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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依琳在烛火氤氲气氛中“哧哧”地笑,像极了一只得意扬扬的小母鸡。
“我威不威风?”她得意扬扬地问唐奥运。
“威风。”
“我厉不厉害?”
“厉害。”唐奥运沉住了气。
“你有没有不服气?”
“没有。”然后才说,“我对你全无歹意,你却来暗算我。”
“我暗算你?”柴依琳“嗤”地一笑,“是你们自己小觑了本姑娘的实力。”
这点唐奥运自是十分承认。
他更承认的是,美丽女子最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就是:温柔。
女人的温柔可使人不加设防。
不施设防的高手与常人无异,只怕还更容易死于非命一些。
所以他只有苦笑。
“你也忘了我是柴宏柱的女儿,”柴依琳俏皮得眼皮、眼角、眼眉儿都是喜滋滋的,“我一嗅就知道,酒里下了‘花蝴蝶’。他们、大家、所有人都不知道也忘了本姑娘天生有这个本领,可见你们有多忽略人啊!”
唐奥运抗声道:“但我没用这酒来灌你啊。”
“所以本姑娘就用‘一日醉’反下在你酒里,给你一个教训。”
唐奥运惨笑道:“现在,我可受到教训了。你却是为何要这样做?”
“我是个女子。我要的是温温柔柔地一起开开心心,而不是辛辛苦苦地去轰轰烈烈做什么大事。轰烈是你们男人的事。”柴依琳幽幽地道,“不管在‘兄弟盟’还是‘风雨楼’,我和朱小巧、何小婉都是这么想,也常这么讲的,只不过,你们老忙你们的事,没把我们这些尤胜男儿的巾帼英雌,瞧在眼里。”
“你们高兴那么想,谁阻着你来着?”唐奥运更觉莫名其妙,“那也犯不着将我来毒倒呀!”
“我毒倒你,只是为了要证明:本姑娘比你更行!”
“你行你行!”唐奥运嘿声道,“你行行好,解了我的毒吧!”
“你真气不足,话也说不响,对吧?”
“你是听到的了,不必再多此一问吧!”
“那你的手不可以动吗?”
“可以,但只运不上力。”
“那边不是有酒吗?”
“我这还喝酒?”
“喝,你喝这一壶。”
“这壶酒不是有‘花蝴蝶’的吗?”
“正是。”
“你什么意思?”
“告诉你,不害你,看你这个疑心鬼!”柴依琳愉快地说,“‘花蝴蝶’的药力正好可以克制‘一日醉’,你一喝下去,不到半刻便可恢复如常。”
“真的?”
“骗你做甚?”柴依琳眼波流转,俏巧地说,“知道本姑娘为啥不为难你的原因吗?”
唐奥运只觉肉在砧上,心里盘算,口里却问:“为什么?”
柴依琳俏俏也悄悄地在唐奥运耳畔呵了口气,说:“因为你刚没有真的把那些下了‘花蝴蝶’的酒给我喝,要不然……”
她的玉颊像两个小笼包子,而且还是染了桃色绯意的包子。
“如果你是那样,我才不理你。”
然后她一拧身,抄起那壶酒,壶嘴对着唐奥运喂了几口。
说也奇怪,唐奥运在这烛光晃漾的房中,只觉一阵暖意,仿佛源自心头渐而涌散洋溢开来的一股温馨,渗入了这一向孤独的人住的孤独的房间。
这次,吴亮、陈妖精、王庚只在大楼底层等候……由于刚才在唐奥运住所并未曾示意,是以易南千千、张吉庆、李祥、王如意都不好将之驱逐,不过仍虎视眈眈地监视他们。
吴亮、王庚、陈妖精三人也喁喁细语、商谋对策:“看来,柴依琳在上面似真的没什么危险,咱们白走这一趟,白担心这一场了。”吴亮比较乐观。
“我看这就言之过早了,唐奥运这人反复无常,柴依琳要对付他,只怕未够班辈呢!”陈妖精则比较悲观。
“唉。”
王庚却只叹了一声。
陈妖精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吴亮问,“有话就说嘛。”
“我看问题不在唐奥运。”
“那谁有问题?”吴亮不明白,“你?”
“不。”王庚不安地搓绞着手指头,道,“柴依琳。”
陈妖精又横了他一眼。
狠狠地。
一物治一物:大象怕耗子,糯米治木虱。
唐奥运着了迷药,全身酥软无力,好像一具机器,机簧未曾发动,便形同废物。
但柴依琳此际替他按下了机簧。
他的“机簧”便是喝了“花蝴蝶”。
“花蝴蝶”的药力正好可克制“一日醉”。
唐奥运体力正在恢复。
他也感觉到自己正在复原中。
柴依琳娇俏地看着他,好像很满意自己的一手造成似的。
唐奥运默默运功。
微微喘息。
他现在面临几个抉择:
一、照计划进行,飞得进来的鸽子不烤熟了吃进肚子里,实在对不住自己。
二、放她一马,保留个好情面,将来或有大用……就像他当日礼待郭雪,到有朝一日跟柴少云实力相峙时,便占了很大的便宜。而且,她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不妨善待她,当做回报。
三、留住她,不让她走,但享受她美妙身子、清白之躯一事可暂缓,反正来日方长,断了翅的凤凰不怕它飞得上枝头。
唐奥运正在逼出体内剩余的药力,只觉阵寒阵热,时冷时炙。
柴依琳忽支颐桌上,哄近身子来,婉言道:“大运哥……”
这一声呼唤,荡气回肠,唐奥运只见柴依琳柴依琳款款、红唇噏张、星眸半拢、美不胜收,心头也真一荡不休。
“你可否答允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好了,能答应的我一定答应。”
对公事上这么轻柔的话,唐奥运还是第一次说。
柴依琳喜上眉梢。
“不要伤害毛丰源好不好?那些兄弟本都是一家子的人,你不要那么狠心对付他们好不好呢?我知道毛丰源这个人的,他决不会无辜伤害人的。你就不要对付毛丰源了好不好?”
唐奥运心头冷了。
脸色冷了。
眼色更冷。
但却笑了,至少,眉、脸、嘴都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笑容。
“你这回来就为了这事?”
柴依琳喜不自胜地道:“是不是!我都说你们本就是兄弟,没有解不了的仇的!只要我一说,你就一定会答允我的了。”
“是吗?”
她又哄过一张美脸来,呵气若兰地说:“你答应我啊?我要你亲口答应一声嘛。”“答应你,不难。你先帮我一件事。”
“好啊,什么事,你说好了,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
“你先替我杀了几个人。”
“杀人?”柴依琳的口张成了“o”字,合不拢,“谁?”
“柴少云、毛丰源,还有你爹爹!你爹爹已经从南京来到了上海,不是吗?”
柴依琳睁大了眼笑了。“你真会开玩笑。还吓了我一跳。要是爹真的来了,就糟糕了。”
柴依琳拍拍胸口。
胸很小。
但秀气。
很挺。
唐奥运只觉一阵燠热:“花蝴蝶”的药力本就带有相当强烈的淫性,虽中和了“一日醉”的麻醉性,但仍残留了不少分量的催情药力。
“对,我是开玩笑。”
他吁了一口气。
因为裤裆里极热!
劲热!
也绷得极紧。
难受极了!
她也舒了一口气。
笑了。
“我就知道你在开玩笑。”
两人都笑了。
烛火微颤,滚出了一行蜡泪。
柴依琳娇喘不已。
唐奥运徐徐立起,微微咳嗽。
“怎么了?”
柴依琳关怀地问。
“没事,最近常有点小恙。”
唐奥运微微捂住了胸,另一手撑在桌面上。
柴依琳很担心,花容失色,过去搀扶他,关切之情洋溢于脸。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越来越像了。”
“像什么?”
“像他啊。”
“他?”
“我义兄呀。”
“柴少云?”
“你瘦了,越来越有权,而且冷酷,怎不像他?但我知道你跟他是一样的:外表冷傲,内心很善良呢!”
“是吗?”
“不是吗?”
“是。”
“是”字一出口,唐奥运运指如风,已封住了柴依琳身上的五处要穴……
一个人的头有多大?
这也说不准,因为,有人的头大一些,有的小一些,但大小之间的差距总不会太离谱。
也不见得头大的人一定就很聪明,头小的人就愚蠢。当然,也有头大无脑的笨人,只不过,常用脑筋的人自然在比例上头大一些,主要是因为四肢不见得便会太发达之故;比较多作劳力的人,四肢当然发达些,相形之下,头颅就较投闲置散了。
头大也没有用。最重要的还是脑。脑控制了一切思想和行动,只不过,人类迄今顶多只活用脑子功能里的百分之五,其余未加善用的,确如宇宙一般浩瀚、神秘、未可限量。
不过,今天,谁也没毛丰源的头大。
他今日几乎是在他过去半生里最头大的一天!
也是上海滩里最头大的一人!
自从在国民厅里听得那大消息后,他一个头足有三百个大!
毛丰源之所以久久未返“风雨楼”,以致一直仍未得悉柴依琳竟赴“兄弟盟”的事,乃是因为他正执意在国民厅等消息。
消息终于有了。
春神情颓丧,精神萎顿,宛似打了一大场仗回来。毛丰源从来没见过这残废的人这么沮丧过。
可是春一开口就安慰毛丰源。
“你不要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
毛丰源的心立即往下沉。
因为他年纪虽轻,却饱历人情世故,他深知道一个人之所以能安慰别人,首决条件他的情况要比那人好些,才安慰“得起”。
也就是说,春虽遭逢不少的问题,可是,他自己要面对的问题,肯定更大,更加艰巨!
所以他单刀直入就说:“王二牛和方可飞到底惹上什么事了?”
春知瞒不住明眼人,也开门见山便说:“他们闯入太爷府。”
毛丰源吃了一惊,“他们暗杀龙太爷?!”
春叹了一口气,“是龙太爷也就好办了。”
“不是龙太爷?”
“不只是龙太爷,今晚太爷府里,连日本军官也在那儿。”
“这般大阵仗,只怕雷诺和朱大肠也会在那儿压阵了。”
春居然点头,“他们真的就在那儿。”
“什么?”毛丰源跺足道,“他们真的敢狙杀雷诺与朱大肠?”
春又叹了一声。
这回的叹息更长。
“他只是住大肠,那还不十分难办。”
“什么?”毛丰源目瞪口呆,“难道……他们……竟然……”
春点点头。
这回,连夏、秋、冬,都得同时叹了一口气。
“这……”毛丰源嗟愕莫已,“难道他们竟敢……”
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他们不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