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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米地海军基地里十艘甲标的微型潜艇发动自杀式冲锋时,整个南遣舰队已经在菲律宾两百公里之外了。虽然行动前各舰的动力系统都经过全面检修,但三个半小时的狂飙还是让一些老舰逐渐掉队。考虑到再怎么跑也没办法跑出米国飞机的搜索范围,司令官及川古志郎中将拂晓时分下令减速,并命令各舰组成防空阵型以十二节的速度往西北方向航行,同时,备有的水上蝙蝠机升空警戒,造云部队准备造云。
及川古志郎中将大概是想模仿当年联合舰队攻略东非时完美躲避意大利空军的战术,但他这边一下令,造云部队那边便传来不利消息——空气湿度不够使得水气不足,即便喷洒佛尘(气凝胶、盐粒、干冰)也无法形成足够厚的云层遮挡整个舰队。
造云难以实施,那剩下的就只能靠天照大神保佑了,好在整个上午蝙蝠预警机都没有传来警报,可就在中午收拢完掉队舰只时,伴随着预警机的警告,一个黑点从北面飞来。及川古志郎正要下令弹射机起飞将以其击落,参谋长草鹿任一少将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他道:“阁下,从这个方向上飞来的,很可能是华国飞机。”
参谋长一提醒,从上半夜就紧张到现在的及川古志郎倒也清醒过了。他举起望远镜仔细看了足足半分钟,这才分辨出来的确实是华国老式陆基双发鸿雁侦察机,看机翼下龙虎兽的徽标,它应当隶属于华国南海舰队。
及川古志郎细看间,那家侦察机越飞越近,机翼下方的龙虎兽标识也越来越清晰,这让本以为是米军侦察机的官兵大大松了口气,有些不明所以的水兵居然欢呼起来——他们依旧以为华国是日本的盟国,在这片离本土一千余海里的极南之地,盟国飞机的出现给紧张数日他们带来不少希望和振奋。
鸿雁侦察机围着舰队绕了一圈就回去了,但下午二时二十分它再来时,却以极低的高度掠过整个舰队上方,同时洒下了一堆纸片。
“阁下,他们应该是想让我们去中沙群岛。”草鹿任一道。他拿着水兵拾上来的几张纸片,参谋们发现上面只写着一个坐标,那就是距离不远的中沙群岛。
“中沙群岛……”中沙群岛在正西方向,而舰队此时的航向是正北偏西三十度。或许华国海军可以给舰队补给一定的物资油料。可在米国飞机的封锁下,整个南中国海就是一座监狱。唯有往北擦着华国大陆、经台湾海峡舰队才能安全返航,往西、往南都是不行的。
袭击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此时米国海军、英国海军应该派出舰艇四下搜寻了。只要舰队被他们的侦察机找到,那围捕下舰队唯有前往华国港口解除武装才有一线生机。这虽然可以挑起华国和英米之间的矛盾,可却不是舰队全体官兵之期望。他们希望自己能够安全返航,然后继续与米国海军作战、继续杀米国人,被华国政府扣押绝不是什么幸运之事。
本来在电探的优势下,己方是可以不断与米国海军夜战并获得胜利的,但整片南中国海是一个狭窄的水域,米国海军基地又在菲律宾凹陷的腹部,这就使夜战舰队不但难以逃脱米国飞机的打击,更难以离开这片密闭之海。
司令官犹在深思,草鹿任一却再次进言道:“阁下,即便我们不在中沙群岛逗留,也应该将舰队的伤员交给他们。中沙群岛上一定有华国海军的病院,即使没有,伤员也能尽快转移到广州或者三亚,很多士兵都能因此得救。而且这片海域是华国南海舰队的辖地,他们对这里的情况一定比我们熟悉,有他们的帮忙,舰队一定更有返航之希望。”
“好吧,就转向中沙群岛。”及川古志郎中将最终被参谋长说服了,下令舰队掉头往西。命令传达下去后,底下的水兵一阵欢腾。
“我顶你个肺耶!”中沙群岛以东五十公里处,南海舰队司令陈策中将正藏身于一条小小的渔船内。这船是临时征用渔民的,此前不但用来打鱼还用来住家,船老汉虽然极力伺候,可一个风浪打来,陈大将军端着的茶水还是泼在了自己的军礼服上。
换在平时这根本无所谓,可等下他要见的是日本人——这些昔日的死敌居然把美国菲律宾海军基地闹了个天翻地覆。仅他所知道的消息:这一夜日本人击沉了美海军一艘航空航母和两艘战列舰,另外还有数艘战列舰航母受伤,其他被击沉的巡洋舰、驱逐舰、潜艇更不在少数。
战果是如此之辉煌,但对陈策刺激最深的是日本人用甲标微型潜艇突入军港做决死冲锋,这不由让他这个曾经的潜艇司令思考一个问题:要是在自己的部队里拉人搞决死冲锋,那些兔崽子是否也能达到这个效果?
“大人,日本人来了。”在副官帮着他擦拭茶水时,外面收到旗语的信号兵钻进来汇报道。
“好。”陈策抬抬手、整了整衣襟才道:“把老子的将旗升起来,见狗.日的不能堕了威风。”
靠近中沙群岛时,南遣舰队前方海面忽然冒出来两艘潜艇,潜艇的出现让舰上官兵大吃一惊,但他们随机升起的华国海军龙虎兽军旗却又让所有人安心。之后的事情就越来越怪了,距离中沙群岛三十海里左右的海域,几艘渔船中的一艘渔船居然升起了南海舰队司令官陈策中将的将旗。显然,南海舰队提督陈策中将就在那艘渔船上,并且,他不想在华国领海内与己方会面,这一切似乎都是公海上两国舰队的偶然相逢。
十五分钟后,陈策登舰。
“贵军夜袭敌军,让在下由衷钦佩,只要是我陈策能帮得上忙,尽管开口。”与陈策一同登舰的只是他的副官和两名没有军衔的老兵,而日本人这边则是及川古志郎、草鹿任一、清水光美以及鸟海舰长五藤存知等人。陈策这边人数上不但处于劣势,戎装也唯有他一人穿着。
“将军阁下是代表华国海军吗?”面色自得的清水光美傲然问道。他对华国政府背信弃义痛恨无比,若不是见身为南海舰队提督的陈策亲来,他说话绝不会这么客气。
“我只代表我个人。”陈策不以为然的答道。他又转身介绍身边的两个潜艇艇长,“他们之前是我的部下,现在已经退役,潜艇也只是海军退役出售的老式潜艇。”
“那阁下如何帮助我们?”清水光美还想说话,可及川古志郎却将其拦住了,他见陈策是以个人身份登舰,不由好奇他是如何计划的。
“将军难道不奇怪自己为何能平安航行一整天么?”陈策笑问,而后再道:“贵军伤员可放心交由我方,待他们伤愈后自然全数归队,继续打美国佬;再则是将军是准备在这南海里继续闹下去,还是准备即刻返航?”
“当然是……”草鹿任一刚开了口,及川古志郎便用眼神将他止住,及川道:“请问阁下对我军有何建议?”
“我的建议是尽快返航。”陈策道:“现在已经不是舰艇的时代了,是飞机的时代。我即便能帮你们瞒过美国人一天,也没办法瞒过两天。再在停留补给后将军可直接往北至台湾,待明天天亮时进入台湾海峡后,贵军便彻底安全了。”
自己能平安航行一个白天而不被米国飞机找到,确实让及川古志郎很是不解,但听陈策的意思是他帮忙所致,他当即站起向陈策鞠躬道:“感谢将军阁下仗义相助。”
“没什么相助不相助的,你们打美国佬就等于我们打美国佬。我只想说,京城那帮丢人现眼的东西绝不能代表我中华六亿同胞!你们袭击菲律宾的消息一出,广州的报纸全都出了加急号外,民众拍手称快,鞭炮更是像过节一样响个噼里啪啦……”
苦熬数日,对外根本不曾联络的日本人一听自己的壮举让华国民众如此高兴,当即激动不已。之前激动的清水光美也站起身对陈策鞠躬,以表示对刚才失礼的赔罪,他还道:“阁下,贵我两国应该迅速携手,将英美白畜赶出亚洲!”
“我也想啊!”陈策重重的放下茶杯,“可我国开国晚,崇洋媚外不要祖宗的东西数倍于贵国。先生又一直遵循律法办事,这就让那些西化分子占尽了便宜。可美国佬在菲律宾的轰炸机可不是对付贵国的,而是针对我国的……真是一群瞎了眼的东西,死到临头还要拉人垫背……”
陈策这边说,副官却在时钟响了一响后提醒道:“大人,时间不早了……”
“嗯。”见已经是下午五点半,陈策也停止了废话,道:“还是马上转移伤员吧。油不够的船马上到前面岛上加油补给,虽不够你们到日本,但最少能到台湾。到了那边就是另外一拨人接应了。再就是虽然仓促,我还是让人备了一桌饭菜给各位壮行,祝诸君凯旋回国。”
舰队外出作战最消耗就是燃油,日方虽安排了补给油船给舰队加油,但海上补给需要打破无线电静默不说,加油也颇费时间。现在见这里可以陆上加油,还全程安排了补给,一干人鬼子都大喜过望,及川古志郎当即带头向陈策鞠躬道谢。
然而当中沙群岛附近陈策与日本人欢笑一堂时,黄岩岛以南两百海里海域,南海舰队旗舰应瑞号,飞鸿号以及一干鱼雷艇就苦逼了。上午十时三十八分被美军侦察机发现后,数架侦察机就一直跟着这支舰艇。下午两时许,第一波B—17轰炸机群如约而至,早有准备的舰队虽然释放了烟雾,但海风过大,烟雾无法掩护舰队。在雨点般落下的炸弹中,应瑞号中弹轻伤,利亨、元亨两艘鱼雷艇中弹沉没。下午四时许,第二波B—17轰炸机至,这一次烟雾终于起了作用,除了旗舰应瑞号再中数弹外,舰队毫无损失。
日本舰队半夜奇袭美菲律宾海军基地震惊中外,而下午美军居然将中国海军当作日本海军并轰炸之,更让中国朝野鼎沸。只是,紫禁城文华殿里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大使先生,我召阁下前来只是应对民意而已。”晚上九点,不得不因南海轰炸事件加班的翁文灏面对着司徒雷登坦言道。“南海舰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往南沙巡逻,是一定有原因的!我知道、我知道那些人在想尽办法将这个国家拖入战争,但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总理如此实话实说,只让一侧站立的顾维钧闭目。他越来越想从外交部长这个位置辞职,可问题是他总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南海轰炸事件不管是不是南海舰队有意为日本人掩护,翁文灏作为中华总理都不应该完全放弃立场站在美国那边说话,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
顾维钧如此想,司徒雷登也莫名其妙。他收到的训令是陆航报仇心切下确实是炸错人了,因此华盛顿准许他就这件事情向中国政府道歉并赔偿损失。不料他还没开口翁文灏便亮明了自己的立场,似乎,他已经变成了美国人而不是中国总理。
“阁下……”待翁文灏话说的差不多了,司徒雷登才道:“我国政府认为过失确实在我方,所以准许我就此事件向贵国政府道歉并赔偿损失。”
“什么?!”翁文灏大讶。他心中已认定这是杨竟成搞的鬼,不想真是美国人炸错了。
“确实如此。”作为外交人员的司徒雷登当然不被罗斯福信任,被罗斯福信任的只有他的心腹特使,所以到此时他也不知道华盛顿最终的目的是对华开战。是以,本着中美两国和平相处的原则,他也将华盛顿的训令直言相告。“陆航部队隶属陆军,他们不懂海军满旗和国旗的分别,所以将贵国军舰误认为日本军舰,这才造成误会。”
“是…是这样……”翁文灏错愕了。但当秘书吴景超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他又笑了起来,“贵国如此处置,那我国舆论就更好平息了。另外,请代我向贵国遇难将士表示哀悼,文明世界最终是将战胜那些专.制且邪恶的政权的,自由和民主必定普照这片古老却腐朽的大陆。我对此深具信心,广大中国人民对此也深具信心!”
中国去年退出东亚同盟,并在日朝对美宣战的当头宣布局外中立。这在司徒雷登看来完全是自己的功绩。见翁文灏如此激扬的表达自己对美利坚的信心,司徒雷登更是高兴,他随机将华盛顿训令的另一个要求也趁机提出,“尊敬的总理阁下,鉴于贵国在世界钨产量上的地位,我国希望能向贵国紧急采购一批钨精矿,数量最好能在五万吨左右。”
中国钨产量世界第一,后知后觉的美国政府之前并不着急储备战时矿产,可在对日宣战前,钨的储备事宜还是被经济战专家威廉·Y·艾利奥特以及国防咨询委员会的顾问查尔斯·K·利思等人提了出来。其他矿产资源当然不成问题,但钨却另当别论,一旦和中国开战钨绝对是要紧张的,所以他们建议总统最好能在下个月对华宣战前在中国紧急采购一批钨。
“这当然没有问题。”翁文灏想都不想便答应了,这让想阻止此事的顾维钧想拦也来不及。在司徒雷登含笑告辞后,他才阴沉着脸说道:“总理万万不可对美出售钨精矿,钨乃军事矿产,我们已经对外宣布局外中立了,既然中立,那就不应该有所偏颇。如果……如果……,”顾维钧欲言又止,但最终他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如果总理真决心要向美国出售钨砂,那就请先接受我的辞呈吧。”
“少川你这是……”顾维钧突然提出辞职让翁文灏大吃一惊,而他身边的吴景超却责怪的道:“少川这是什么意思?要急流勇退,和我们这些人断绝关系么?”
“我没什么意思。”顾维钧神色更加凝重,“我只是认为我国政府既然宣布局外中立,那就应该严守中立,对交战各方都一视同仁。不能这边对日本禁售钢铁石油,那边却对美国出售钨砂。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他激烈的摇摇头,“什么时候局外中立也变成一种工具了?我们这样做,以后世界各国如何再信我们的外交承诺?”
“少川你可不要忘了我们当年的理想和誓言!”在翁文灏想就此解释时,吴景超抢先说话,“与中国早日实现民主相比,任何部门、任何人都仅仅是一种工具。如果不是顾及国内反对势力太多,我们其实也应该对日朝宣战,里应外合彻底解放整个东亚。”
“既然是这样,就请请接受我的辞职吧。”顾维钧说罢摘下了自己的官帽,进而道:“我的理想永存于心中,但绝不会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真要这般,那与孙汶乱党何异?这样得来就是真民主、就是真自由?我不这么看!”轻轻的将官帽放在翁文灏的书案前,顾维钧再道:“总理,维钧有负期望,让您失望了!”
“少川……”没想到顾维钧是真辞职,翁文灏顿时慌了,可当他起身想拉住顾维钧时,吴景超却将他拦住。吴景超道:“少川,你认为现在退出杨竟成那些人就会放过你?”
“北海多虑了,维钧素来守法尊宪,除了大理寺,谁又能定我的罪?!”顾维钧看了吴景超一眼,再对翁文灏拱拱手,转身便出了文华殿。
“少川……”虽然被吴景超拦住,可翁文灏见他离去还是喊了一句。待见顾维钧彻底走出大殿,他才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看着吴景超责怪道:“北海你怎么……你怎么就不帮我劝劝他啊!”
“总理,少川他是铁了心不想跟我们走一道,劝根本就是劝不住的。自日本发出最后通牒以来,有多人将自己的妻妾子女送到国外,我们心里都有数。这些人强要留下也是靠不住的,走了反而能分清谁是忠于理想的,谁又是贪生怕死的。”吴景超道。
吴景超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让翁文灏忘记顾维钧辞职之事。这几天来,不说其他官员,便是内阁中的一些人也将家眷急往国外送,变成杨竟成昔日说的裸.官。这难道是说自由民主真的不得人心吗?
“那接下来怎么办?”不敢将事情想得太深,翁文灏叹了口气之后又想到当下。顾维钧辞职总要有人接替吧,蒋廷黻显然不够资格,王正廷因为早前和关系密切,立场也不坚定……
“还是让绶章这个副部长接任吧。”吴景超建议道:“少川这边就说他是因病请辞。”
“嗯,也就只有这样了。”想来想去都没有合适可靠的人选,翁文灏只得点头答应。
吴景超又道:“总理,华盛顿已经对日朝两国宣战了,英国据说也将于明日宣战。就这次事情看,南海舰队放在英美实力交错的南海实在是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引发冲突,我看最好还是将其北调至东海,不许他们前往台湾以南。”
主力舰队已被限制在渤海湾了,南海舰队之前以为只是几艘老旧轻巡洋舰和若干半退役的炮艇鱼雷艇,闹不出什么事情,可这次却证明即便只有旧巡洋舰,那些人还是能闹出事情来的,只是,北调真的可行吗?
“是不是缓上一段时间为好?”翁文灏扶了扶眼镜。“毕竟南海刚刚出事,民众也很不安,现在下令舰队北调,粤省民众肯定会闹意见的。”
“那就勒令其不得出海。”吴景超再想想也觉得要南海舰队马上北调有些不妥,便又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另外舆论上也要澄清误炸之事,免得那些人生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