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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可飞避开了毕敬要命的一击,可是又突然掉入了天罗地网的杀气。
黄天的刀。更加要命。刀起的时候,映照着方可飞失惊失措的脸。刀落的时候刀落了一个空。
方可飞已不在了。好端偌大的一个人,怎会“不在了”呢?可是他偏偏就在刀落下的刹那,一晃丈外,就已闪了出去。他一面闪动,一面向朱小巧挣声大叫:“不行了,他们狠得很。”说到这里,他就着到了一片不狠的刀光。
感觉到温和的刀意。
亲切的刀。
这使得他不想闪躲:那一刀就像情人的吻谁会去躲避情人的热吻?
所以黄地这一刀就几乎要了方可飞的命。
几乎。
刀已切入方可飞的肌。
颈部。
刀锋毕竟是寒的。
刀伤毕竟是痛的。这一寒一痛,使方可飞蓦然而醒,及时一扭身。
他的身法只要是开避施展,就没有办法可逮得住!
方可飞在生死之间打了一个转回来。
他仍是避过了。
但已受了伤。
血,已开始从颈侧攒流入他的胸际。
他恐惧起来了,怪叫:“我受伤了,天啊,我受伤了!”他一怕,步伐便乱了。他没有注意到后头。后头有一只老虎。一个比虎还残暴但比狐狸还精的人。毕恭。
方可飞再想闪躲,但,已无及。毕恭一出手,就制住了他五处要害。他只有一双手,可是一动手就好像变成五只,方可飞“败”得并不冤。朱大肠的两大爱将:毕恭、毕敬,同时对他出手,还有“八大刀王”中的两大刀王:黄天、黄地也联手夹击。
他终于还是大意中伏。终于还是在毕恭的“梅花五”上吃亏。
毕恭的出手,就像是一头在雪地里无声无息潜匿着的老虎。
方可飞一旦受制,黄地和黄天的刀也就同时到了。方可飞已不能动。不能动就是不能闪躲。所以他只有死。方可飞是从来没想到会不明不白莫名其妙的就死在这里的。他当然不想死。可是那有什么办法?死亡从来不与人约好时间地点的。
方可飞没有害怕。因为他已来不及。
刀,实在是太快了。一如情人的吻,一如索命的魂。
毕恭忽吐喝一声:“住手!”刹那间,刀光陡顷。停不住。但又不能不停。所以刀只有互击,震出星花。星火溅在方可飞脸上。只差一寸方可飞就要人头落地。黄地和黄天是住了手。可是他们脸上充满了不解与疑惑。
毕恭只慎重地向他们摇摇头,又沉缓的摇了摇头,指了指方可飞的头,无奈地道”杀不得。”杀不得?为何杀不得?这连方可飞都不明白。虽然他现在十分希望自己是“杀不得”的人。
朱小巧一见方可飞遇危,她就出手。她也有功夫。她的功夫还不弱。朱小巧像一只燕子般掠向方可飞。朱小巧不是要自保。而要替方可飞解围。可是也有一人如黄莺般掠了过来。也是女子。而且居然也是用刀的。朱小巧也不打话,出掌。那女子亦不发一言,还刀。
对朱小巧而言,感觉上如同是下了一阵雨。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便是这样一场商略黄昏雨:对方每一刀,一出,便收。如果是攻对了,对方以最少的时间、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距离、最轻的力道,已一击得手,即刻身退,连想跟她拼个两败俱亡的机会也没有:如果是攻错了,对方已马上收刀,即刻警省,把错处和破绽补正过来,出招和收招却那么诡异迅疾,令人根本无法发现她的空门,也无从闪躲。
朱小巧的每一招,刚发出,就给她截住了。然而她发刀却浮移不定、鬼神莫测。朱小巧截不住,也接不住。反正都接不住,她只有拚了。她一面豁了出去,狠命出招,一面大叫:“毛丰源,不行了,你快来呀!”她想以此来分散对方的注意。
朱小巧一面叫,一面继续出招。她的对手当然就是“女刀王”罗巧玉。
朱小巧若刻意攻防,她反而以快打快,如同惊风骤雨,纵控全局;可是朱小巧一旦无法恋战,随意发招,志在逃走。柔功的精巧绵密的特性反而尽露,罗巧玉也一时取之不下。本来,罗巧玉轻易的以刀破招,占了上风,心中正喜,但遂而发现,并不是她的刀法比对方高,而是对方根本就无心恋战。
如果换作另一个场合,能让朱小巧没有顾虑的尽情发挥……罗巧玉无法把朱小巧砍倒。
朱小巧一叫,立即就有一个人像一粒石头般的“扔”了过来。人是人,不可能像一粒石头。偏是这人冲过来的姿势就像是一粒石头。一粒被人“掷”过来的石头。朱小巧一眼便看出他不是毛丰源。那人手上居然也有一把刀。一把短小的刀。
这人竟然还一刀砍了过来,就像柳拂堤岸一般无依。朱小巧在百忙中一避。这一刀是避过了。可是那人的头一低,一头就撞在她怀里。那人的头直比石头还硬。朱小巧一时痛得五脏六腑似全绞在一起,眼泪鼻涕齐出,罗巧玉已拟一刀对准朱小巧的脖子就砍下去就在这时,忽有人沉声道:“停,杀不得。”
由于毕恭曾叫过这句话,罗巧玉一时错觉,手下一顿,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一名眉粗目大,但样子却十分温驯的汉子。
汉子手上拿着一件外套。
腰带上还有刀,一把很短很薄的小刀。
罗巧玉的手,只顿了。
顿一顿,就是停一停的意思。
她发现叫停的,不是毕恭,她的刀便遑自砍下去了。
同一时间,那像一粒石头的人,又似一颗石头般激飞了过去。这次是飞向那喊停的汉子。这像一粒像石头的人,当然就是吕小猫。
方小龙麾下,“八大刀王”中的吕小猫。
局势分明不过。罗巧玉和吕小猫兵分两路。
一个要杀朱小巧。另一个要对付那喊停的汉子。
局面的变化也很简单。而且也很突然。喊停的汉子乍然而起,与吕小猫空中对掠而过。吕小猫一刀砍空,一件衣服便罩在他头上,他登时天乌地暗,手舞足蹈的落了下来,摔得碟碗菜肴齐飞。罗巧玉只觉眼前一花,朱小巧已给那汉子挟在腋下。
罗巧玉立即出刀,但左眼下一麻。然后是一阵刺痛。罗巧玉在震恐之下舞刀疾退。同时间,两片刀光,一狠一亲切,各迎向那汉子。那汉子左手仍挟着朱小巧。人却掠往右边。右边展刀的是黄地。黄地正要给他迎头痛击,忽然觉得握刀的手,像给什么东西黏住了似的,一动,便有一种割肉似的刺痛。
他一惊。立刻跳开。
这才发现,他的右手五指都被什么利器所划伤。以黄地武功之高、刀法之精、反应之速,竟然也不知道这些伤是在何时留在自己手上的!
黄天的刀,在背后追击那汉子。他眼看斩不着那汉子,便去砍那汉子腋下挟看的朱小巧。那汉子也没转身,手却伸了过来,好像摘花折枝一般,勃的一声,黄天的刀便被拗断了。那汉子两指一弹,把断刃飞弹而出,毕恭毕敬正要截击,但一见那刀来势,急急一起一伏,飞身避开。待再要追击时,那汉子已不见了。朱小巧也不见了。
当吕小猫甩掉罩在头上的衣服时,只见毕恭毕敬,全都面面相觑,黄地和黄天,正怔怔发呆。罗巧玉左边脸颊上,有一个小刀痕,缓缓淌下一条血河来。她是给那汉子手中的薄刀划着的。
毕恭骇然说道:“好高的身法?”
毕敬悚然道:“好快的小刀?”
毕恭道:“是他?”
毕敬道:“是他!”
毕恭道:“幸好,他不似是插手我们的事。”
毕敬道:“他只救走了朱小巧。”
毕恭道:“少一个朱小巧,那算不上什么。”
毕敬道:“这儿的局面还是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毕恭自惊惶后又渐恢复了他那阴恻恻的样子:“所以……”
毕敬又同复原来弱不禁风、羞不自胜的样子:“所以那两杯酒仍在我们手上。”
毕恭还故意问:“哪两杯酒?”
毕敬接口应道:“一杯是下了蒙汗药的酒,大家都已喝过了。“毕恭道:“还有一杯呢?”
毕敬道:“另一杯是我们现在要敬大家的。”
毕恭阴笑道:“这是敬酒罗。”
毕敬道:“要是敬酒大家不喝嘛。”
毕恭接道:“那只有喝罚酒了。”
毕敬指了指在血泊中的李一泰、李顺等人道:他们喝的正是这种酒。“然后他很温和的向胡一伟和李立华道:“如果我敬你酒,你喝不喝?”
他补充道:“要是喝了,这里面当然下了药,你们要是没有二心,只为朱探长劾命,我们便会依时给你们解药,要是不喝,你们都有家人、亲人、门人,敢不喝吗?”
他在等李立华和胡一伟的答覆。
忽听一人道:“等一等。”
毕恭毕敬霍然回身,又见到那汉子,就站在门口,他腋下的朱小巧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