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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白泽的意料,珥海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却出奇的安静。
她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寻死觅活。就好像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除了表现出的异常的冷静,其他的,说不出和从前有什么不同。
白泽也弄不清楚她在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以后记忆有没有恢复,是不是想起了那些过去。可她不敢问,对她,她只有满心的愧疚。
珥海觉得自己好累,从没有过的累!记忆还是那样的模糊,没有一段是真实的。她也再不想去追究她那些丧失的记忆到底去了哪里,也许,追回那些记忆就意味着她体内魔神的苏醒吧。
可她又不止一次的回忆那些记忆里的美好,那些和他在小时村的日子。仿佛只有那些时光,才不是虚假的。
这一切,多么像一个噩梦啊!
夜晚,珥海光着脚,轻轻来到北宫殳的北苑。
隔着虚掩着的门,她默默的看着那个熟悉的却又陌生的不像话的人影。他坐在地上,旁边到处是酒壶和东倒西歪的酒杯。他的头低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头发胡乱的散乱着,披散下来,挡住了他的脸。他钟爱的白色长袍已经肮脏不堪,此时的他,和她记忆里那个英勇非凡的他相差了那么多。
珥海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顺着脸颊,流到手上,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上。
假如将来的一天,她体内的魔神苏醒,她不会记得他,不会记得自己曾经那么情深似海的爱过他!
想到北宫殳被自己无情杀死的场面,珥海全身发抖,她转过身,逃似的离开了北苑。
北宫殳站在屋顶上,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光着脚有点颤抖的背影,双手紧紧的握成拳……
他知道她来了,两个人明明离的这么近,为何却像是在海角天涯?
珥海似乎很快就从这些残酷的现实里苏醒过来,她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她。这让白泽心里好受了许多,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还有大家的关心,还有北宫殳的爱,她身体里的魔神,也许永远不会有苏醒的那一天。
深秋了,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凉。
她不再去计较,北宫殳对她的感情。也不再去计较,大家对她的欺骗。其实悲伤也是一种慈悲,因为它离心最近。
已经是深夜,房间的窗户没有关紧,被风吹的咣当咣当乱晃。也懒得起身来关了,反正再冷的风,也比不上她此时心底的绝望。
黑暗中,四肢百骸像是被浸泡在滚烫的水里。那些叫做悲伤的情绪,像成群结队的蚂蚁,从遥远的地方赶来,慢慢爬上她的身体。
一步一步朝着最深处跳动着的心脏爬行而去。
直到领队的那群,爬到心脏的最上面,然后把旗帜朝着脚下柔软跳动的地方,用力的一插——占领咯!
珥海偷偷的将写好的信折好,放到桌子上,然后看了一眼这个她能被称作‘家’的地方。纵使这里只有无尽的痛苦,却是她爱开始的地方。
可惜绵绵情意,终究敌不过天意。梦境破碎,就再也回不来。或许最悲哀的离开,就是永远分开。但这对他,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从此以后,他和她,再没有任何关系,就让她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苦,变成一朵孤独的云彩,自由自在吧……
她摸着手里那个熟悉的口哨。多少次,她拿着它,却没有勇气吹响它。这是师父在她出嫁前交给她的,也许今天,是该它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一声不太响亮的声音传来,像夜晚里传来的一声鸟叫,又像是低低的笛音。
等了一会儿,天边无声的飞来一只大鹏鸟,它静静的停在珥海的庭院里,珥海转头不舍了看了一眼,然后毅然决然的爬上了它的背。
大鹏鸟又无声的拍动翅膀,向着一望无垠的天边飞去……
黑夜里,只有一个人,自始自终都默默的矗立着,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影子,直到她们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日,白泽发现了那封写给北宫殳的信。她惊恐万分,当她意识到珥海可能离开了王府时她冲动的拿着信一路狂奔来到北宫殳的北苑。
北宫殳拒绝见她,即使是在听说了珥海的离开。
白泽一直跪在门外,她多么希望,北宫殳能在听说了她的离开后第一个冲出来去找她。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她跪了很久,麒麟终于从北苑里出来。他走到白泽身边,有点遗憾的对她说:“你起来吧,王爷有话,叫你回桓院。”
白泽抬起头,忍着眼泪问:“王爷有没有说要去找公主?”
麒麟皱着眉,遗憾的摇了摇头。
白泽心里无限的失望,他不是爱着她的吗?为何她走了,他无动于衷?
“这是公主写给王爷的信。”白泽伸手递给麒麟。
麒麟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然后,白泽缓缓的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桓院走去。如果他不愿意去找她,她会用自己的办法找到她。
珥海骑着大鹏鸟,竟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回毕宿?那里也不是她的家。回去了,难保父皇不会又将她送回来。想着想着,她忽然想起了小时村,心里深处,只有那里才有无尽的温暖。
她摸着大鹏鸟的头,抱着它的脖子,然后温柔的笑着说:“大鹏,你知道我想去的地方,是不是?”
大鹏鸟就好像听懂了她的话,然后一声嘶叫,用力的拍打着翅膀,朝那个她心目中的圣地飞去。
北宫殳看着桌子上那个写着“殳亲启”的信封,始终没有勇气打开。
也许她离开,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未来,谁也不能预期。是和她一起死去,还是被她杀死,对他来说都变得不重要。曾经的他还幻想着,要和她一起避开这风雨,找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天地。就像风和云,哪怕就是上演一场命运的悲剧,也变得那么不易和遥不可及!他一直依赖,上天能施舍一点怜悯给他们,到头来,他的结局,无非仍然是永远的孤寂……
原来两个人爱的究竟有多深,竟是透过伤害来证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