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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翰林院、皇帝身边办差时,白安珩需要的只是小心谨慎,外加勤勉用心。只要能应付的了皇上偶尔的提问,外带着尽快把手上的事情忙完就好。平日无论做人时、又或做事时,都需要仔细小心再小心,就算人笨些,可唯有谨慎二字是要恪守在脑中的,官就丢不了。
可到了地方上,光小心谨慎可不够用。合县这地方,不是京里,父亲就算已经当了宰相,那也是天高皇帝远——连皇帝都远了,何况父亲?
若平时什么都不敢动,只一味的小心处事,只怕自己将来这官也就当到顶了,可若行动太快进得太多,万一有个什么,自己能不能守得周全还是两说。
因此,这两日虽应付那些人时面上显得游刃有余,可白安珩走得脑子、担得心,可要比之前都多得多。
天色渐暗,前头的事情总算忙完了,叫小厮打着灯笼,穿过府衙后面的小道,到了自家正门口,抬腿迈入,一想起韩筃还在后院等着自己一同用晚饭,脚步便不由自主的轻快了起来。
一路走到内院,就见几个小丫头正守着出来守着专门给雪团儿备出来方便的小屋儿门口儿——想来猫大人正在出恭。正门门口一个眼尖的小丫头看见白安珩,忙一边打帘一边道:“二爷回来了!”
正房的窗子上,映着昏黄的灯光,让人心里暖暖的、舒畅的宛如泡在温水之中。
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几步走到房门口儿,韩筃已经迎了出来,正含笑看着自己。
便是白日里再累、再难,只要回来看见她如此惦记着自己的模样,那些就都统统不见了。
反手握住她的手,跟着她一路朝里面走去,在水盆里净了手,接过她递来的巾子,擦了把脸,似乎连身上的疲惫都少了几分。
松了口气,转头含笑看向她:“今日忙什么呢?”
“今儿收着京中来的信了,一会儿用完了饭同爷再一起看。”韩筃笑着引他走到桌边儿,把饭给他装上,这才跟他对坐下来,“五皇子妃处也来信了,一会儿我再同爷细说。”
白安珩点点头,有些事不便在饭桌上说,万一再分了心,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吃过饭,漱过口,二人就转到了里间坐到炕上,韩筃取过那几封信,白安珩一一看过。
等他全都看过之后,韩筃方拿出韩筣的那封,指着最后一页道:“她说的这个我也不知真假……这行子家里倒是吃过,可真能种到山地、荒地里头?”
白安珩看了看韩筣的那纸信,点头笑道:“这个倒是确实的。”说着,又取过姜哲的那封信来,“前两年五殿下叫人拿了些玉米种子去试,本是想试试这行子一亩能产出多少,结果看来也并不是很多,人也未必吃处惯,便没当一回事。结果头年年底,下头去田里试种的人回来说,这东西虽产量一般,可却耐旱,种到山地、沙地里也一样能活,五殿下才叫人又去试着种了一回,这会儿才得着结果。”
韩筃不明农事,从韩筣信里来看,她以前似乎不知打哪儿听说的,说这行子的收成好,才跟五殿下提了几句,没想到这东西的产量一般,却能种到那些不宜种粮食的地里。
“那这行子可是要预备在咱们这块儿种了?”韩筣来的信中没细提,不过是跟自己提了一句显摆显摆罢了。可这会儿白安珩既然拿着姜哲的信在看,莫非是五殿下准备让白安珩在合县种这种东西?
白安珩点点头:“你表哥来的信里说,皇上已经知道这回事了。这可是件好事,能在荒地里种的庄家,只要能有收成,就能在灾年里少饿死几户人。”尤其是旱灾,合县这里气候偏干,十年里至少有四五年都会干旱,剩下的那几年中雨水也不过勉强够栽种原本的作物。这个叫玉米的东西既然耐旱,怎么也比完全没有收益要强。
说着,慢慢收起姜哲的那封信:“过几日便会有五皇子处的人过来,连同的还有皇上的暗旨,叫咱们这儿开荒,先把那东西种下去,看看收成如何。”如果收成真还不错的话,这便是这两尊大佛送给自己的功绩了,三年一过,只有这一单,自己的前程便也无忧了。
虽说这事前两年里也有自己相帮——五殿下找的试种庄子就是白家的,也是白安珩联络帮看的。可得出这么个结果送到自己手上,还是让白安珩觉着受之有愧。
把心里的别扭按了下去,抬手去捏韩筃的鼻子:“你和五皇子妃倒真都有旺夫运呢!”
不过是女儿家的戏言,韩筃便在不知不觉中帮过自己几回,还救过自己的性命。不过是五皇子妃偶尔的突发奇想,竟能在这等大事上帮衬着五殿下。若这个东西真能丰收的话,皇上之心,可就真真彻底偏到五殿下这边来了。
果然,不出三日,京中便又有人来。来的明着说是五皇子派来的人,可当中一个面白无须,声音低柔温和,却正是皇上暗中派出来的公公——公公没得圣命,平时不得出京。
得着皇上的暗旨,白安珩亲自派了稳妥之人下去开垦荒地,播种作物。
合县这边,因天气偏干,前几年又都没什么雨水,虽去年闹过一回雪灾,可却更迫得原本住在附近的乡民向东逃荒而去,跑的人虽没德县那边儿的多,却也不少。剩下大片大片的荒地、更有那些本就没什么用处的丘陵沙土等地,这回竟全都派上了用场。
白安珩比之前更忙了许多,每日公务都要忙到上灯方休。韩筃干脆让人把西面的屋子收拾出来,按着他书房的摆设置办了一番,省得让他前头后头的两边儿跑。又命人每日预备那些下火气、降心火的饮食,免得让他忙出个好歹来。
妻子贤惠,白安珩一忙起来更有如鱼得水的感觉,每日前前后后的折腾,直到了春耕之时,方略略缓解。
派出去的人手都留到了各乡各镇,这会儿事情已经开了头儿,便只能老实等着下头出结果了——至少也要等到今年秋日。
距离秋日还有数个月的功夫呢,韩筃在家中刚刚收着了京中再送过来的书信之时,白安珩在府衙之中,也收着了派下去的那些暗探送回来的密报。
打开其中一封,一边看着一边不禁锁起了眉头来。一方为任,原本这一处的势力也各有各的联系、勾结。这些事情父亲早就交代过自己,连岳父、回京述职的内长兄也私下传授过许多。
可让他没想到的来——本以为新官上任,下头那些官吏们好歹也要在头一年给自己一些面子,没承想,竟如此迫不得已的就动起手来了!
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批粮食、种子,都是京中陛下亲点、让自己压送过来的,若就这么便宜了这群贪得无厌的低头蛇,他这个刚刚上任的县令还如不早些回家种地的为好!
心中正在盘算此事要如何收拾,就见前面匆匆有人进来报道:“老爷,德县急报,突厥叩边,已经抢了几个村子了!”
消息已经八百里加急的送往京城了,合县这边离得近,所以德县那边守关的将领便派人过来请援军支援。
白安珩挑挑眉毛,收手手中的书信起身道:“来人呢?”
“在前头等着。”
“走,前去看看。”突厥叩边之事,众人心中早就有数,若非如此,当年韩笙就不必非要进兵部历练,自己这回也不必连三年都等不急的就被派到合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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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面又是一大包的书信,韩筃一面笑,一面打了开来。细分了一分,这些信里除了白、韩两家的家书外,竟还有几封单独给自己的?
一封,是赵茹岚的,一封,是早就嫁到任上李芸送回来的。此外还有几封,都是当初在京中同自己较好的友人一并送过来的。
先把母亲的、韩筣的信看过,不过是些家常。随手又打开了李芸的,得知她头年年底生了个女儿,如今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便含笑收起信来。最后,才拿起赵茹岚的那封书信。
自赵茹岚的县主府建好,她才算再回了原本京中的交际圈子。有身份、有地方,大家也都乐得去给她捧场。就算是自己,有没有功夫的,也要至少一两个月去看望她一回。
拿起信来,不过是寻常问好,只看到了一半,韩筃才挑了挑眉毛,嘴角也挂上了笑意——赵茹岚终又有了身子,已经四个月了。
轻轻松了口气,她过得可比自己当初要好上许多,如今她既然又有了身子、且又搬出了宋家,今后的日子就算是有靠了。
叫过夏荷:“你去找那几个帮忙的当地妇人,问问她们,可有什么是咱们这儿的土产,有利孕妇的?”
夏荷愣了愣:“孕妇?”
韩筃点头笑道:“县主有身子了,已经四个月了。”
夏荷忙笑着点头道:“这可是好事,可算是盼来了一个!我这就去问问。”
夏蝉也凑了过来,看看韩筃的肚子:“我还当是……”话没说完,就被还没出去的夏荷拍了一下儿,韩筃也瞪了她一眼——这丫头越来越胆大了,可得赶紧给她看个人家,再不嫁出去,她就快要翻天了!
几人说笑着,外头急匆匆的跑进了一个小厮,在二门口儿回话儿。
韩筃不知是何事,叫孙妈妈出去问了一声儿,再回来就听说:“德县那边有人来报,说匈奴打过来了,这会儿二爷带着人去了都钤辖处,不知何时能回,让夫人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