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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云鹏这个时候来上海的确是很可疑,可是他也未必就是因为大日本天皇陛下在上海屯兵之事而来,”龙太爷果然说了下去:“你可知道我为何有这一说?”
雷诺忙道:“雷某对官场谋略是门外汉,得恭聆太爷教益。”龙太爷微微一笑:“你客气了,如果你不是深知官场谋略,也不会坐上这上海市的华人总探长的位置了!据我所知,早在三年前,你便与公共租界中的那些西洋鬼子们有了很深的交情。只不过,现在东洋人势大,你才下定决心,为大日本皇军效力!我说的是也不是?”
雷诺的心几乎跌落到小腹里去了。他本来要故作镇定,但随即又觉得该把恐惧表现出来的好,表情一时举棋不定。他曾与西洋人交往的事,只有他身边十分亲昵的人才会晓得。不料,听龙太爷的口气,却似早已洞悉此事。
龙太爷见他脸上阵黄阵青,哂然道:“其实在当今乱世,谁不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呢?现下,脚踏两只船的人一定不在少数。只不过,你没有考虑到的是,那些西洋人虽然厉害,但毕竟离我们太远。而东洋人则不一样,他们的军舰可以在一天内到达我们国家。”
雷诺心里舒了一口气,嘴里忙道:“是呀,我再怎么,也还不及太爷背项,天质这般鲁钝,又没悟性,还不干脆跟着太爷干!”
“那也不然,以你的聪明才智,若遇事再细思几分,日后的成就未必就在我之下!”
“愿听太爷教诲!”
龙太爷沉吟道:“我们都知道,皖系大军阀段祺瑞一直控制着北洋军阀政府的实权。段祺瑞企图使用“武力统一”的手段,统一全国,但直系吴佩孚对他大为不满,两边矛盾升级,吴佩孚与奉系张作霖联合,形成共同抗皖的局面,两边打得不可开交。而现在,吴佩孚与湘桂粤滇诸系军阀组成对抗皖系的同盟。可以说段祺瑞已经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这个时候,段祺瑞除非是有强助,不然灭亡是必然的。这个道理,段祺瑞当然也知道。而全国各大军阀都已经站到了他的对立面,而他占领上海时,与洋人的关系也不怎么好。那么,现在能作为他强助的,也就只剩下了南京国民政府。柴宏柱身为南京国民政府要员,在国民党中也有着举足重轻的地位。我想这应该就是靳云鹏千里迢迢赶来上海的目的吧!”
“太爷是说,那靳云鹏来上海是想讨好柴宏柱,以至于影响南京国民政府的态度?”
“不错!”
“龙太爷,如果真是这样,刚才你为什么还要将毛丰源与唐奥运两人放走?要知道,如果真让靳云鹏成功拉拢了南京国民政府,那么上海就还是段祺瑞的天下。东洋人想占领上海的目的就会成为泡影!”
“现在还不是与靳云鹏翻脸的时候。毕竟上海现在还在段祺瑞的掌控之中。不过,我们虽不能明着与他翻脸,但是在暗中使使绊子还是可以的……”
“哈哈!太爷英明……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龙太爷与雷诺返回的路上,靳云鹏也与毛丰源和唐奥运在医馆内密谈了数十分钟后,才匆匆离去。
跨出医馆之际,毛丰源有问于唐奥运:“二哥,我们真的要按刚才那个靳将军所说,做一出刺杀柴老爷子的戏出来?要知道,那可是依琳的父亲,柴大哥的义父啊!”
唐奥运肃然点头。
“为什么?”。
“因为东洋人想要占领上海。如果靳云鹏不能得到柴老爷子的帮助,上海迟早都会落在东洋人的手中。到时候,那些东洋人必会严办帮会的人!”唐奥运恨声道:“就算柴大哥容得下东洋人,东洋人也容不得他和你我苟全。所以,这出戏我们不但要做,还要做的漂亮。只有这样,柴老爷子才会全力的帮助靳云鹏,上海才不会落入东洋人的手中。”
毛丰源听罢,长吁了一口气,像在思考着什么东西,随手拿起了笔,笔在初干的砚上蘸了几蘸,凝墨竟冒出了烟气,毛笔也浸了墨汁,他随手写了几笔,唐奥运稍为留意,只见那几个字写的是:“大丈夫安能久事坊间乎?”
唐奥运微微笑道:“好志气!”
毛丰源掷笔道:“只怕没有识货的人!”
唐奥运道:“现在就有用着的地方!”
毛丰源道:“你是说靳云鹏?”
唐奥运道:“他们也确在用人之际。”
毛丰源反问:“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下定决心?”
唐奥运道:“如果你只是为了权位利禄,你就不会在兄弟盟尽挫强敌后,悄然离开亚细亚大楼,独守这间小药斋了。”
毛丰源道:“我是为了柴大哥。”
“没有柴大哥,我武功再高、本领再强、才干再好,也得不到证实,我只是一个藉藉无名、平凡的人而已;”毛丰源激动地道:“就因为是他,我们成了上海滩第一大帮的当家之一,他信任我们,让我们的能力得到全面的发挥和印证,他让我们没白来这一趟上海城!”
“所以有人若要对付他,我一定阻止!”毛丰源斩钉截铁地道:“无论是谁!”
“我也一样!”唐奥运大力地抽着毛丰源的肩膊:“我一定支持你!”他们豪笑着,踢开医斋的门,大步迈了出去。初冬的阳光普照,却是绽发出冷冽的寒意,仿佛那是冰雪的胆魂。他们先看到的,不是阳光的笑脸,而是阴霭在人的脸上结成了寒霜。
方可飞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看他的样子,要比在市场卖了三天但连一粒鸡蛋都没有卖出去的小贩还颓丧,跟他刚才的趾高气扬、沾沾自喜成了两个人似的。王二牛则很生气。他简直是怒气冲冲,十里开外的人都知道他要比火刀火石火镰火摺子还要火爆。
柴依琳的表情则很好玩。她什么表情都有一些。看她的样子,仿佛有些不屑、又有点愤怒,但又像是在悲天悯人的样子。不过仔细着去,骨子里恐怕还是幸灾乐祸的多。年轻而美丽的少女,她们的表情,千变万化、丰丽多姿,一如她们的心情。
另外还有一个人,刚才并没有在场。这人是小巧妹。有点佣懒、非常闲淡、长睫毛下是无限的的妩媚,此刻她脸上也有一丝焦惶之色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场中似乎还少了一个人。这个人刚才还在场,而今却不在了。“妖精呢?”毛丰源问方可飞。毛丰源跟他交过手,对这人印象十分深刻。同时他也明白,当发生重大事情的时候,如果去问王二牛详情,那一定是丈八金刚蒙了眼别说摸脑袋了,简直要连东南西北都要分不清了。
柴依琳亮着眼睛热烈的说:“他呀?哇哈,他惹的麻烦可大了!”
还是方可飞先问:“你进去之后……没有事吧?”
毛丰源抚平了长衫上的皱纹,笑道:“我这不是已平平安安的出来了吗?”柴依琳又抢着道:“你那儿没事,我们这儿可有事哩!”
毛丰源当然不明白:八大刀王都已离去,柴依琳、王二牛、陈妖精、方可飞、小巧妹等俱非庸手,自己进去以后外面似也没有什么剧烈打斗的声音,此地又是光天白日的大街上,能发生什么事?方可飞期期艾艾的道:“你进去以后,八大刀王也追了进去,但随即又一一退了出来,样子十分狼狈,我们既知道你打胜了,可是又不出来,心知不对路,想要进去察看,八大刀王却拦在门前,结成刀阵,不许我们进去,这样一来,我们反而知道里面一定有事,正待强闯,忽看见唐二哥在屋檐那儿,跟我们挥手示意,我们这才算放了心。”
毛丰源知道这干人待他的好,心下感动,想到自己有这些朋友,着实算是没白来上海这一趟,也没白活这一遭了。
王二牛却向方可飞气虎虎的道:“你这番好话,算是给自己讨脸来了?不是为了你,后来能闹出这种事体儿来么?”
毛丰源忙问:“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方可飞连忙道:“也没什么。”
王二牛却怒道:“没你个头!”
毛丰源道:“一定有什么事?”
方可飞强笑道:“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陈妖精……他……他被人抓走了。”
王二牛又一记霹雳:“那还不是为了你!”
柴依琳在旁加一把声音:“是呀,方公子,你倒是学问没一书袋、经籍没一箩筐,但连累约五亲六戚七朋八友呀,大概可以起座村庄了吧?你真是生害亲朋、死害街坊!”方可飞一向好辩喜驳,此际竟不敢吭声。毛丰源以为大概又是龙太爷和雷诺指使巡捕房的人借故扣拿了陈妖精,岔道:“这算什么?他们凭什么扣押陈妖精?
唐奥运低声道:“妖精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些人怎会眼睁睁着他被抓,敢倩还有内容。”
然后向方可飞叱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说话可别一截一截的好不好?”
柴依琳道:“不如让我来说,”话未说完,王二牛已岔了进来,一轮冲锋似的说:“方可飞这王八蛋不要脸,吃古不化的东西,捉弄自己兄弟不打紧,还蛊惑妖精这浑小子偷东西,偷东西还不怎么,你们却去偷了两个那么厉害的人的东西,这这这不是自讨苦吃,这可是帮他也没个理儿的,你看这不就充出乱子来了吗?你说是不是?”
王二牛一口气十八盘似的盘到了底,然后问毛丰源:“是不是?”毛丰源一时也不知是什么?不是什么?只能答而再问:“你说什么?”
这一句可惹火了王二牛:“你聋的不成?咱说了那么多话,你一句都听不懂?”毛丰源也不怕他,只不过想早些知道发生啥事。柴依琳呶呶的道:“好呀,你说你说,尽说成这样子。”谁料唐奥运道:“那由你来说好了。”
柴依琳粲然一笑道:“你怎么来的?”
唐奥运一怔,道:“我是来找老三的。”
柴依琳情深款款的凝向他:“怎么刚才我没看见你来的呢?”毛丰源的心一动。
唐奥运只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柴依琳倒一时没会过意来:“什么事?”
唐奥运耐心的道:“妖精犯了什么事?是怎么给人抓起来的?”
柴依琳哎了一声说:“那小子老爱偷东西,我就是说他没好下场。”
毛丰源眉毛一轩,道:“他又偷了什么东西来着?”
“书信,”柴依琳嘴儿一噘,“这次他偷的是书信。”
毛丰源奇道:“书信?他偷什么书信?连信他也偷?”
柴依琳把纤纤玉手往方可飞那儿一指:“你问他呀。”
方可飞站在那儿,鼻子有点发白,一双手拢进衣袖,又抽了出来,脸上尽是想笑不是、想辩不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