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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湖面走了大约半刻钟,转过弯去又是座假山,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碎石随意散落,似乎是平时并没有多少人经过这里。
沈泠舟不小心被碎石绊的一个踉跄,丁姨娘一直紧攥着她的手不松,被拉扯着也摇晃了几步险些跌倒。
“啪!”还没站稳,沈泠舟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个耳光,耳朵被扇的嗡嗡直响,刚才还唯唯诺诺的丁姨娘正气势汹汹的瞪着她,宛如一尊怒目金刚。
“路都走不好,把你放在五小姐身边也是废物一个,能顶什么用?”语气颇为歇斯底里,却还是有意压低了声音,丁姨娘一手叉腰,指着沈泠舟的鼻子骂道。
沈泠舟无缘无故挨了她一巴掌,心中一匹草泥马呼啸着就要脱口而出,突然想起这是古代,眼前这妇人弄不好就是以后的顶头上司,得罪之前还是得掂量掂量。只能换了个小孩子委屈的口吻道:“我知错了。姨娘刚才不是说要同四太太报备么,也不知道木荷姑娘回去了没有。”
丁姨娘诧异的看她一眼,火气已不如刚才,颔道:“是了,还是赶在木荷回去之前先见了四太太,回去晚了不知道她又要编排我什么。”抬脚要走,又转过身来瞪眼道:“你莫要想着讨好了四太太,留在她身边就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木荷你刚才见过了,剩下那几个比她还坏着一百倍不止。老老实实在五小姐身边伺候,将来自然有你的出头之日。”
沈泠舟被她说的莫名其妙,仔细一琢磨却也能明白几分。 她这姨娘做的憋气,连太太的丫头都敢当着别人的面折辱,那五小姐在这府里的地位估计也不容乐观,久而久之,身边的丫头们自然想要令投明主。丁姨娘这是怕她也同别人一样身在曹营心在汉,所以提前给自己上上眼药!
想通之后,沈泠舟心里一声冷笑暗道,姨娘你倒真不用担心这些,刚才那木荷也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硬要把我塞过来到谢五小姐身边。自己现在两眼一抹黑,老老实实还能静观其变,如果想不开硬要折腾,得罪了她又捎上你,待在哪里都没有活路,何必自讨苦吃?
谢府百年世家,园子经过几代人的修葺扩张,已经颇具规模。其芳斋与供人居住的院落分别位于园子两端,本来直直的穿过去也不是很远,可丁姨娘不肯走抄手游廊和铺了青石的主路,先绕着湖兜了半圈,又专门挨着假山走只铺了鹅卵石的小径。孙婆子给的鞋中看不中用,鞋底太薄,走了两步就咯的脚丫子生疼,简直苦不堪言。
好容易跨过大半个园子,前边是一处院落粉白的外墙,墙角处两扇刷了红漆的木门紧闭着。丁姨娘沿着墙根向木门走去,沈泠舟猜到这应该便是四房人住的幻晴轩,气喘吁吁正要跟上,却见丁姨娘身形一顿,回头对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全神贯注的听着墙里的动静。
沈泠舟赶忙停住脚步,只听见墙那边一个丫头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了你好一会了。”语气中一分薄怒,似乎颇为不满。
另一个女声满是惶恐:“花菱姐姐,对不住,刚才五小姐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翻箱倒柜的找一条绣着什么海棠花的帕子,我好容易脱了身,便立刻就跑来见姐姐了。? ? ”
名叫花菱的丫头很不耐烦:“她只管她的神经,你随口敷衍了便是,又能把你怎么着了?四小姐的差事若是耽误了,看谁还能救你”
吃了排揎的丫头似乎很为难,嗫嚅道:“到底也是谢家的小姐,我一个丫头,怎敢明刀明枪的驳了她。。。。。。”
“哼!”花菱冷笑,“这话你对我说也罢了,若是被四小姐四太太听见,拎到外院乱棍打死都是轻的。不过一个三等丫头肚子里爬出来的货色,也配被人叫做谢家的小姐么?”说罢傲然半晌,见对方并不接话,只得又添上把火:“绿萝,不是我说,转过年你就到了岁数,有些事咱们自己谋算的再好,其实还不是主子一句话的事?都是做丫头的,同病相怜,我难道就不会替你着想么?事到如今,你若是还指望着你服侍的那位能替你张罗,那我这便去回了四小姐吧。”
一阵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沈泠舟不由暗笑,这叫花菱的丫头倒是个人才,策反起来先是当头一棒再丢出颗枣子抚慰,难得做戏做全套,这是要转身走人了。
“姐姐别走!”一声低呼,衣料摩擦声伴着脚步声戛然而止,只听绿萝哀求道:“我知错了,花菱姐姐,先前总是过不去那道坎儿,毕竟一路在她身边服侍了六七年,若说一点情分没有姐姐也不会信我。可是她冷心冷肠的一个人,又是那样的身份,连自身都难保,自然是指望不上的。现在姐姐替我把话都说透了,我再瞻前顾后还有什么意思?姐姐有什么事便只管吩咐我吧。”
噗嗤一声,花菱似是忍不住笑出来,戏谑道:“你以为你是那荆轲,四小姐派了你去刺杀秦王么?不过是一件顺手的事,就直不楞登捅出来了也没什么,叫你一说好像担了天大的干系似得。诺,这个你拿好,后日曲大人家的二小姐邀了我们四小姐去丹露寺上香,四小姐会叫上她作伴。这包袱里的衣裳到时候你拿了去,另外替换的便不用再准备了,记住了是这一件,千万别拿错。”
绿萝似乎很惊讶,追问道:“就这一件事吗?四小姐可还有别的吩咐?”
花菱又是一笑:“你以为四小姐是要你去喊打喊杀么?让女孩儿出丑可用不上那些男人的玩意儿。四小姐这个办法最是简单有效的,你安安心心在一边服侍着,就当是去看出好戏,可别一慌张露出什么马脚来。”
“姐姐放一百个心,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也不敢到四小姐面前来碍眼。”两人说着话,语声渐小,已经走得远了。
“谢琼月这个贱人!”丁姨娘脸色青白,两只脚抖的站不住,半个身子斜靠在墙上,攥着沈泠舟的手紧的像钢箍。
沈泠舟疼得要死,想甩又甩不开,吸着气道:“姨娘别急,嘶,万事总有办法,我们此时已经得了先机,不如赶紧去见五小姐。只要五小姐有了提防,她们计划再周密也是白搭。”见了五小姐才能摆脱这个神经兮兮的丁姨娘,五小姐一个十几岁出头的小姑娘,能难应付到哪去?
丁姨娘被沈泠舟提醒着,顾不上再狠,甩了她的手大踏步走到角门边一把推开,回头厉声喝道:“还不快跟上来?等着看五小姐被人像八狗儿一样耍的团团转吗?”
不是我叫你麻利儿去提醒五小姐的嘛!?无力吐槽,沈泠舟小跑着跟在她后面穿过角门,门内一只还炭火还微微红的高脚铜炉,炉边一只空着的黑漆杌子,想必是看守角门的婆子躲懒,或者被花菱想了办法支到别处去了。
正对着角门,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甬道蜿蜒曲折,甬道两边稀稀落落种着几株红白参差的梅树,此时尚不是到花期,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朵伶仃栖在枝头,反而映衬得这冬日格外萧瑟。
这角门就位于五小姐居住的东跨院不远处,丁姨娘熟门熟路,三步两步拐进一个青砖镶边的长方形门洞,迎面一张不知道什么质地的玄色长桌,两个小丫头正小心翼翼给摊了一桌子的书籍翻页,听见她俩急促的脚步声不由抬头。
“茜草!”丁姨娘眉头紧皱,盯着主屋厚厚的门帘一个劲张望,却似乎并不敢直接进去,只是唤了其中一个小丫头问道:“五小姐在屋里么?我有要紧的话同她说。”
茜草被她火急火燎的架势吓了一跳,怯怯的道:“刚才正院派人来寻,五小姐刚去了四太太房里没多久。。。”
“什么!”没等她说完,丁姨娘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忙忙的追问道:“四太太从来不叫五小姐到跟前说话,今天叫过去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