着血色的记忆,更是历历在目。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废墟之地,眼睁睁看着这个少女在夕阳下凋零,缓缓逝去。
那种无力的,悲伤的感觉一下子又包围了他,他忽然感到整颗心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握住,几乎无法呼吸。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了上来,他微微战栗着,瞳孔大张,一瞬不瞬地盯着半空中那个少女。
“无头鬼师兄,都跟你说了,你偏不听,从刚才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吓到,真是烂透了。”钱文文看向一旁的鬼面具,气鼓鼓地埋怨道。
“唉!”无头鬼从面具后钻了出来,沉沉地叹了口气,“师妹啊,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做这一行的艰辛,你不知道我为了能吓到人,简直是想破了脑袋,把能想到的点子全部都试过了,但这效果是一日不如一日啊!”
“那就不要吓人了呗,这样多不好,万一真吓到了人,多不道德啊!”钱文文看了无头鬼一眼,细声细语道。
“师妹,话不能这么说,对我来说,吓人是一种神圣的爱好,自从我做鬼之后,就一直坚持将这一爱好发扬光大,我希望师妹你也能继承这个良好的传统!”说着,无头鬼很是诚挚地点了点头,语气郑重。
“师兄,能不能不要啊!”钱文文缩了缩脑袋,嗫嚅一声。
“师妹,做鬼也是要有追求,要有理想的,你难道不觉得整蛊吓人是一个很有前途的理想吗?”无头鬼把玩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将其摘下来,放到手上转了几圈,又安放了回去。
钱文文茫然地眨眨眼,木然摇了摇头。
“咳……师妹,那是你的觉悟还不够,你才刚做鬼没几天,肯定是有些不习惯的,但是等你以后习惯了做鬼的无聊之后,你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崇高而伟大的理想。”
“可是……可是师姐希望我好好修炼,还给了我本鬼修的功法。”钱文文低了低脑袋,小声嘀咕。
“哎呦,你那师姐也真是的,整天只知道修炼修炼的,生活多没情趣,不过一看她那张冷冰冰的脸孔,就知道她的人生一定是了无生趣的,跟个臭尼姑一样!哼,上次去你们峰那边偷……啊,不对,是观光,结果被你那混蛋师姐戳了两剑,差点连命都没了!”无头鬼气哼哼道。
“无头鬼师兄,我师姐是好人,明明是你太不正经了!”钱文文努力争辩。
“我哪里不正经了,只是去你们峰观光而已……文文啊,你都已经做鬼了,那生活自然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鬼生可是极度漫长而无聊的,没点消遣的话,怎么混的下去。”无头鬼对她循循善诱。
“可是……”钱文文苦着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啥可是的啦,以后你师兄我一定会将所有的整蛊本事都传授给你……”无头鬼自顾自地大笑起来,得意洋洋,而那个玄冰峰少女却是耷拉着脑袋,有些无力反驳。
震惊过后,罗拔很快镇定了下来,并感到了一点点的欣慰——本来以为这个少女已经死在了秘境之中,彻底魂飞魄散,却没想到还是残留下了魂魄,能够以另外一种形式回到宗门,继续生活下去。
自从那一件事之后,罗拔一直心存内疚,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少女的死要负上大部分的责任,尽管他知道对于当日之事,他一个弱小的炼气修士是无能为力的,但心底的那份不甘却还是令他极为自责。
即便出了秘境之后,这份自责还是深藏于他的心底,不曾减弱分毫。
如今看到她还是能以魂魄的形式存活着,罗拔顿时感到宽慰不少,心中的内疚也减退了稍许,只是心底仍徘徊着一股伤感的情绪。
“咳咳!”看着眼前两个鬼魂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理他的打算,罗拔有些忍耐不住了,出声打断了他们。
听到咳嗽声,无头鬼才反应过来,看了罗拔一眼,大声喊道:“哎呀,小罗子,原来你还在这里的啊!”
罗拔翻了个白眼,“不要叫我小罗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再这么叫,信不信我打你!”
“哎呀,不要介意这种小事啦,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新认的妹妹!以后你说‘你妹’的时候可要小心一点了,以前是没有妹妹,随便你怎么说,但是从今往后可不许随便乱说了。”无头鬼拍了拍胸,大咧咧道。
“文文,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小子就是最近很出风头的那个,青竹峰的罗拔,罗小子……别看这小子眉清目秀,似乎很本分老实的样子,但是我告诉你,这小子可不安分了,之前能靠着炼气期的修为活着从秘境出来,还带回了一大袋灵药,得到的贡献点比你那变态师姐还要高,今天又干了一件轰动宗门的大事,直接打上天剑峰,将天剑山门都砸了,还把天剑峰这一届的天才弟子孟若凡暴打了一顿,啧啧,真是出风头啊!”无头鬼又指着罗拔道。
钱文文好奇地探了探脑袋,打量了罗拔几眼,这才小声道:“我记得他……”
“啊!对了,你们两个都是秘境试炼的人选……”无头鬼一拍脑袋道。
钱文文还是那般羞涩的性子,面对罗拔几乎不怎么会说话,毕竟那一段时日,罗拔都是以赤阳门的郭寒这个身份与其相处,而以本来面目根本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对此,罗拔只是苦笑一声,感觉颇有些古怪,不过他也不准备戳破这一层关系。
无头鬼拉着罗拔说了一会话,其中无非是关于今日大闹天剑峰的事,对此无头鬼可是表示了极大的震惊与赞赏,不时夸罗拔真是不怕死,连天剑峰的山门都敢砸,甚至还竖起了大拇指。
罗拔只是支支吾吾地敷衍了几句,最后又问了钱文文的情况。
据无头鬼所说,钱文文的身体以及魂魄都被带了回来,但是因为魂魄受损,三魂七魄被打散,不能再与肉身融合,便只能以这样魂魄的形式活下去。那肉身还摆在玄冰峰的灵堂中,供人祈拜。
与这两个鬼魂告别之后,罗拔一路回到了灵药园,心中还是有些感慨。
第二天起来,罗拔像往常那样去取了报纸,坐在小木屋前看了起来,翻了一翻,忽然看到了一个消息:八月十五,丹师大会隆重开启。
他怔了一怔,仔细看去,将这篇文章读了一遍,这才知是每四年一度的丹师评定大会要召开了,这丹会罗拔之前也有些耳闻,听说晋升正式丹师必须要参加这评定大会,通过考核,颁发丹师令牌,这样才算是一个地道的正式丹师。
地点是在鹿台山,亦是丹阁的本部所在。
罗拔沉思了片刻,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去参加这评定大会,虽然在玄凰珠以及《灵宝丹经》的帮助下,再加上他本身天资聪颖,丹术水平是突飞猛进,日渐高涨,但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到了怎样的水平,正式丹师肯定达到了,但是具体哪一个程度,他却是不甚清楚,或许借着这个机会,能搞清楚目前自身真实的水平。
通过这正规的考核,或许还能令他发现自己丹术上的疏漏,毕竟他一直侧重学习丹经上的知识,虽然同时在借鉴当今的丹书,但难免会有些疏漏。这考核是由丹阁出的,权威性自然毋庸置疑。
如此一想,罗拔便将这个想法定了下来,心说刚好趁着游历的时间,去参加这个丹会,只是自己却不能以太华弟子的身份去参加,不然未免有些太过惊世骇俗了,毕竟在明面上,他才学习丹术不足三个月,三个月晋级正式丹师,那定是要引起轰动的,说不定还会暴露他的秘密。
而事实上,罗拔学习丹术也才不到六个月的时间,同样惊世骇俗了一些,峰内那些前辈师兄们,哪个不是苦修十数年,或是数十年,这才得以晋升正式丹师,像赫师叔这样有着出众天赋,能在三十来岁便达到人级丹师的,那在青竹峰是独一无二的,听说赫师叔当年也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晋升正式丹师,而如今弟子中的翘楚萧灵,用了七年时间达到正式丹师水平,就已经被尊为丹术天才,足可见丹术修行的艰难。
在整个青竹峰,正式丹师也就二十八个,其中赫师叔已经晋升人级丹师,而算上首座,那也才二十九个有着称谓的丹师。
这也同样凸显出了培养一个丹师的困难,先不说天赋,单单是提供其炼丹的灵药就是一笔庞大的支出,若是没有足够财力的支持,根本无法培养出一个合格的丹师来。以太华宗的财力,也只能有限度地供给弟子灵药,这样修行的效率自然大打折扣。
况且,一个丹师的天赋往往是最重要的,决定了他所能达到的高度,若是没有点天赋,也就只能做个没有品级的丹师,永远也迈不进正式丹师的大门。
为了不引来麻烦,罗拔还是决定到时候改容换形,编造个身份去参加这丹会,至于能不能改容换形,隐藏身份,罗拔看了一下规则,似乎是允许的,甚至连匿名都可以,在这一点上,丹阁的管理还是很人性化的。将这文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罗拔对这丹师评定大会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太清楚,最后想了想,决定还是去问问赫师叔,作为过来人,他一定非常清楚这个评定大会。就要动身前往丹王殿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钱文文,便临时决定先去玄冰峰,去那灵堂之中祭拜一下,顺便也问清钱文文的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