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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珹跟着自己父亲一同先到了东院儿,进了院儿门口,方打着哈欠道:“父亲,累了这一路,我想先去歇歇。”
白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才什么时候?老子还没歇着呢,你倒先想睡去了?!”
白安珹翻翻白眼:“我又没拦着你?”说着,一边伸着胳膊打着哈欠的便进了后院。只气得白鋆抬手指着垂花门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爷?”身边一个小厮低声唤了他一眼。
一甩袖子:“罢了,去问问,夫人怎么还没回来?今儿晚上怕是大哥那里要摆宴的,让她们娘儿们回来收拾收拾,省得晚上丢人!”就这么一个儿子,打不舍得打、骂不舍得骂,只好先这么算了……
“是。”那小厮忙去找人报话不提。
等到了晚上,韩筃刚换过衣裳,正要去前院陪婆母一同摆饭,便见那边白安珩走了回来。
“回来了?已见过父亲母亲了?”打量了几眼他脸上的神色,韩筃疑惑道,“怎么这么高兴?”
今天白家二房进门,满府上下就没几个真心欢喜得起来的,怎么他倒这么高兴的模样?
接过她递来的手巾擦了把脸,白安珩方笑道:“今儿个我被皇上点为知制诰。”
韩筃两眼也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她就是再不通朝中政事,却也知道,知制诰虽与品级无关,也与俸禄无关,可却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平日里都要在皇上身边当差,往来的那些文书、奏折、旨意,也全要经了他们的眼!
若非皇上信用,绝记无法轻易当得!
白安珩年岁尚轻,在皇上身边呆上几年,若得皇上信用,将来升迁可要比寻常人慢慢熬年头要来得强得多!就是一步蹬天也是可能的。
白安珩见她满眼都是惊喜之情,心中轻动,抬起手来,在她鼻上轻轻一刮:“为夫还骗你做甚?”
韩筃脸上一红,侧过头去,把他还回来的巾子交到垂头装没瞧见的夏荷手中:“今儿个二叔二婶到家了,你可见过父亲母亲了?一会儿咱们一处用饭。”
听到二房的事,白安珩轻叹了一声,伸手在她肩膀体贴拍了拍,低声道:“二婶那人的性子有些吝啬小气,寻常交际倒也还好,只做听不见的或是点点头便罢了。”他知道父亲的打算,且自己又刚刚升了一步,父亲那安排再妥当不过。
不过他们是男子,在外头,就是二叔跟堂弟有事缠过来也好推脱。倒是自己的娘子人在家中,躲没处躲、藏也不好藏的,只怕要委屈她的耳朵眼睛了。
韩筃“嗤”的一声轻笑,抬眼斜他一眼:“妇道人家在一处说话,还不就是那些?有何不能忍的?不能听的?”
见她这一撇更显得风情万种,白安珩心中一暖,握住她的手便想拉她到怀里温存一会儿。就听外面有人来报:“饭已快摆好了,请二爷二奶奶过去。”才心有不甘的松开手来。
到了吃饭这会儿,韩筃才正经见到了二房家的那个堂弟。
十四五岁的模样,声音嘶哑如破锣,相貌上倒是有几分白家人的影子,生得也算是仪表堂堂,只是说话行事的时候总有股子说傲不傲、说混不混的意思,让人看着极不舒服。
两边儿见过了礼,韩筃着丫头把自己的表礼端了过来,正想交给白安珹,忽见他虽低头冲着自己,可眼睛却不时挑起来朝自己这边看。那眼神让人看得极不舒服,心里别扭,脚步就略停了一停。
忽身边的白安珩上前一步,正站到自己身前,挡着那白安珹的眼睛,把自己手中的见面礼接了过去,冲自己笑笑,才转过身去:“这是我同你二嫂的一点意思,望你早日金榜题名,不负二叔、二婶的重望。”
白安珹忙接过了东西,一瞧,上面具是笔墨纸砚这些文房四宝,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屑,抬起眼来正想客套两句,忽见自己的二堂哥虽眯着眼睛笑得和煦,可眼中的精光却跟刀子似的,惊得他立时冒了一头的冷汗,连忙低下头去,喏喏的应着:“不敢、不敢。”
除这三人外,再没哪个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听见白安珹这里“不敢”,白鋆心中不悦:“什么不敢?你是不敢去会试?还是不敢金榜题名啊?!”
那边周氏听见自己丈夫训起自己的宝贝疙瘩来了,心中一万个不乐意,撇一撇嘴,嗤声道:“又唬的什么儿子?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就是不去考那什劳子也饿不死!还不是有个没本事的爹,连个前程都给儿子挣不来?!”
一句话说得白鋆脸色瞬时变黑,正想斥上两句,方愕然想起,这是在兄长家里,且还有两个侄媳妇在场,吵起来倒不好看,只得“哼”了两声,再不吭气。
那边男子随着白錾一同用饭,女眷都跟着甘氏到了屏风里头。
韩筃同王氏把饭摆了,方在下手坐了。
韩家人同白家人用饭时的规矩差不多,都是食不言、饭不语。可周氏自从坐到桌子边儿上嘴巴就没停过。
除了往嘴巴里面塞吃的,就是在说话,从淮南和京中饮食饭菜不一样的地方,到一路上遇见过什么、看着过什么,再到打听京中什么时候可有什么能玩儿的看的凑热闹的,说得韩筃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再看向二房家那两个姑娘,都低着头,只在她们母亲问到时才会“嗯”上一声,以做应答。那个名为周悦然的二婶外甥女则一直低着头,也是半声不出。
甘氏王氏都是一脸淡定自顾自的依次用着桌儿上摆着的饭菜,等一顿饭用毕,甘氏方一脸淡定的向周氏道:“弟妹一路辛苦,今儿个就早些歇息吧,回去后还许多事要忙呢。”
周氏舒坦的饮了一口茶,长出一口气:“可不是么?还得看着丫头们收拾屋子摆弄行李什么的。”说罢,又冲甘氏笑道,“要说还是嫂子享福,两个媳妇在身边儿伺候着,两个儿子也都出仕了,大姑娘也早早的就嫁了户好人家,哪像我?真是操不完的心呐。”
甘氏也不接她的话,只笑笑,便命下人收拾桌上碗筷。
没多会儿,众人方散了。
周氏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外甥女儿跟自家老爷、儿子汇合了,便同自家丈夫一路走着,口中不忘抱怨:“你说说大嫂这个人,怎么连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我提起几个姑娘的事儿,她竟装听不懂的!当初咱们也是太急了,不然大姑娘哪能就在淮南那边随便嫁给了个小吏?跟着一起到京城来,凭着大老爷如今的地步,怎么也能嫁个年轻有为的官宦人家吧?”
白鋆皱起眉头来,一脸的不耐:“行了行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初还不是你一直念叨着?再说,珍珍都已经十八九的人了,再不嫁也不像话。”
“还不是你没本事闹的?”周氏不服气的又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恶狠狠的冲两个女儿道:“你们父亲没本事,之后有什么样的缘法可就要看你们自己个儿的了,回头都机灵着点儿,跟着你们大伯母、两个嫂子出门儿时别畏首畏尾的跟那没见识伯小家子女儿一般!”
白玲白珠二人只低着头,跟在后头,一声不敢吭。
那边白安珹一心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睡了。”
周氏忙笑着拉过儿子的手,细细嘱咐着:“你的病还没好,一会儿回去让嫣红服侍你用了药,明儿个不必太早起来,好好歇歇……”白安珹一心不耐烦的应着,到了东院儿方各自散了。
周悦然带着贴身的两个丫头到了自己的房间,丫鬟素心进里面去铺床备水,淡妆则给自家小姐去头上的簪子,换衣物等物。
周悦然不知想起了什么,愁眉两点,静坐在镜前,对着镜中影轻叹了一声:“到底是寄人篱下。”
淡然头不抬的应道:“小姐又上心了,不是我说,好歹咱们没风餐更没露宿的。姑太太人虽嘴碎些,可也照看着呢,就是将来……我看表少爷对您身上也算是用心了,将来总有盼头不是?”
周悦然又叹了一声,并不应话,只看着镜中那淡淡的人影,心中早不知出神出到哪里去了。
回到房中,韩笛筃正想给白安珩换衣裳解头发,忽被他握住了手,随即轻轻揽进了怀里。
紧靠着的那胸口里传来“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这一声声,让韩筃自己的心都不禁跟着一下下跳了起来。
“怎么了?”
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白安珩忽然觉得就只这么抱着她,心中便已彻底安下心来。刚刚白安珹看她时的那个眼神……险些让自己有了上去教训他一顿的心思。虽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小小年纪便时常去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留恋,但那种眼神放到她的身上,自己果还是无法忍受。
可这会儿,心却渐渐安了下来。这里是京城,这处宅子也是父亲名下的宅子,东面那处院子和这里不相干,家中丫鬟下人一大群,那白安珹已过十四了,便是想进二门母亲也绝对不会让他得来的,更何况单独见她?更何况,这是在自己家里,他但凡有心想进二门,自己决计不会放他好过!
心中渐渐安了下来,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明儿个是八月十五正日子,我同父亲都不当值,母亲已请好了戏班子,只怕要热闹上两日子。等后天,我陪着你一同去岳父岳母家里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