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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的第一句尚未传入众人的耳,两枝飞箭已破空而至。箭来自树林里。
飞针的发射之地,可以说是离小巧妹与王二牛最近。发射梅花的所在要算其次,但射梅者劲力更强,故能先行截住飞针。轿中人的棋子在距离上要比发梅花者远,而王小石的位置又比春更远,不过最远的是这发飞箭的,而他比谁都后出手一些。
但是他的暗器最快。
这两枝飞箭,串过棋子,一齐撞在飞针上,飞针又刺入梅瓣中,梅花、飞针、棋子、箭,一齐被雪片砸着,斜飞一丈三,“轰轰”二响,炸了开来。
原来棋子里竟有火药。
就算王二牛与小巧妹能真个接了下来,只怕也仍会被炸得焦头裂额、血肉模糊不可。
如果不是那两枝箭的巧劲,这些暗器都不会撞在一起,震飞老远,以致这两下爆炸,谁都没伤着。
眼下的“暗器”就有雪片、梅花、棋子、飞针,发出的手段这样高明,已是世所罕见,但这一对飞箭,后发先至,连快于近,手法之巧之准,足以把整个局面扳了过来口这是什么箭?什么人才能发出这样的暗器?
毛丰源也怔住了。
大地又静了下来。
苍穹下,只有雪花落地的轻响。
一片一片的雪花,寂寞的掠过夜空,夭折在大地上,那飘落也是一寂寥的声音。
岸边的梅树似乎有一声比雪降还轻微的声响。
又过了半晌,轿子里的人发出一声叹息。
然后轿子动了。
轿子正辘辘地离去。
毛丰源没有拦阻。
王二牛、柴依琳、小巧妹、严麻子、方可飞、陈妖精等人,仍然全在轿中人的射程之内。
这点毛丰源很清楚,严麻子也很清楚。
陈妖精和方可飞则给刚才一连串的暗器震住了,到现在还未能恢复。
王二牛和柴依琳则被吓呆了,惊魂未定。
轿子就这样远去了,消失在茫茫的雪地上,柴依林这才“呀”的一声跳起来说:“你们怎么让那臭蛋跑了?”她春敝的手指几乎要戳在毛丰源的鼻尖上:“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让他给跑了?”毛丰源深吸一口气道:“你难道要留他在这里看雪景不成?”
柴依林更气:“你”王二牛忽然豪兴大发:“来,我们追他去!”却是没人附从,他的声音立刻小了,豪迈态度亦大有改变:“他逃不远的,反正总有一天我王二牛不会放过他!”毛丰源没说什么,他只是走到河边。挢上的汉子已不见。只留下一张织锦,可是上面什么都没有。
毛丰源检了起来,再去看那株梅树。那是株老梅。老梅香犹新。
梅树上当然已没有敌人的琮影。毛丰源发现地上落了几朵梅花。一、二、三、四、五……总共是廿五朵。毛丰源这才舒了一口气。在挢墩上发出飞箭的汉子,是阻止春发暗器伤害柴依林和王二牛,似友非敌。如果是朋友,当然是武功越高强越好。不过,在梅树上以梅花作暗器的人,旨在拦阻挢上汉子出手救人,却便似敌非友。以梅花作暗器的“敌人”,内功委实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至少,连他自己和唐奥运都无法达到的境界。这样的敌人,不但令人紧张,也令人耽忧,更令人感到兴奋幸好,看来这敌人内功虽高,轻功却不如何。因为他在出手时还是震落了廿五朵梅花。人在树上,连劲出手,这时节梅花早开,已近落瓣时节,只要被风轻轻一吹,就会落坠。
不过“敌人”还是震落了花瓣,毛丰源走向树林。那是飞箭发出的地方。发箭的人是截阻春伤害小巧妹和王二牛的,自然应该不是敌人。毛丰源走过去之前,已确知发暗器的人已走了。
他走到林后。雪地上,有两道浅痕。轮子辗过的痕迹。毛丰源不由一怔。柴依林见他左望望,右望望,东看看,西看看,既看不过眼,也看不顺眼,掠了过来摸摸毛丰源的额角,毛丰源脸上一红,不觉闪了一闪、缩了一缩。柴依林“哇哈”一声笑道:“哈哈:我终于看见了!”方可飞跟柴依林已相当“相交莫逆”,且善于一唱一和,即道:“发现了什么?”
柴依林拊手笑道:“一个还会脸红的男人,难得,真难得!”唐牛没好气的啐道:“去,这有什么稀奇的!”柴依林道:“难道你也会脸红,你就红给我看看。”
王二牛马上来个双手撑地、双脚朝天,不一会就连眼带脸都胀红了,道:“你看,我的脸这不就红了吗?”
柴依林赌气地道:“红你个头,猴儿屁股一样!”方可飞叹道:“唉,女孩子家,把话说成这样,也太粗俗,有失斯文!”柴依林顿知自己失言,说得未免不雅,脸儿红了。陈妖精哈哈大笑道:“我看见了,我也看见了!”方可飞故意的问:“你看见什么了?”
陈妖精道:“也没什么,一个大姑娘脸红而已。”
方可飞调侃道:“本来大姑娘脸红就不如何稀寄,但大姑娘用手去模大男人的脸,把大男人也臊红了脸,这才是关云长配红拂,天生一对红透天呢!”柴依林气急了:“你说什么?狗嘴子、臭鸭蛋我几时摸过他的脸了?”
方可飞负手望天悠然道:“不是你摸的,摸的是癞蛤蟆。”
陈妖精忍俊不住:“那么毛丰源是天鹅肉了不成?”
“死人妖!”柴依林忿忿的骂陈妖精:“活该你坐牢:此生坐,坐一辈子去!”
“大吉大利!”陈妖精忙摇手摆脑的说:“别搅别搅,你可别这样诅咒我!”
“我那有摸他的脸!”柴依林喊冤似的道:“我见他东张西望,以为他发高烧,摸摸他的额头探热而已!”毛丰源圆场道:“他们跟你闹着玩罢了,你要是还嘴,他们就闹得越是起劲!”
“都是你!”柴依林委屈地道:“不是你看天望地,我何至遭人诬蔑。”
“诬蔑?”方可飞喊道:“这可是八辈子洗不脱的大罪!”陈妖精吐吐舌头道:“反正我的罪名已够多,再多一两条又何妨?”柴依林果然不再理睬他们,问毛丰源:“对了,你在看什么?”
“也没什么,”毛丰源把拾到的绢帕交给柴依林,喃喃地道:“奇怪,怎么一个大男人用这种东西……”
话未说完,柴依林一见巾帕,“呀”了一声,脸色大变,怔在当堂。
毛丰源也立刻注意到了。
他问:“你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柴依林怔了半晌,才摇了摇头。
陈妖精意图逼问:“你一定知道的!”柴依林白了他一眼,也没兴致吵嘴,只说:“不知道。”就转过了背去,衍了开去。
毛丰源、陈妖精、方可飞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不知道柴依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严麻子和小巧妹也在远处交谈,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
不过他们似乎一时没注意到王二牛。
一向爱热闹、而今却脸黑如锅底的王二牛。
毛丰源似也在笑闹,但心里着实沉重:春夏秋冬的武功,他已向春和冬领教过,要伤柴老先生,又能全身而退的话,只有凭三个可能:一是趁对方猝不及防,但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二是要靠运气;三便是等,等春夏秋冬不在柴老先生身边之时。
以刚才的情形看来,轿中人似志在取王二牛和小巧妹的性命,而有一名内力绝高的人暗中助之,难道这人便是春夏秋冬中的夏?
不过,也有两名高手暗助自己,莫非是靳云鹏所派出来的人?
毛丰源一直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
可是他什么人也没发现。
到底人躲在那里?
这是错觉?还是敌手轻功太高?
毛丰源不止于愁眉不展。
他是一愁莫展。
行刺的计划又如何进行?
任务是否可以顺利完成?
所以他趁严麻子和小巧妹在谈话的时候,悄悄地问柴依林、王二牛、陈妖精、方可飞一件事“要是我出了事故,又不能离开上海,你们有没有办法替我找一个绝对安全的躲避之处?”陈妖精、柴依林、方可飞、王二牛,他们的武功也许不是极好,才智或许并非极高,但却是可信的朋友。
绝对可信。
他立即有了答案。
答案是:“有。”
答的人是陈妖精。
陈妖精有办法。
他一向都很有办法。
他立即带毛丰源去看看。
看看日后用来藏匿行踪的地方。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陈妖精就带着毛丰源走向市肆。
毛丰源一向都很喜欢市井,他认为市井多有侠义之辈,而且人间人烟、温暖温情,他从不羡慕人居庙堂之高,足以只手蔽日,他只爱江湖之远,喜度清风微雨。陈妖精是“跑江湖”的。
他在江湖上树大根深。
江湖人要在江湖上行走,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朋友。
没有朋友,人在江湖寸步难行。
陈妖精有的是朋友。他虽是年纪不大,但在朋友的“辈分”很高:另一方面他是整个上海滩最出名的“兔爷”,他在江湖道上,也极吃得开。
在上海城里,他也有很多“朋友”。
一个愿意为朋友卖命的人,本来也一定会有很多愿意替他“卖命”的朋友。
这是其中两个朋友:一个叫胡一伟。
一个叫李立华。
他们两人合起来也有一个称号,人称“伟华二党”,这两人的确曾经联手连袂过,当时“伟华二党”的确是除了“斧头帮”、“兄弟盟”、“振新堂”之外一大实力,可惜,这两人不肯和好地在一起,已足有十一年了。
整整十一年了。
人生有几个十年?
何况还是十一年。
陈妖精跟这两个“道上的朋友”,说来也有六年没见。
六年在人生不算太长,也不能说是短,它足以让人把另一个人完全忘记,也可以令人怀念另一个人到了水似酒浓的时候。
陈妖精先带毛丰源一行人等去见李立华。
毛丰源先把严麻子和柴依琳打发。他要严麻子去打探一件事:柴老先生来上海的真正目的?他要柴依琳去找一个人。
一个铁匠。
这铁匠是他当日在江湖上结识的一条好汉。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住在那里,甚至也不知道他手底下功夫有多硬?
他只知道他是一条好汉。
这就够了。
交朋友就不需要知道得大多。
他也知道对方在上海是以打铁为业。
这就有足够的线索找此人了。
英雄莫问出处,不世英杰,落魄江湖之际,说不定也有的打铁,有的卖药,有的在暮雪撑着酒颁。
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人称他为“铁老张”。
“铁老张”当然是一个绰号。
他就是要找“铁老张”这个人。
一个不平凡的人平时可能只跟某一类朋友吃喝玩乐,但在有正经事要办的时候,他就会联络另一类朋友。
何况,在毛丰源身边的朋友,可能好玩、爱闹、贪吃、懒做,但却天生硬骨头,气概不凡。
不凡的人自有不平凡的朋友。
不凡的一群人自要去做不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