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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恭笑得已有些勉强:“朋友,我们已放你一马,你怎么又来?”那汉子依然是手中把玩着那把又短又薄的指甲刀,说道:“你们没有放我,我也不想管你们的事,我只跟你讨回一个人。”
毕恭这才神色稍定。
“谁?”
那汉子用手指了指无力地倚在墙角的方可飞,道:“他。”
方可飞笑嘻嘻地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只救走朱小巧,不救我的。”
汉子道:“错了。”
方可飞一怔:“什么错了。”
汉子道:“不是我想要救你,只是因为你是大小姐的朋友,我非救你不可。否则,她不会跟我回去。”
方可飞觉得很没意思:“那么,不是你要救我?”
汉子道:“谁要救你?”
方可飞道:“谁要你救?”
汉子也怔了一怔,诧然道:“你不想活啦?”
方可飞道:“你要救就让你救,我不是很没面子?”
汉子道:“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方可飞答:“面子。”
汉子为之气结:“那你是要脸不要命了,荒唐!”
方可飞道:“那你想必是要命不要脸的人,无耻!”
汉子嘿声道:“好,爱走不走,再问你一遍,你不走,我可走了!”
方可飞倒有点急了起来:“慢着,你要是救不了我,怎样向你的大小姐交代?”
汉子道:“好,等我找到她,我就跟她说,你不让我救,我又有什么办法:”
“柴依琳和我是什么交情。”方可飞恐吓他道:“我深知柴依琳的为人,我出了事,她也不会离开的。我知道你来上海是为了柴依琳,没有她,你交不了差!”汉子淡淡地道:“你这可错了。”
这次轮到方可飞奇道:“错了?”
汉子道:“只要我找到了大小姐,我可以将她绑了送回去一样可以交差。”
他居然向方可飞说教了起来:“你要为一个人好,要救一个人,只要存心是善意的,就不必计较用什么方式,使什么手段,也不必太计较别人是不是误解你,去理会旁人会不会原谅你的。”
方可飞索性撒赖到底:“你这只笨鸟,不肯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难怪沦落为替人跑腿的狗腿子!”那汉子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少有的激动:“你再说,我就将你舌头割下来!”方可飞看他激动得每一根面肌都抽搐起来。不觉暗自惊心,强说:“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有本领就把大家都割了,不然就算你再怎么厉害,还只是个跑腿的!”那汉子大吼一声,手中的短刀一抖。
刀气扑面而至。
短刀仅长寸余。
但这样一柄短刀,竟发出越过丈外的刀气。
这种“刀”,已不是以形成刀,而是以气御刀,成了“气刀”!
那汉子这时使出的正是“气刀”。
毕恭、毕敬、黄天、黄地、吕小猫、罗巧玉等人,都知道那汉子的厉害,也都知道那汉子决未中蒙汗药。
这样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妙:眼着他救了朱小巧就走,心中正舒了一口气,却没料他又倒了回来,原来是为了方可飞。
他们心想:就算那汉子要救走方可飞,也姑且由他,反正,方可飞不是目标,让他救走了也好。
却不料方可飞看似嬉皮笑脸的,但却甚有侠气,千方百计要激那汉子出手相救座中群雄,毕恭等正感困扰,忽见那汉子与方可飞一言不合,便向方可飞骤施辣手:敌人“鬼打鬼”,互相残杀,免却自己动手,自是最好不过的事:毕敬正想袖手旁观之际,忽然发觉了一件事:刀气突然一折:这一折,使得刀气更盛:刀是直的。
刀不能折。
只有以气所驭的刀才能曲折自如:刀气竟急取毕恭。毕敬大叫一声,双掌一封,但觉掌心两下刺痛,情急一个腾身而起,扭身急退,当毕敬落地定神之际,才发觉他手心多了两点红,正在冒血,而他的伙伴已然受制。
黄氏兄弟、吕小猫和罗巧玉全定在那儿。
毕恭已不能动。
他的下巴被一物顶着。
刀。
那是一柄比利器还可怕的指甲刀。
刀就拈在那汉子的手里。
毕敬这才深深体会到朱大肠说过的话:“一个真正的高手,他手上任何事物,都比庸手手上的杀人武器更可怕更难应付。”
毕恭脸上再无阴笑。
只有惊惶。
看他的样子,倒似巴不得趴在地上求饶。
偏是短刀抵住他的下颌,使他连话都说不出口,点头也势所不能。
那汉子道:“解药。”
毕恭很想回答。
可是他不能开口。
一张口,咽喉就多了一个洞。
所以只有毕敬回答:“什么解药?”
那汉子也没叱喝,但让毕敬然感到一股煞气逼来,使他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废话!”
毕敬只好竭力把时间拖延:“你要救这些人?”
那汉子不答。
他的手只微微地动了动。
毕恭痛哼一声,求饶地看着毕敬,双目尽是哀怜之色。
毕敬看了,也觉咽喉有点发麻。
他强自镇定的说:“这干人与你非亲非故,阁下要走,大可自如,要带走方公子,亦无妨无碍,何苦要跟我们做对?”
那汉子问:“你们?你们是谁?”
毕敬没料自己的一番话反引起他的诘问,只道:“我们?就是我们呀。”
陡地,一阵急风急撞而至:毕敬急使双掌一撮,竹叶手正待穿出,蓦然发现来人正是毕恭,他把要攻出去的竹叶手一收,一把拦腰抱住毕恭,并借着毕恭冲来之势跃开丈余,身子微蹲,正要观定战局,不料只觉颈边右侧微微一凉。
他登时整个人僵住了。
那汉子就在他的右侧。
贴得那么近,但全无声息。
那汉子的右手,正点在毕敬的右颈上。
而他左手的刀,仍抵住毕恭的下巴。
只不过在瞬间的交手,毕恭、毕敬,两人尽皆受制于那汉子。
那汉子问:“你们到底是谁?”
毕敬汗涔涔下,不答。
汉子又问:“你们是不是朱大肠派来的?”
毕恭睁着眼睛着毕敬,他已没了主意。
汉子目光一亮。
他已知道自己应该先集中向谁发问了。
可是他并没有立刻发问。
反而震了一震。
他叹了一口气。
深深地。
“我太大意了,”他深痛恶绝也似地道:“我不应该贪功抢攻,以致把空门卖了给你。”
大厅上所有的人,都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那汉子刚才骤把毕恭推撞向毕敬,毕敬扶着毕恭藉势跃开,已跃近寿帐,红绒烫金寿字幔帐,犹被急风激得微微招扬。
那汉子右手,依然抵住毕敬的右颈,左手刀,仍然顶住毕恭的咽喉,沉声道:“你是占了上风,但想杀我,却不容易,可是我要取你两个伙伴的性命,却易如反掌。”
寿帐微微摇幌。
那汉子也僵在那里。
厅的人都能感觉到那汉子的冷汗正自后颈滑落背育。
那汉子的武功,已高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了,他可以以寸余短刀发出丈余刀气,可是他现在显然感到畏惧。
因为有更可畏怖的敌手。
敌手在那里?
谁是敌手?
敌手是谁?
就在这时,倏地,掠起一道人影,以极迅疾的速度,已掠入寿帐之后!
这人掠入寿帐之前,还高呼了一声:“我替你把他揪出来:”那汉子急得大喝一声:“别……”他已来不及喝止。
只有出手制止。
挟入帐后的人当然就是方可飞。
早知方可飞如此莽撞,他就真应该先将方可飞弄昏了再说的。他当方可飞是个的朋友。
他当然不想见到朋友死。
尤其不愿见到朋友为他送命。
所以他要全力挽救。
刹时间,他把毕恭毕敬都一齐往寿帐推了出去。
他知道寿帐后有极强大的敌人。
他没有战胜的把握。
但他只有行险一试。
因为除此之外,已别无良策。
这都是形势使然。
“势”必要他动手,“势”使他出刀,“势”成他非舍弃手上的两个人质不可!
帐后的是什么人:竟能使“血燕子”未出手前已失了势?
这电光火石间,方可飞、毕恭、毕敬同时“冲”入帐后。不同的是:方可飞是自己掠进去的。毕恭和毕敬是被“推”进去的。同时间,“血燕子”的刀气交错,锐气疾射,破空而出:“气刀”!
寿帐已成碎片。
漫天红絮飘飞。
就在这一刹之间,“血燕子”感觉到三件事情,而且几乎是在同时发生的:
一、寿帐后的杀气,已经遽然的、毫无迹象的、奇迹般地消失了。
二、杀气忽然到了背后。就在他的背后,杀气的转移、凝聚、发生,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形成的。
三、呼,背后群豪的惊叫。
然后他只感觉到一件事。
刀势。
一种势所必杀的刀势!
敌人竟在背后!
敌人原来是在后面!
自己的“气刀”完全空发!
对方未出刀前已完全占了先势!
这是什么刀术?
这是什么刀法?
这是什么刀?
“血燕子”不回头,他已来不及回头。
他整个人全力全身全心全意全神全速向前飞扑而出。
他的“气刀”自左右胁下一齐交错回刺。
“血燕子”的气刀回刺,“刀气”暴射,但瘦长个子双腿一弹,连膝盖也不曾曲折过,便把两名中了蒙汗药的汉子踢了起来,替他挡了两刀。
“血燕子”知道他的“气刀”并没有命中。
而他已经中了对方的“势刀”。
也只有是“势刀”,才能一出手,便掠夺了他的先手,占了先势,破了他的“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