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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把回忆存在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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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滴答答……”

    不知何时,屋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乌云笼罩着天空,像恶魔一般吞噬着大地。炎热的夏天正被秋天代替,凛冽的冷风吹得树叶唰唰作响,几片蜡黄的叶子悲哀地随风飘零,最终落在地上,被污浊的雨水所覆盖。

    “轰隆隆!”沉闷的雷声惊醒沉睡的杜漓汐,他眉头紧皱,想躺下继续睡觉。无意间瞥了一眼外面的天空,他再也无法入睡。

    那段回忆,一样的天气,一样的刻骨铭心……

    记忆的大门瞬间打开,他一点点沿着记忆的路线,直达最深处,他最珍贵,最柔软的回忆!多年以来,他拼命想忘记,却更加深刻,他想加以遏制,回忆却如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

    那时他五岁,爸爸常年在外地打工,很少回家。年幼的漓汐很想念爸爸,但是他知道爸爸辛苦,不愿爸爸为他伤心。他每天都在祈祷:过年吧,过年了,漓汐就能见到爸爸了。

    妈妈也总是抚摸着他的脑袋,“漓汐乖,就要过年了,”侧过头,抹一把眼泪,“爸爸会回来的!”

    终于到了春节前一天,漓汐穿好新衣服和妈妈早早地在村口等爸爸。

    一辆客车停了下来,扬起的沙尘中一个面色黝黑,身体枯瘦的男人提着大包小包从车上下来。漓汐一眼便认出自己的爸爸,一边招手,一边喊道:“爸爸,爸爸!”

    爸爸朝着漓汐跑过来,把他举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漓汐掰着自己的指头,说:“爸爸,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想你,妈妈想你,奶奶想你,爷爷也想你了……”

    爸爸的步伐停了一拍,眼睛有些发红,声音哽咽:“我知道……”

    春节的几天,漓汐都在满满欢乐中度过,直到爸爸要走的那一天,天气变得很糟糕,狂风呼啸,天空中飘散着大片大片的白色雪花。

    “贱货,这是什么!”漓汐躲在门后看见爸爸朝着妈妈怒吼,他从抽屉里倒出一些男士的衣服。真是奇怪,那些衣服漓汐从未见爸爸穿过。

    漓汐伸出脑袋看了眼妈妈,她哭得泪流满面却始终不解释。

    爸爸生气的样子把漓汐吓坏了,他始终躲在门外不敢动弹,“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妈妈的脸上,妈妈倒在地上,嘴角淌出鲜红色的血。

    “不要伤害妈妈!”他喊。

    奶奶看到此情此景,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一清二楚,她叹口气:“漓汐乖,妈妈犯错误了,漓汐不可以捣乱,奶奶带你买糖吃。”说着关上卧室的门,带着漓汐离开家。

    “奶奶,妈妈犯了什么错误,爸爸要这么对她?”他的眼睛里噙着晶莹的泪花。

    奶奶艰难地蹲下身,轻轻擦掉他的眼泪:“漓汐太小,还不懂。”

    “衣服……”

    “什么衣服?”奶奶问。

    “奶奶,我想起来了,衣服是孙伯伯的是不是?”

    “可是孙伯伯的衣服为什么会在妈妈卧室呢?”

    “好了,别想了,走,买糖去咯!”她拉起漓汐,不让他继续想下去,拉起他去了糖果店。

    只可惜,回到家后,漓汐怎么也不见妈妈的身影,只见爸爸蹲坐在台阶上吸烟。

    “妈妈呢?”

    “走了?”爸爸深吸一口烟。

    “走了,妈妈走了,妈妈不要漓汐了吗,妈妈还会再回来的是不是?”他摇晃着爸爸的身体,泪水不断涌出。

    爸爸只是吸着闷烟,没有说话,

    再然后的几个春节,爸爸再也没回来。

    再然后,漓汐搬家了。

    自从妈妈走后,他再也不是那个可爱,善良的漓汐了。他好像不会哭,不会笑,看不出他是开心还是难过。

    他很孤单,每天放学后,他就坐在窗台看着天空,他觉得,那广阔的天空,可以吞噬他所有委屈,所有难过。所以他习惯仰头,那样眼泪便不会掉下来了。

    久而久之,他注意到每天放学都有两个小孩在院子里玩耍,他们玩的多开心啊,你追我赶,就算只是看着,他也很开心。

    他好想跟他们一起玩,可是怕被拒绝,怕被抛弃,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下。

    楼下打闹女孩注意到他,抬起头,朝他调皮一笑,转身继续玩耍,那微笑让他一愣。

    以后的每天,女孩都会抬起头对他回眸一笑,他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温暖,最阳光的微笑。

    终于有一天,“你也下来玩吧?”女孩热情邀请。

    “我,我可以吗?”他有些兴奋的不知所措。

    “当然可以!”女孩旁边的男孩朝他喊道。

    “好,我这就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怡。”

    “我叫蒋以羽。”

    “我叫杜漓汐。”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以后的每天都能见到3个孩子在院子里无忧无虑地玩耍,对于漓汐,这是他久违的喜悦,他不想再失去。

    可命运实在对这个男孩太刻薄,爷爷在初秋去世,奶奶年迈也无法照顾漓汐,爸爸被奶奶叫回家商量搬家的事,他们最终决定连夜搬回老家。

    漓汐没来的及做很多事情,没来的及去超市买糖果,没来的及告诉苏怡。虽然他离开了那座城市,心却丢在那里了。

    漓汐一天天长大,对苏怡的思念不断加深,他始终无法忘记她动人的微笑,最重要的是她暖人的话。每次在梦里见到她,他都激动得傻笑,那些言语依然在耳边回荡:

    “漓汐,不要不开心哦,就算所有人不理解你,并且相信你很坏,但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你就不会没有朋友。”

    “不开心的事情就说出来吧,起码我能帮你分担一半痛苦呢!”

    郭敬明说过:“一只野兽受了伤,它可以自己跑到一个山洞躲起来,然后自己舔舔伤口,自己坚持,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

    “苏怡你可知道,当你那些温柔充满力量的话语流进我的内心,我就再也无法平静,有你,我的生命才完整。”

    “我仅有的温暖随你而去,没了你,我该怎么对别人微笑?”

    无数个夜里,杜漓汐被噩梦叫醒,痛苦和思念将他紧紧包围,他无法入睡,像儿时一般坐在窗台看天空,天还是那么天,可地上的人儿已消失不见。

    最终他决定,他一定要回到她身边,无论对或错,无论以什么身份,只要看着她好好的,就足够了。

    他开始千方百计打听苏怡的情况,得知苏怡要考的高中,他就拼了命的学习,为的就是和她殊途同归。

    直到高三那年,他自己搬到这里来,进教室的第一眼,他就准确无疑地看到苏怡,即使模样有些变化,他敢确定那就是她!可惜的是,苏怡脸上的笑容再也不见,原本红润的小脸变得煞白,他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竟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然而,令他没想到遇到的一个倔强的女生,向他接二连三地表白,最终被他狠心拒绝。

    如果没有苏怡,他也许会答应,但他心只有拳头那么大,只能容下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还记得郑沫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杜漓汐,你真狠,你给我记住,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喜欢你,我永远都不会放弃!”

    那句话让他的心“咯噔”一下,毕竟自己对苏怡的感情也是如此,如此执着。他没有因为郑沫可怜而接受她,他扬起嘴角,眼睛里全是不屑:“就你,够资格么,配得上我?”然后把郑沫推开,向前走去。他忍不住回头,却看见那个女孩低着头,身子像树叶一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那一刻,他突然想抱抱她。

    “轰隆!”一阵雷声让回忆戛然而止,窗外的雨下的更大,路上已没有行人。时隔多年,现在杜漓汐响起妈妈离开的那天仍然心有余悸,若是他留住妈妈,现在怎会这样?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不是神,做不到他所期盼的事,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永远在你身边,不论你是对是错,该来的会来,该走的还是要走。

    他可以对任何事当做漠不关心,唯独对苏怡不能,他怕,他怕自己费尽心机闯入她的世界,终会像个路人一样离开。

    “我把回忆存在沙漏,本想让它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流逝,怎知,那些回忆早已铭刻在心。”他穿上外套,没有带伞,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