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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势力重新整合的原因有几个:一是新兴势力要与旧有势力对抗。旧有势力逐渐老化,又不允可新起的力量取而代之,故此两种势力必须对决。在这种对抗中必有新的势力抬头冒升,不管是来自新兴的还是旧有的集团。”
“二是大气候、大环境尤其政治上的变化,日本人窥伺上海日久,一定设法颠覆上海滩;此外,国民政府内主战、主和、两派实力始终互蚜,而内乱叛逆和各方实力对垒仍频,原有的场面压不住,新的局面必定产生。这危机也就是转机,懂得把握时机的人,自然会出来收拾场面。”
“三是江湖中这一段沉寂,其间能人志士辈出,他们自然不甘雌伏,强者自有强者胜。当年,斧头帮、振新堂、兄弟盟能三分天下、打下江山,莫不是抱持了一代新人换旧人的雄心壮志,但而今照样有更新一代换新天的人出来向他们挑战。”
“这大对决是不能或免的,但只是契机未到。”
柴老先生这样说。
“为什么?”
“因为日本人主领阵容,也有变动,他们暂只能伺机,而未有足够实力,全面发动。在江湖中,新一代虽然高手涌现,但大部投入战争双方军中,各展所长,为国效力;其他无意功名者,早已退隐红尘,不同世事。这战局使他们变成了为自身功勋、国家利益而战,不合此意者,反而无所作为。国家这边,国民党渐渐主掌大局,不思求变,对他们而言,不变才是最好的局面。现在他还得势,所以决不容大对决、大整合的场面太早出现。契机未到,一切急于求变只是幻象,沉不住气的只有到处碰壁,小不忍大谋则乱。武则天从以‘才人’进宫起,等待机会,一等就是十二年:她伺机称帝,一等又是五十三年。不能等的人,通常也不能得。先得要有恒心、毅力、勤奋与才能,好运气才可以称得上好运道。”
“可是在上海滩里的确在各自召集兵马,杀气腾腾,眼看就是一场大厮杀。”
“那想必是先自公共租界里传出来的信息吧?”
冬道:“上海一路的江湖人物,是‘朱雀帮’老大李立和‘玄武门’老大曲良举派迁入公共租界,先引起骚动的。”
秋道:“另外,‘三合会’的望子魁,也正适正时摆明他旗下的人马,完全投靠方树铮阵里,使各路人马原先平衡势力,重新打乱。”
夏道:“目下,‘兄弟盟的领导层曾陷于严重的内斗中,振新堂,自身须重新整合,斧头帮的首领们仍迷惚不定,几场在上海里实力的较量,都是租界中高手触发与枚平的。”
春道:“所以师尊推测得对,一切战端,确系都源自方树铮那儿的。”
柴老先生道:“所以,是上官云在整合自己的力量。”
冬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柴宏柱:“因为他要造成声势。”
冬:“什么声势?”
柴宏柱:“强者的声势?”
冬:“他们不是元气大伤的么?”
柴宏柱:“就是因为他们伤得的确是很重很重,所以他才要造成一种他很强大很强大的声势。大家没有忘记吧?上次上官云要出击截杀毛二哥前,也虚张声势,目的是要我们应接不暇,无法救援毛二哥
秋:“但这次如此做法有什么好处?”
柴宏柱:“春,你们且试说说看。”
春:“他元气大伤,正是最弱的时候。上官云受方树铮重用,位置几近于上海滩江湖第一人,也只有我们才能与他抗衡,他最知道一旦自己手上弟子伤亡惨重,方树铮必思擢用其他的人来取代他,而近日方树铮对龙太爷、唐奥运等又颇为倚重。他儿子方小龙派系的实力也日渐扩张,他先招兵请将,转守为攻,好让方树铮不致撤换他,一面也巩固自己的声势,使其他派系不敢在他太岁头上打主意。”
柴宏柱:“这点确然,尤其近日方小龙和唐奥运在上海,兵不血刃,就帮方树铮解决了不少事,上官云的明山之战虽弑了毛二哥,但损兵折将,相形之下,方树铮确有意使方小龙掌握江湖势力,取代上官云。方树铮毕竟一直都需要个替他看着江湖势力的管家。秋,你的看法又如何?”
秋:“他以强者的姿势,是要震慑我们,表明他没有伤,或伤得不重,使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柴宏柱:”所以相反的,他此举反而说明了他伤重,所以顽强掩弱。夏,你的意见呢?”
夏:“上官云的确借此以扩张他的实力。要名正言顺的让方树铮放权给他,他先得要捣乱上海滩里的江湖派系秩序和局面。”
柴宏柱:“连方小龙和唐奥运都收拾不了的乱局,只有他能纵控,让方树铮明白没有他是不行的:他一旦巩固了自己的位置,就连唐奥运、方小龙的势力一并解决,冬,你呢?”
冬:“我认为上官云正在寻觅他的衣钵传人,还有走狗爪牙,以及一切肯为他卖命效力的人。总之,他是在积极建立自己的派系。”
柴宏柱:“说的也是。上官老四手上的赵钱孙李,已三死一离。目下,他亲手调练出来的大将,恐怕就只剩‘飞少爷’雷飞了。”
柴宏柱叹道:“老四毕竟有过人之能。可惜他杀了毛二哥。不然,我真不愿意与他为敌!”
冬:“我认为要杀掉上官云,再不容情。他既敢杀了二师怕,咱们也敢杀了他,这中一报还一报。”
柴宏柱:“一,我不愿杀他。二,就算他死,我也不愿他死于我手上。三,方树铮就等着我们兄弟几人自相残杀。四,他而今就算不复昔比,但身手仍是高深,加上方树铮和他自己也知别人必会取他性命,他也必定全神提防,正等着把这过来杀他的人杀掉!”
冬不以为然:“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任由他在上海滩纠众聚强,无法无天不成?”
柴宏柱:“非也。我们在等,等一个契机。”
众人都问:“什么契机?”
柴老先生微笑把眼光投向秋,”他在前天捎来了一个信息。”
秋:“我探得有人正赶往上海来。”
“谁?”
“谁来了?难道是大雷?”
“不是他,他已失踪许久了。”
“到底是谁嘛?你少卖关子了!”
“毛丰源。”秋道,“他回来了。”
“是他?”春点点头道,“他当年能杀得了靳云鹏,这回也有可能杀得了上官云。”
“可是,”夏犹有顾虑,”三年了,他再回来,上海滩的江湖也完全不一样了,何况,上官云的武功,决非靳云鹏可及其背项。”
“只要是人,都有杀他的方法,”春冷然道,“何况,就算武功再高的人,但瞎了一只眼睛,少了一只胳臂,还疯了半颗脑袋,就算他再强,也不会死不了。”
冬忽道:“由我去杀上官云吧,毛丰源这些年来奔波江湖,亡命天下,他也够累的了。”
柴宏柱:“上官云杀毛二哥,是他以下弑上。我杀他,别人会认为我容不得他之才,你们杀他,也一样是谋弑长上,也对你们的名誉相当不利。毛丰源杀他,那就不一样了。”
秋:“因为他杀了毛丰源的大伯。”
冬,“毛丰源也不是国民党。”
夏:“毛丰源背上杀靳云鹏罪名在先,也不在乎多杀一个上官云。”
春:“而毛丰源的行动,我们却大可暗里相助,使他进退方便。”
柴宏柱却叹道:“我们是自私些,但也是势所必然的,因为我们不可以像江猢汉子、武林人一般,只顾逞一己之快。快意恩仇,准不惬然。只是,咱们还要保存实力,不于政敌口实,还可以保住国家元气,与洋人周旋到底,这就不得不讲究些方法、手段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们是为了维护正义而勇于牺牲。但就算是为了爱,也不能动辄轻言牺牲。爱国爱民,爱人爱情,爱自由爱正义,应为它而活;命只有一条,轻率牺牲,那国家、民族、爱情、自由,啥都不能再爱了。”
冬默然。
秋拍了拍冬肩膀,“我们也是在做。我们可以帮毛丰源去做。”
夏道:“对。杀靳云鹏那一阵子的风声已过。方树铮也正好假手除掉这逐渐不受控制的门人。毛丰源回来上海城,正好发挥他的才干,大展抱负,大显身手,咱们不该再让他亡命浪荡。”
春接道:“现下‘兄弟盟’内斗剧烈,毛丰源在兄弟盟里很有些影响力,只要使他能坐上兄弟盟的第一把交椅,方树铮拉拢他还来不及呢,不见得一定要他在上海不能立足。而他也正好遏制‘兄弟盟’遂渐受唐奥运纵控的机枢……唐奥运野心太大,他一人夺得大权,对谁来说,都不见得会放心,方树铮亦然。”
柴老先生负手望天,叹道,“但问题还是有的……”
“例如,”这回是已了然全局的冬接道,“毛丰源究竟杀不杀得了上官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