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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宏泰想到故人种种,有看到张牧小小年纪,便忍辱偷生,不禁老泪纵横。
三个人不由的抱头痛哭。
好半天刘氏才说道:“老爷,别难过了,小心伤了身子。”一面说,一面给张牧披上衣服。
只是,看到二月的天,张牧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满是血迹,不禁有落下了眼泪。
“牧哥儿,虽然说你这计策万无一失。可是开科取士,到底不是儿戏。你学业荒废这么多年,有多少把握?”周宏泰忧心忡忡的问道,此刻的他的心里,隐隐的为张牧担心。
毕竟,万一这次不成,张牧便暴露了身份,怕是日后更加举步维艰,如履薄冰了。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如果没有把握,便让张牧明年在考,用这一年时间,好好温习一些功课,至于其他,他已经准备和周姨娘去周旋。
“先生放心。我有把握。”当即张牧走到了书桌前,坐下之后,拿起来毛笔,便在草纸上开始书写。
“玉在匮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周永泰看到这里,猛然一惊,不禁和他夫人对视一眼。
张牧的字迹苍劲工整,铁骨铮铮,古人看字如看人,就凭借这几个字,便也能够知道张牧的功底。
再看写的内容,便知道他志存高远,期待有朝一日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年轻的时张牧的父亲。
“先生可放心了么?”张牧回头问道。
王宏泰深吸了一口气道:“大事成了。”
县试只是科举第一道门槛而已,所以要求很低。
一般情况下,县试分为正场、初复、再复、面复。
正场一旦考中,便直接进入面复。
而正场的要求十分简单,那就是字迹工整,字通顺者便能考中,而且可以直接参加府试,而想考不想考,便全看考生自己。
凭借张牧这几个字,在此道之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王宏泰便知道,张牧这次绝对案首无疑。
“看来,张家要出一个大才子了!”王宏泰心里兴奋的笑着,不过王宏泰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县考可能轻松一些,但是府试怕没有那么简单,诗词歌赋只是偏才,时文才是王道。
最后能成不能成,还要看经义和四书义,也就是八股文。
“牧哥儿,经义可做得?”周宏泰好奇的问道。
“可以一试,请先生出题。”张牧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为了等这一天,他等了两年,如今也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这样,就简单一些。听好了:匹夫而有天下者。”周宏泰说道。
张牧沉吟一声,心里暗道:“这一句出自《孟子,万人上》第六章。”
思考片刻,于是提笔写到:“大贤两推圣人不有天下之故,以见天与子也。盖圣人之有天下,不独以其德。亦以天子之荐于继世之不贤耳。不然,其如德何哉?”
看到此处,王宏泰便一惊,八股文讲究破题、承题、起讲、八股、收结五个大部分。
破题乃是八股之中最简单的部分,要你用一两句点出这句经义出自哪里,并且要叙述他的要点和含义。而要求便是不能直接出现具体人名,而是要用“代字”,比如孔子比作圣人,孟子比作大贤。
说起来简单,但是四书五经十数万字,随意出来一句,便说出来是出自哪里,意义如何,这要对四书五经不熟悉,万万办不到。
张牧不仅快速破题,说明他对四书五经,熟烂于心,其次,他还注意到了“代字”,对已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当真不简单了。
接着,便是稍微有些难度的承题了。
只见张牧沉思一会,提笔写到:“此孟子历举群圣之事,以证禹之非德哀也。不然,其如德何哉?此孟子历举群圣之事,以证禹之非德衰也。想其告万章之意……。”
这几句便是破题,进一步阐述题目,加以补充说明。
王宏泰看张牧写的有模有样,不禁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过承题、破题不算什么,接下来最难的部分“起讲”来了。
所谓起讲,算是八股文之中最有特色的部分。因为从起讲开始,便不能再用自己的观点口气来议论问题,而是要用孔子、孟子的语气口吻议论,这便是最坑的“代圣人立言”
张牧到了这里,便深吸了一口气,沉思了大约一刻钟提笔写到:“吾子谓禹为德衰者,盖徒知益之为舜、禹,而不知道启之非朱、均也。切自古圣人之不有天下者多矣,岂独益善,何则?匹夫而有天下者,非曰德为圣人而天遂与之也。”
看到此处,王宏泰忍不住一拍手道:“好!”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研究了一辈子经文的王宏泰,看到这精妙起讲,语法独到,高瞻建伶,心里便知道,张牧绝对是这块材料。心里暗道:“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绝对不像一个十三岁孩提所写,真是可怕!其中“朱、均”乃是尧的儿子丹朱和舜的儿子商均,出自《史记·五帝本纪》,说明张牧这孩子对史学也有涉猎,这就更加不容易了。”
接下来便是八股文中最难的部分——八股。
所谓“股”就是指这一部分的对偶句,一组对偶句计两股。
这一部分进步一申明起讲的内容。而且要用对偶句,这便是充分展示考生的才学和能力,犹如针尖上跳舞,米粒上写字,万分苛刻。
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多少考生都毁在这里。
王宏泰研究经义文多年,对这一部分把握也不是很大,往往为了对偶,都会凑字而偏题。
他不认为张牧有这个本事,便轻声说道:“不用着急,做不出来也无妨。”
“学生试一试。”张牧信心满满的说道。
又沉思了大约一刻钟,张牧终于下笔了:“功不得违势而独立,名不得背时而独彰,……“舜不遇尧,一耕稼之夫已矣,禹不遇舜,一崇伯之子而已矣。是故仲尼虽有舜禹之德,而所遇非尧舜也。熟委之以国蔫,盖其德则是,其位则非,天亦何从而与天下哉!若夫有德矣,有荐矣,而亦不有天下者,何也?盖匹夫以有天下者与继世以有天下者,其势相抵昂着也。……。大恶如纣,而后有牧野之诛。禹之天下,苟不遇桀,未亡也;汤之天下,苟不遇纣,未亡也。故益、伊尹、周公虽然有舜禹之德,有天子之荐,而所遇非诫纣也。启之贤足以继夏,而商则太甲;太甲之贤足以继商,而周则成王。”
王宏泰看到这里,心惊肉跳,不禁踉跄后退了一步,不由面露苦笑,仰天长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岂是人力可为?”
大约一个时辰,张牧写完,举起来吹干了墨迹,又仔细的看了几次,自己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忐忑的递给了王宏泰。
然而,王宏泰却看都没有看,望着张牧一阵阵出神,他从张牧写第一个字便开始看,这片文章理法精妙,语皆天出,行文开中有阖,几乎可以和韩愈《对禹问》媲美。
他扪心自问,凭借他的才能,是无论如何也不出来这样的锦绣文章的。
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不知为何,王宏泰突然感觉自己真的老了。
“先生?”张牧小声的叫了一句。
王宏泰才从天人交战之中回过神来,用十分复杂的眼神望着张牧,欣慰的笑道:“如果你能保持这个水准,莫要说一个诸生,就是举人咱们也考得。”
“当真?”张牧有些忐忑的问了一句,毕竟,他对八股文还是有些生疏,没有多少自信。
“你只管好好温习,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便是。张家看来要出一个人物了。”王宏泰感慨颇多的说道。
“先生,我现在担心真要是到了县考那一日,周姨娘一定会十分戒备。我眼下倒是有个法子能脱身,不过还要仰仗先生帮忙。”张牧小声的说道。
“好说好说。”王宏泰显然还沉浸在刚才文章内,一愣之后才道:“你且先说,我和你师娘帮你出出注意,这件事咱们务必要办的滴水不漏,万无一失才是。”
随后,张牧小声和王宏泰以及刘氏说完,三个人互相一看,当即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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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小雨依旧淅淅沥沥。
而天色早早的便阴暗下来,张牧的马车到了角门,他下车朝着自己的独院而去。
和王宏泰商议一番之后,张牧谋划许久的事情,终于看到了眉目。
眼下要做的便是温习功课,以及更加的小心谨慎。
“站住。”
这个时候,张牧猛然听张敖的声音,回头一看,当即露出了一脸傻笑。
张敖乃是周姨娘的儿子,也是张牧同父异母的兄弟,比张牧长三岁,去年成亲。
今日的他,穿着一席蓝灰色云头缎面道袍,腰间系着蓝色丝绦,头戴唐巾,看着倒是仪表堂堂。
这要归功于张牧父亲和周姨娘有个好皮相,不过他双眼布满血丝,眼袋发黑,一身酒气,天知道这是从那里刚鬼混回来。
而跟在张牧身后的是穿着一领镶边锈红鹤氅,头戴黑毡纯阳巾的道士。
这道士自号玉真子,年纪三十开外,身体微微发福,乃是城外青云观的道长,和张敖相交甚密。
“去那里疯了?怎么也没有个人看着你?”这个时候,张敖带着几分怒意,冲着张牧嚷嚷着。
张牧懒得和他交集,便依旧一脸傻笑。
这个时候松纹疯跑了过来,急忙跪在地上道:“大爷,二爷刚上学回来。小的刚才在马厩……。”
“少啰嗦,你小子可给我长好心眼。不然小心小爷收拾你。”张敖不耐烦的扔下了这么一句,又瞪着张牧看了一眼,这才回头弓腰笑道:“道长,这边请。”
玉真子一欠身便朝着后院而去。
“哎呀少爷,别看了,让我赶紧送您回去,不然一会我又吃不上饭了。”说到这里,松纹便拖着张牧回到了他的小院。
丢下了张牧之后,松纹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张府晚饭比较早,松纹怕错过了晚饭。
张牧目送松纹离开,安坐在书桌前,点上蜡烛,便开始背诵功课。
通常这个点钟之后,这里便不会再有人打扰,一般情况下,张牧没有晚饭可吃。
不过这也给了张牧充足的时间来发愤读书。
记得在前世张牧的一个领导说过,人这辈子能够经受的苦难,都会成为日后成功的基石。
而在张牧看来,这些苦难便能让他燃起无尽的怒火,就是这些怒火,支撑张牧走到了今日。
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张牧饥肠辘辘,便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就在后院的角落,距离张牧小院离得不远,这也是张牧当初搬到这里的一个原因。
轻车熟路的推开了厨房的门,只是黑暗中,一片混沌,长期营养缺失,让张牧有严重的夜盲症。
好在凭借对这里的熟悉,顺利的摸到了两根水萝卜和几个生鸡蛋。
“今天运气不错。”张牧会心一笑,便朝着厨房外而去。
刚走到院门口,便听到有脚步声,张牧急忙躲在墙根。
“道长,这件事您真的可有把把握?”墙外传来了张敖的声音。
“贫道什么时候说过假话?”玉真子便笑道。
“那万一要是失败了……。”
“张敖,我教历来谨慎,这次贫道也是看你一心虔诚的份上,才给了你一个机会。虽然铲王失败了,不过,只要我们这次得手,大明必然大乱,到时候,这江南还不是我们的天下?你只不过是为敝教出点银钱而已,但是如果事成,好处就不用贫道说了把?眼光要放的长远一些才是。况且,这件事天知地知,就算是事情败露了,跟你有什么关系?”玉真子淡淡的一笑。
“道长说的及是。”张敖急忙笑道。
张牧听到这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屏住了呼吸。
然后听着张敖将玉真子送到了角门,张敖这才一溜烟的朝着自己的小院而去。
回到房间,张牧将那些吃的一股脑的扔到了桌子上,大口大口的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定住了心神。
这玉真子和张敖来往密切,起初张牧以为这玉真子不过是想骗点香火钱,如今张牧才知道,这玉真子弄不好就是白莲教的教徒。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教徒,他刚才提起的产王就是反贼吴奋儿。
这吴奋儿号铲平王,洪武十一年在湖广聚众谋反,被镇压之后,便躲了起来,一直到了十八年才再次谋反,号二十万大军,不过随后被信国公汤和给覆灭。
这件事过去没有多久,所以百姓们还记忆犹新,张牧是从府里的伙夫那里听到这个事情的。
张敖这是在参与谋反,这可是株连九族大逆不道之罪,如果事发,张家上下,一个都活不了。
想到这里,张牧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