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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荒村·老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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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将至,越发不见人烟的蜿蜒曲折路径上,两道身影一快一慢,眨眼之间,一闪而过。快的优雅从容,宛若飘逸游仙,只在路旁树叶轻颤前,已然闪过,恰似一袭轻风。慢的稍显疲态,少了几丝优雅从容,虽有心追赶快者,但总无力赶上前者。

    前者止步,从容淡然,不显长途跋涉之后的倦容,反而越发显得精神奕奕。约莫半柱香的时辰,后面那人终于赶到,后面那人止步,喘着粗气,额头豆大汗珠滚落,一脸的疲倦,眼神之中却带着几丝快活的光彩。

    稍微歇息,后面那人快活的说着:“师傅,怎么样,今日我有很大进步吧?才……被你等了这么一会,而且,我在后面追赶你的时候,还能……看清你的背影了……”

    被后面那人叫做师傅的年轻人一脸淡然从容,完全没有长途奔波后的倦容,略带笑意的缓缓说着:“是么。这么说来你是有很大的进步……不过,还差得远呢,更要加把劲了。”

    两人看起来都很年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行装带着赶路的匆忙,看起来完全不像师徒而像是同龄的兄弟。

    “今日就练到这里吧,天色渐晚,需得早些找好过夜的地方。”

    “嗯。”后来者渐渐恢复了呼吸。

    两人迈步向前,走进越发郁郁葱葱的林深不见天日的密林,脚下的路,只不过是神秘苗疆之地的边沿。

    苗疆,东临洞庭,西连川贵,南到广西,多丘陵而少平地,山势连绵起伏,地势险要,葱郁林深不见天日,无数野兽、毒物出没,更有黑雾瘴气——“苗中四时气候与内地向异。常有黑雾弥漫,卓午始稍开朗。当朦翳之时,人畜对面不相见,寸趾难移。春夏淫雨连绵,兼旬累月,常驻泥滓难行。雨势甫霁,蒸湿之气,侵入肌骨。其泉为山洞岩浆,性极寒冽,饮之败胃,水土恶劣,外人居其间,常生疠疫。”(《苗防备览风俗考》)。

    这两人,便是逍遥于花生了。

    逍遥和花生离开少林寺后,一路兼程,赶往苗疆。路程之中,逍遥白日教授花生修习“逍遥游步法”,晚间修习“少林易筋经”,时间倒也过得充实,只感觉数日的时光,便已赶到了苗疆边沿地界,不出两日,便可入苗疆了。

    逍遥耐心教授,花生倒也此生从未有过的用心去学,这几日颇有进步。

    逍遥于花生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花生脚下又踏出了“逍遥游步法”来,身影一晃,隐然撇下逍遥好远。逍遥见了,摇摇头,脚下踏出“逍遥游步法”,赶忙追去,一把落在花生肩头,拉住花生。

    两人站在原地。“听着,练功需得循序渐进,你的功力尚浅,切不可贪多,否则损耗内力,反而事倍功半。”看着越发对练武痴迷用劲的花生,逍遥心中有丝难以言明的担心。

    “是。” 花生的双眼从刚才练武的炙热充斥下逐渐平和下来,额头几滴汗珠,“徒儿知道了,徒儿知错了。”

    花生说的很诚恳,暮色也越来越厚。

    “叮咚……”敦厚的铃音迎面而来,蜿蜒曲折的前路,隐隐间一头老毛驴慢慢悠悠的走来,那敦厚的铃铛系在老毛驴的脖间,缰绳陈旧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老毛驴没精打采,显得瘦弱,几处皮毛脱落,耷拉的耳朵,黝黑双眼里,是经历无数岁月之后那般的沉静。

    老毛驴的背上,一人趴着,不知生死。

    渐进,花生和逍遥听到那伴随着老毛驴脖间敦厚铃铛铃音的,是那毛驴背上那人的鼾声。

    铃音鼾声相应和,暮色林深不知何?

    就那个样子,竟然能在行走的毛驴背上睡得那么熟,那人不是世间最瞌睡的瞌睡虫,就是,喝醉了。

    老毛驴没精打采、悠哉淡然的经过站在路旁有些发呆的逍遥和花生,或以习惯别人那样的眼光,不以为意,毫不理会逍遥和花生,只走自己的路。

    逍遥和花生相视一笑,这真是很奇怪的一个人,一匹驴。

    老毛驴走的路途稍许颠簸,背上的鼾声有了快慢起伏的变化,继而鼾声停止,趴在毛驴背上的人直起腰来,伸开双手,伸了一个懒腰,同时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原来是个和那老毛驴挺配般的,瘦弱老道士。

    “停!停!老家伙,你又走错路了!”瘦弱老道士睁开双眼看看前路,又转首看看背后,叫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又走错方向了!”老道士拉紧缰绳,老毛驴止步,淡然的承受着老道士的叱喝,甚至停下来在路边啃食几口野草。

    “是那边!不是这边!你要走错了!”老道士牵引缰绳,老毛驴规规矩矩的转过方向,慢慢悠悠的上路。

    老道士打了一个哈欠,从腰间摘下一个大葫芦,“我是喝多了么?老家伙,你也喝多了么!”老道士拍拍老毛驴的脖间,“喝口酒,醒醒神!”而后,老道士不受毛驴背上的颠簸,葫芦中倒下的酒一滴不剩的落入老道士张开的大口之中。

    逍遥心中叫道:“真是个,不要命的,酒鬼!”

    喝下酒,老道士真的神智清醒了许多似的。

    “老家伙,你也来几口?”老道士俯下身子,将大葫芦伸到老毛驴眼前。老毛驴鼻孔似有些厌恶的出着气,两只耷拉的耳朵竖起,拍打着老道士的手。

    “好,好,好,现在不喝,晚上再喝!”老道士收好葫芦,身子随着毛驴蹄下的颠簸的路途一晃一摆。

    老道士老毛驴走过逍遥和花生,老道士向逍遥和花生点点头,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意味。终于看清,那老道士那张沧桑清瘦却又乐观的脸庞。逍遥和花生向那老道士回礼示意,心中对那老道士出了几丝好奇之意外,有多了几丝好感来。只有那老毛驴一副谁也不理的样子。

    不远前面,好像是一座村子。

    逍遥和花生走在老道士老毛驴之后,走进了才发现,那座村子,竟是一座荒村,遍布的蛛网和四处隐匿的野虫,显示着这座村子荒废了许久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今晚,就在这座荒村里歇息么?

    “这个村子怎么会变成这样?”看惯了荒村绝户的逍遥,不禁也为眼前这座荒村的荒凉感到有些心悸。

    “这里……经历过战祸……而且,也许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呜呼,哀哉……一将功成万骨枯,万骨枯功成一将……呸!”老毛驴上的老道先是悲伤,继而悲愤,由一切都已无所谓、随遇而安变得愤世嫉俗,腰间酒葫芦已然到了手上,喉间咽下大口酒水。

    “这位大叔……你怎么知道的?”花生看到老道的变化,有些吃惊。

    “哈哈哈哈……”酒入肝肠,老道激进笑道:“小孩子,你懂什么?这些‘大人们’的事情,小孩子又知道什么!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那可是很吓人!”

    老道满口胡言乱语,逍遥和花生听得云里雾里。

    花生见和那老道也说不到一块,便不再多嘴,也不再理会那老道,与逍遥相视一望,眼神之中颇有些无奈,“遇见这么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当真让人无奈……”

    “今晚吃些什么果腹呢?”花生的肚子咕咕叫了,自从跟随逍遥一道远行,随逍遥练武,饭量大了许多,肚子也很快就会饿了。

    “吃什么?是个问题!”那老道却在搭话,却又似在自言自语,“不如,把你这头老毛驴宰了来吃!”那老道自顾斜视了一眼那头老毛驴,老毛驴好似能够听懂老道的话语一般,竟也斜眼“狠狠瞪了”那老道一眼,而后自顾埋头寻找东西来吃,仿似在向老道抗议,“每天驮着你走动走西本来就很累了,不奢望你这老家伙给我寻些吃的,现在还要宰了我来吃!”

    老道就真的好想被骂了一顿,嘴角抽搐,赶忙变了口气来开脱,“就是宰了你来吃,怕是你也没有多少肉来吃!要么就是你那一身老皮老的让人嚼不动!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