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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你受什么伤啦?莫非爱上我的晨晨了?”林涵开着玩笑,他多少知道一点吴小年的事,不过这年头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功夫顾别人。
吴小年走在中间,右边是酷酷的周晨,左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林涵,吴小年感叹,两个帅哥自己怎么就没福气呢。
林涵带吴小年和周晨去的是后门口的周不走饭店。
“好奇怪的名字哦。”
“菜好吃就可以,你管那么宽干什么。”林涵点着菜头也不抬。
菜上来以后,吴小年发现都是周晨爱吃的菜。
“你家小涵涵对你还是不错的。”吴小年在周晨耳边说到。
“死小年,你在我的晨晨面前说我什么坏话?”林涵冷冷地威胁。
“哼,问你家晨晨去啊。”
“你这丫头反了啊,我供你吃供你喝,你倒打一耙?”
“你要是顿顿供我吃供我喝,我肯定一心向你。”
“得,你还是留在我的晨晨身边做他贴身丫鬟吧。”
“呸,什么贴身丫鬟,难听死了。周晨你怎么看上这样的人啊。”吴小年声音不大。
“这不是林涵吗,过来吃饭啊。”系里的马主任,亲切地拍着林涵的肩膀,笑着向吴小年和周晨看了看。
吴小年微笑着叫了一声马主任。
说了几句马主任就走了,当然顺带着把他们桌的单给买了。
“嘿,周晨,下次我们就跟着林学长混吧。跟着大哥走啊,吃喝全都有啊。”
“哈,这丫头上道,有发展前途啊。”林涵笑着说,周晨也跟在一旁笑的很温暖。
林涵搂着周晨的肩膀,三个人摇摇晃晃向校园走去。三个人走着,林涵和周晨的行为不会显得怪异,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好哥们,如果只是他们两,也许别人会觉得奇怪吧?
我们都在假装很正常,我们都在努力使自己不怪异。
在后校门口的时候吴小年一行碰到了独自一人的李卓然。吴小年停下脚步和李卓然打招呼,林涵拉着要等吴小年的周晨走了。
“小年,别整天跟他们混在一起。”李卓然淡淡说到。
吴小年觉得很愤怒,他凭什么置喙自己的朋友?即使他们在外人眼里是放荡不羁的,但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反而在很多时候给予自己很多帮助,很多安慰。可是他李卓然呢?给了吴小年什么?
“李卓然,你凭什么管我?”吴小年口气不善。
“小年你怎么了,我不过是关心你,他们是什么人,整天混日子等着毕业的人,有钱的公子哥,你能跟他们比吗?你跟他们在一起都干了什么?还跑去酒吧喝酒?你就这么混大学啊?你还想不想入党了?”
“我不能跟他们比,但同样的我也是混日子等着毕业的人。”
“你,什么时候你变成这样了?尖锐,不讲理,不求上进。”
“李卓然,你不过是虚伪的道教徒,自以为是的学生干部,传统人眼里的好学生。只要我没犯校规没违法你就管不着我。”
“吴小年,你就为了这两个人,连然哥哥都不叫了?还跟着这样地说我?”
“然哥哥?几百年前我的然哥哥就跟着那几棵向日葵而死去,再也没有像向日葵汲取太阳的温暖一样给我温暖的然哥哥了。李卓然,你是韩月月的,甚至十年间你都不回我一封信,亏我还心心念念眼巴巴地等着你的回信呢,原来你连我是儿时的玩伴都不当了,还提什么是我的然哥哥?你凭什么?”
吴小年说得泪流满面,不在乎周围人诧异的眼神,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其实自己也不明白怎么那么大怒气。
李卓然从后面追来,拉着吴小年往体育馆方向走去。
空旷地体育馆钱一个人都没有吴小年抱着膝盖蹲在松树旁,静静地泪流。
谁说过,真正的伤心是哭不出来的,哭出来的伤心都不是伤心。屁话,伤心就是伤心,跟哭不哭有一毛钱的关系?
吴小年真的觉得很累,即使十年间李卓然不闻不问,就当他们没有儿时的友情关系,好歹也是认识的人。到了学校一年多,李卓然又给过自己多少关心?自己课业不懂时,都是周晨帮的忙,自己入党奖学金找家教打工等事宜都是林涵帮的忙,自己生病他还那么冷冷地对自己,不过是两次冰糖雪梨汤自己就屁颠屁颠地感恩戴德。
不是说离开谁的帮忙就过不下去,可是真正在自己身边的又是谁?自己一心想着他,他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凭什么又来管自己?
如果不在乎,就不要给予一丁点的温暖,那么就可以断了可以得到温暖的念头。可是干什么不时跑出来关心一下,而自己真正需要时又不见踪影?
“李卓然,我不会再叫你然哥哥,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吴小年说的决绝。
“小年,你到底怎么了?我不过是关心你,如果你觉得他们是你朋友,我说他们的不是了,那么我道歉。”
“道歉,你为什么道歉?你不过是说出事实了,你没有理由要道歉。”
“小年你别这样好吗,我已经很累了,夏天我就要毕业了,忙着找工作,韩月月又在闹分手,我没有更多精力来对待你的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李卓然,在你眼里我是无理取闹?我不过是喜欢你,喜欢你十几年了,我有错吗?你不喜欢我,你有女友,那你就任我一个人自生自灭,你管我干什么?我不需要你的额外精力来关心,不需要你每次一见面就批评我的生活方式,我的交友对象。你去关心你的学业关心你的工作关心你的韩月月去。我不过是一个你早已认识的路人,你没必要花精力来关心我。”吴小年喊得声嘶力竭。挑明了大概自己也死心了。
“小年,我不知道.”
“李卓然,你够虚伪,你不知道?天大的笑话,我都不要脸地说出来了,你还虚伪地说不知道,请你别这样好吗?如果你不知道,那么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吧。你马上也要毕业了,就当看了一场笑话吧,临毕业前的一场笑话。”吴小年甩了甩眼泪,大步走开,高高的歪马尾辫在夕阳下一晃一晃,一如当年的背影,倔强而再也不再回头。
李卓然这一次没有拉住小年,他不知道自己用什么立场来拉住她。是啊,多么虚伪的自己啊,从遇见小年的第一天,他就看见小年眼里的期待,看见小年眼里的压抑,看见小年眼里的渴求,她所有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可是他有韩月月,他能怎么办?不是不想去关心小年,是怕小年和韩月月误会,是怕小年受伤,小时候离开时盐碱地地吴小年永远刻在他的脑子里,怎么也忘不掉。
没有想到过会和小年在同一个大学里相遇,如果知道,他会等,会等两年,等到小年的到来。可是终究是晚了一步,在他有了韩月月的时候小年来了。他们是隔着盐碱地的距离,还是隔着两年的岁月,或者十年的时光?
不过曾经允诺那个小女孩可以给自己写信,她遵守了承诺,自己却连一封信都不回,还为自己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自己果然够虚伪呢。
小年,可是你是我放心不下的人啊,一个孤傲却总是微笑着的小女孩,坚强地活着,微笑地面对所有,可是我知道,盐碱地那个哭泣的小女孩才是真实的你,你在然哥哥面前不需要伪装,很辛苦的。
而我却没有资格管你,是的,我没有立场没有资格。
李卓然落寞地离开了体育馆。
罗云年伤心地离开体育馆后,一个人又晃荡好久后终于晃荡到了小花园。
她们说夜晚的小花园,是捉对虾最好的时机,此刻的吴小年却没有心思吓唬那些情侣们。
最高的亭子里空无一人,吴小年坐在里面可以看到整片南小区和北校区的西半部。
三三两两的学生,搭伴去自修,或者其他,可是怎么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偶尔有情侣上来,看见亭子里有人立刻又下去了。
今晚对不起了,占据了你们的位置。
吴小年想起了多年前的盐碱地,月光下的惨白,蒿草跟着稀松地摇摆着,空无一人的盐碱地里吴小年最是放松,不怕被欺负,不怕被大人们讲,不怕被老师训斥。自己一个自自在在,可是有点想爷爷,想他来给自己讲故事;也很想妈妈,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只偷偷见过结婚证上妈妈的照片,梳着两条黑亮亮的辫子,笑得眼睛弯弯的,如果妈妈抱抱自己会是怎样的温暖?
有时候回去晚了,会惊起一片蝙蝠,在月光下,老宅子下,一片蝙蝠忽然地飞起,显得诡异而阴森,不过除了第一次,以后吴小年再也不怕了。后来在大学里看了《夜访吸血鬼》,就会想起,走进夜晚月光下朦胧的老宅子,一群蝙蝠惊起,昏黄的月亮在水缸里晃晃悠悠。
可是现在老宅子也拆了,奶奶和小叔都搬到前村了。盐碱地也被开垦种上了植物。
年幼时的物事都不存在了。聊以悼念的对象都没有了,忽然让吴小年质疑起来曾经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到底是否存在呢?连那个自己整天叫着的然哥哥是否也存在呢?甚至村上没几个人记得有那家下放户的存在。
谁是青春年少的证明?
大概只有初中的河滩麦田是可以证明的存在吧!
她和王灵莉经常谈到两人躺在高高的麦田地里聊天的情景,天高地远,鸟飞鱼游。
仿佛还可以闻到曾经年少的青草味道,青青的青草汁偶尔会染上衣服,洗也洗不掉,却证明了青春岁月的真实存在。
前几天吴小年在qq上对王灵莉说,想躺在有春暖花开鸟飞鱼游的小溪旁草地上等死。
王灵莉说,吴小年被附身了?这不是她当年认识的吴小年。
吴小年说,谁又完全了解谁呢?
我们不必完全了解,我们也无法完全了解,我们不过是世间一个个孤魂野鬼,我们太孤独,我们需要互相陪伴。
没有李卓然陪伴的岁月其实自己不也安然度过了吗,他不过是在自己开始有了记忆的时候陪伴了自己两三年,而后的成长没有丝毫他的参与,自己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除了初中三年的三十封信,高中三年,自己甚至不去想他,找很多事情去遗忘,没有想过在大学里会再次遇见。
是缘分未散吗?
自己怎么就这么死心眼,李卓然有什么好?难道像歌词所唱,有些人说不清哪里好,就是谁也替代不了?
大概是习惯吧,想念他已经成了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习惯,即使这样的想念随着岁月的变迁慢慢地变了质。
罢了,如果是缘分,也不是善缘。
曾经看过一句话:如果我对他善始而不能善终的爱情永远没有尽头,而生命却不给我同样漫长的青春去相知相守,那么也许我只能在岁月对心灵和容貌的残酷蚕食中,独自守着爱一个人的悲欢离合。
那么李卓然,对你,我吴小年是不是也只能独自一个人守着爱你的悲欢离合?
一次次劝自己放弃,一次次劝自己转身,一次次地又去靠近,反复的自己折腾中,吴小年感觉很累很累。
怪不得周晨说他们两是同类,想得到温暖的同类。她在劝周晨放弃,周晨也在劝她放弃,可是谁也放弃不了。
地球不会因为吴小年的悲欢离合而停止转动,离别也不会因为大四生的恋恋不舍而停止脚步。
李卓然他们的毕业在即,散伙饭,合照,工作,实习,办手续,事情不一而杂。
最终吴小年还是去了李卓然的散伙饭,是李卓然请了一些好友单独吃的。
还是十几个人,大多吴小年都不认识,有一两个是以前学生会的,其他都是陌生面孔,李卓然也没多作介绍。
一桌大四生闹的很,大概不是自己的离别,所以吴小年体会不到他们临毕业前的复杂心理。
韩月月也在,她并没有给吴小年好脸色,当然也没有为难她,大概只当她是个路人甲。
“卓然,你怎么想留下呢,不回南京?”对面的一个男生问李卓然。
“找了一个企业,江苏省内最好的一家同类企业,专业对口,先锻炼锻炼自己再说。回南京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是啊,这年头找个好工作不容易,何况是那家著名的公司呢。”
“张越是不是要出国啊?”
“没有吧,好像中间出了点岔子,没走成。不过待国内也很好啊。”李卓然边吃边说。
“我是不想出国,还好兄弟们一起混。偶尔还能聚聚。哎,卓然,你和嫂子什么时候结婚啊?”一个长头发男生瞧着韩月月问李卓然。
“那要看你们嫂子什么时候答应我求婚了。”李卓然想应付过去。
“要不你现在求婚试试?”韩月月没打算放过李卓然。
大伙跟着起哄。
“求婚,求婚…。”
吴小年兴致缺缺,叫她来就是为了让她看你侬我侬毕业仍不分手的经典爱情的吗?
李卓然笑着说了什么,绕过了这个话题,吴小年没有认真听,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基围虾。
“哎,卓然,你怎么不理你妹妹,看把她一个人晾在一边的。”韩月月笑的温婉如水。
一桌人都看向李卓然和吴小年。吴小年也不给自己丢脸,端起面前的一大杯啤酒。
“毕业在即,祝各位学长学姐前程似锦,一切如意。这一杯我干了,诸位随意。”说完,吴小年把一大杯啤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闹的很high的学长学姐们,拍手称快,直呼小年是个爽快人。
李卓然皱了皱眉。
吴小年喝的有些急,喝完坐下就咳个不停,李卓然过来给她拍了拍背,韩月月在一旁冷眼看着,其他的人没有看出门道,只是闹着说李卓然对他妹妹真好,不过他们要是有小年这样的妹妹也会对她很好,云云。
好一会吴小年才停止咳嗽,起身去洗手间洗把脸,韩月月仍下一句“我去看看”,也跟着出来了。
韩月月抱着胸冷眼看着吴小年若无其事地洗脸,然后洗手,洗了都两分钟了还不停。韩月月没了耐心。
“我和李卓然毕业后会结婚的。”
“你说过了。”
“你没话可说?”
“与我何干?”
“哼,你那三两二钱心事我还不懂?两年了,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你当我是傻瓜?小妹妹你还嫩着呢。”
“是啊,我还嫩着呢,你已经老了。”吴小年甩甩手,慢慢地抽旁边的纸巾。
“哼,耍嘴皮子也没用。以后少来打扰我们。”
“韩月月你听好了,我从来没去打扰过你们。如果你们之间有任何事,也是你们之间的事,自己处理不好,不要拿我出气。”吴小年从来不让自己受委屈,她挑明了,她也没必要跟着虚伪,何况自己也说的是实话。
“你以为要不是你,我和李卓然会出现那么多问题?在你没来学校之前,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没有闹过什么矛盾。在你来之后,你知道因为你我们吵了多少架?不要妄图夺走李卓然。”韩月月淑女面具尽撕。
“韩月月,你错了。我是喜欢李卓然,但从未做任何事情妄图夺走李卓然,我不过是远远的看着而已,连一丝丝的靠近都不曾有。你害怕你慌张,但你没理由来怪我,我也不可能因为你的不安而消失。”
吴小年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李卓然倚在卫生间外吸烟呢,看到吴小年来了,只是忧郁地看了她一眼。
吴小年面无表情地说:“我得回宿舍了,再见。”
没有理会身后的两人,吴小年双手插在裤兜里,晃悠悠地离开。
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浑浑噩噩,就因为喜欢一个人把自己弄的一团糟,还被其女友来责问,搞的自己跟第三者似的,实际也许就是第三者吧,但她这个第三者做的也太冤了。
真他妈的乱七八糟,吴小年踢翻了一个垃圾桶,而后蹲下抱着脚趾揉了起来。夏天啊,穿着凉鞋呢,怎么就这么冲动。自作孽不可活啊。
“吴小年,你还真彪悍。”林涵站在不远处嘴里叼着根烟,搂着一个涂得跟鬼一样的长卷发女人。吴小年气不打一处来。
“你谁啊,我认识你嘛。”
“哟,前阵子帮你搞定了一个2分的处分,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失忆了吧,我这一个好学生怎么可能被处分。”
“小年妹妹,酒喝多了吧?”
“起码我不会朝三暮四。”吴小年头也不抬,继续揉脚趾头。
林涵的脸色很难堪,那个女人以为吴小年是林涵以前的女友,遂帮着林涵出气。
“被抛弃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啊,要看看自己的姿色,有几斤几两啊。”
“你闭嘴。”两个人同时对卷发美女吼到。
卷发美女愣住了,两个人联合起来对付她?
“林涵你不要太过分,我他妈前阵子才为你打过胎,你他妈为了一个没二两姿色的女人来凶我?我靠,你有种。”
堕胎?吴小年更气,林涵你够行。
不顾脚疼,站起来狠狠地踩了林涵一脚,骂了一句“你大爷的林涵。”
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身后林涵和卷发美女吵了起来。
周晨喜欢的这什么人哪,烂人,搓人,鸟人,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招蜂引蝶,沾花惹草。真想帮周晨给他下个降头从此收了他,让他一花心就烂心烂肺而死,川肠破肚而亡,七步吐血而去。
吴小年在心里越骂越起劲,连带着李卓然,韩月月一起骂着。
手机响了,吴小年没看清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小年。”是林涵。
“林大爷什么事?”吴小年口气不善。
“不要跟周晨讲。”
“我知道,我还不想周晨伤心呢。”
“谢谢,我会处理好的。”
“林涵,不要一味地伤害周晨,他经不起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他也会伤,也会痛,也会哭泣的,他是人啊。不过是因为爱你。”
电话那头沉默着。
好一会才说,“现在解释也没有用,但这一次确实不是我问题,但我会处理好的。不会有下次了。另外,我也爱周晨的。”
“爱情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下一次。”
“谢谢你陪在周晨身边,小年。”
“你对他好就行,我挂了。”
真是混乱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让人崩溃。
罗云年并没有把生活理出个头绪,就进入了大三的生活,李卓然和韩月月离开了,周晨和林涵都大四了。
吴小年很惶恐,到自己大四的时候,周晨和林涵不都毕业离开了吗,自己又是一个人了?
吴小年问周晨要不要考本校的研?
“我都读了十几年书了,我还读啊,你绕了我吧,小年。”周晨拣着乒乓球,对球桌那头的小年说到。
“可是,明年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小年接了球打了回去。
“这么多年你还不是一个人过来了,我又不能陪你一辈子,以后我们还可以再联系啊。”
“我不要。”吴小年一个用力把周晨打过来的球打高了,直接飞到周晨身后的球馆窗户上,玻璃翠翠地响了一声。
“好在没坏。”吴小年拍拍胸口,坏了要赔钱的。
“大姐,是你要来打球的,你专心点好不好。”
“知道了,你再不打毕业没人陪你打了,还不感恩戴德一点。”
“小晨子感谢太后恩典,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小晨子,乒乓球馆的男男女女都赏你了,带回去做奴才吧。”
“醒醒吧你,封建社会倒台几十年了。”
“哎,上学期的数字电路挂了,前几天刚补考过,不知道能不能过。”小年收起乒乓球和拍子,跟着周晨往室外走。
“好学生也有挂科的时候?”周晨有点惊讶,吴小年成绩一向很好。
“恩,考数字电路那天大脑短路,于是就挂了。不过数字电路那小老头人不错,估计问题不大,但要是重修我就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你自己都说问题不大,还担心什么。”
“结果没出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啊。”
“得,请你去吃韩国料理,别烦了。”周晨双手插在裤兜,酷酷地走着,吴小年抱着一堆东西,真跟个贴身丫鬟似的。
“谢谢少爷。”
开学没几天就听说,班里一位男生被开除了。
“怎么回事啊?梅鑫这个人我好像还不认识呢就被开除了?”花花问坐在床上看瑞丽的万明明。
“你除了你的机械哥哥你还认识谁啊?”万明明道出事实。花花在校外和机械男已经同居了,不太常回宿舍。
“别说这个,他到底为什么被开除啊?”
“为了游戏呗。大一就盯着游戏打,挂了三门,被系里警告,大二上学期挂了五门,已经被严重警告,下学期的六门干脆全挂了,系里彻底无语了,就放他海阔天空了。”
“这梅鑫也真行啊,到底怎么考上大学的啊?”陶玉感叹。
“我们也好不了哪去,只是不挂科的混日子而已。”万明明凉凉地说。
“那倒是,我们一二班的统招生每次都考不过三班的单招生,奇怪了。统招生学了那么多年上了大学反而不学习了,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陶玉摇头。
“怎么想的问你自己啊,你不也是这样的吗?”万明明翘着二郎腿,翻着杂志头也不抬。
“只有小年能给我们答案了,因为她是我们之中唯一的异类。小年,你说你为什么学习啊?”
“我是学生我不学习我干什么呢?”
一屋子的无语。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与班里的另外一个女生阮菲都没讲过几句话,大三了反而慢慢热络起来,越讲越投缘,真有相见很晚之势。
“以前我最烦你们四个人,一天到晚装的跟人一样。”阮菲指的是吴小年宿舍的四个人,包括自己在内。
“你还不是一样,和老尹整天独来独往,都不搭理我们四个。班会也不参加,班级活动也不参加,班长都拿你们无语。”
“那些幼稚的活动有什么好参加的。找个长期饭票是正经。”阮菲和读大四的男友洪广明在校外同居。
“就你成熟。”
“哎,小年,我就奇怪了,你整天和化工系的那个帅哥泡在一起,都三年了怎么也不发展发展啊,我们都看得月朦胧鸟朦胧的。”
“难听。我们是朋友,好朋友。”
“男女之间还有友谊?你别********。”
“我有什么好粉饰的,如果不是友谊我们早在一起了或者早散了,你看我们两有什么暧mei举动过?纯哥们的关系。”
“好多人对你们的关系很奇怪呢,没见过校园里像你们这么亲密又只是朋友的男女关系存在。”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清啊。”
“也对,那帮幼稚的人懂什么呀。”
“又来装成熟。”
“数据库作业借我抄一下。”两人在阶梯教室写作业,阮菲刚抄完汇编的作业。
“整天不好好学习。”
“学了又什么用,你以为到社会上都能用到?像我们计算机的女生以后的工作十个也不一定有一个能跟专业相关。”
“那找什么工作?”
“各行各业都有,能养活自己的就行。”
“那你打算呢?”
“我家让我进银行,我姨夫是县城里银行二把手。”
“强!混好了带我混啊。”
“不会忘记你的。”
阮菲和吴小年的友情就这样慢慢建立起来了。
吴小年说,人与人的关系真像公交车,在某一站总有一些人上车有一些人下车,不同的人陪着你走过一站又一站,但没有一个人陪着你从头坐到尾。
相对他们而言,其实也是如此。
李卓然工作大半年了,期间只打过三两个电话来,问候一下小年的近况。小年也跟着问了问他的工作情况。彼此都在维持着表面,但都知道表面难以维持了。
吴小年不会主动给李卓然打电话或发短信,她没忘记韩月月在卫生间说的话,她有自己的自尊。
但我不就山,山来就我。
大三第二学期的时候,某一天李卓然给吴小年打来了电话。
“小年,最近好吗?”
“不错。你呢,如何?”
“不太好。”
“怎么了?”然哥哥你怎么了?小年在心里叫到。
“你能过来一下吗,有点事找你帮忙。”
“好吧,到哪?”
李卓然报了地址,吴小年在心里找我能有什么事呢?
到了李卓然和韩月月租的房子里,李卓然吞吞吐吐了半天,吴小年才明白:韩月月不知道自己怀孕,工作太累,流产了,大出血了,但现在李卓然要出差半个月,所以韩月月没人照顾了,也不敢告诉家里,所以要吴小年这个冤大头来帮忙。
吴小年能拒绝吗?李卓然是什么人哪?吴小年嘴里凶的很,但什么时候拒绝过李卓然?即使是帮仇人似的韩月月。
得,我他妈真是犯贱。
吴小年留下来跟孙子似的照顾起韩月月,李卓然安心地去深圳出差了。
吴小年白天回学校上课,晚上来帮韩月月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早上还要把饭和汤做好,放在冰箱里,中午的话韩月月自己在微波炉里微一下。
两人都没什么交流,韩月月要赖着吴小年照顾,但依旧嚣张地不时摆摆太后的脸色;吴小年看她是病人,也就没计较。
我图什么啊我?
几天之后韩月月身体渐好,虽然是夏天但根据医生的交代不要太操劳不要下凉水要吃好喝好睡好,否则会留下病根。
所以,免费丫鬟吴小年还得继续效劳直到李卓然回来。
半个月的来回折腾吴小年瘦了好多,也因跑来跑去黑了许多。李卓然打电话过来说和韩月月请吴小年吃饭,吴小年拒绝了,去了能吃得下吗?不要被噎死就好了。
周晨和林涵在忙毕业的事情,吴小年很难见他们一面,但二位大爷还是在毕业前夕抽出一个傍晚请了吴小年吃晚饭,算是毕业前的一次小聚。
“小年,最近怎么又黑又瘦?跟大一见你时差不多了。”周晨说到。
“有这么夸张吗?”
“不过大一时候你实在太土了,跟村姑似的。”周晨讽刺。
“高中时候不把外表放在眼里,一心学习。大学里嘛,总归要花点心思打扮打扮的。”
“在我的改造之下,总算有点人样了。”周晨穿衣服是非常讲究的,他也很有自己的一套审美观点,两人逛街时经常会给吴小年作参考。
“不过你最近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一熊样啊?”
吴小年把事情说了一遍。
“你行,大度到帮情敌去端茶倒水鞍前马后去了。”林涵不屑。
“谁让我这么好心呢,见不得别人受苦,即使是情敌。”
“你就宰相肚里能撑船吧,撑不死你。”
“他们困难时期,我能如何?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而且他们又不能给家里知道。”
“小年啊,真是不放心你呢,我们两走了,你怎么办啊?”周晨幽幽说到。
“我也舍不得林学长和你,大四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
“哎,要学会自己长大。”
“要不.”要不,周晨和林学长留在本地工作吧?吴小年想任性一下,但说不出口,哪有安排别人人生的权利?
“要不什么?”周晨抬头看着小年。
“要不反转地球吧。”
“你脑部构造又开始间歇性短路了。”周晨摇摇头。
“你们两个都回北京啊?”
“我到哪,晨晨当然也得去,我们不能分开。”林涵说。
“那你为什么不跟周晨回上海啊?”
“北京路子铺好了,更容易发展点。”
“哦,昨晚做了个梦。”吴小年说。
“中五百万了?”周晨问。
“没,做梦我变得武功很高强了。”
“呵,想做女侠了?”
“然后在一次厮杀中,被一群人打伤,大腿上被砍了一剑,深可见骨,那快肉快掉了,我一直按着一直按着,但是没有留血,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疼痛。”
“然后呢?”周晨抿了一口啤酒。
“然后我逃到一块石头上,却发现上面是悬崖,下面也是悬崖,所以我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停留在悬崖当中的一块石头上。后来就醒了。”
长久的沉默,小年一个人控制不住地无声泪流,低着头,手撑着脑袋,看起来不过像在休憩。
为什么离别总是那么伤感,而离别却总是成为生活不变的节奏?每年的六七月我们总是在弹奏同样的旋律,一首叫离别的旋律。
不想哭泣的,不想不快乐的,他们将要面对新的人生,自己该为他们祝福啊,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可以天翻地覆慨而慷了,可以大展拳脚主宰自己人生了,而不是被别人说着只靠自己父母庇荫了。
可是,他们的人生没有自己的参与了,他们再也没有功夫陪着自己去走一程又一程了。
自己不可以任性地霸占他们的时间,不可以拉着周晨诉说心事,不可以喊上林涵一起吃饭,他们要走了,扔下自己一个人要走了。
“小年,别哭,很开心能够在校园里认识你,大学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你,所以让我们开心的离别好吗?”周晨轻轻拂去小年的眼泪,可是无济于事,小年仍是泪流不止。
“周晨,你要幸福啊。林学长,你要给周晨幸福啊。”小年笑着泪流。
“小年,你也要幸福,幸福是自己给的,不是别人施舍的。”周晨望了望握着他手的林涵。
“我们都要幸福,小年。”林涵说。
“.”也许吧。小年不敢说出来,怕周晨又不开心。
最近一直在盛传吴小年他们系到大四时会搬到大学城去。很多学生都不愿意离开,老校区虽然破旧,但好歹生活了三年了都有感情了。学校旁边还有一个小区,所有生活设施很是齐全,也很方便。到市区坐公交也只需要十五分钟,到大学城的话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但这些事情从来不会根据学生们的意愿走,领导们才是决策者,学生只能照做。
不过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呢,该干嘛干嘛去吧。
吴小年现在只带了一份家教工作,日子过的还算轻松。
但总有人事沧桑的感觉。
李卓然毕业走了,至今只见过一次,还是上次照顾韩月月的时候见到的。周晨和林涵夏天就毕业,所以吴小年整日陷入即将分别的惶惶不安之中。
有周晨在,至少可以有人一起分享喜怒哀乐。在过去的两年多里,周晨给予的安慰比李卓然给予的温暖不知多了多少,和周晨混在一起的时间比大多数人都多。
吴小年没有兄弟姐妹,周晨就像她哥哥一样照顾着她,又想她朋友一样分担着她的心事。吴小年太害怕没有周晨的日子了。所以老是不敢去随便找周晨,她要然自己慢慢习惯没有周晨的生活。
这学期的实验课程毕竟多,单片机,电路,每节课都在实验室度过,但吴小年喜欢实验课,动动手,发发呆,比坐在教室里一动不动听课来的强。
焊着二极管,吴小年心不在焉,阮菲过来问怎么了?
“觉得没意思。”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发现。”阮菲扔掉被吴小年扭坏的二极管,递过来一个新的。
“又要到毕业的日子了,好伤感啊。”
“哟,我们的忧郁灰姑娘又发作了?”
“下学期我就得一个人了,没人陪我了。”
“感情我自作多情了,我不是你的朋友?”
“哪能啊,是我荣幸能成为你的朋友。周晨林涵他们都要毕业了。”
“你是不是暗恋那个周晨啊,你自己都说跟他是好朋友了,好朋友的离开你至于这样吗?”
“你不明白的,陪伴了我大学三年啊,说离开就离开,你说我不难过吗?”
“那你是暗恋林涵?”
吴小年翻了个白眼,用又一个被焊断一极的三极管向阮菲的脑袋砸去。
“同学,三极管要往电路板上焊,不是往脑袋上插的。”阮菲抗议,“不过林涵是个花花公子,你要暗恋他,纯属自找罪受。”
“别瞎说好吗,我都说了他只是我的朋友而已。拿一根焊条过来。”
“大姐,您老省点啊,这是焊条不是面条啊,再瞎焊老师不给焊条了。”
“你来?”
“好啦好啦,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说说。也是为你好嘛。”
“你家洪广明准备去哪工作啊?”
“江阴的乡下,他说要离我近一点。”
“魅力还真大啊。”
“那是,他过年准备跟我回家。”
“啊?到这一步了?”
“我还算爱他吧,他想毕业就结婚,我都不知道他急什么。”
“你去过他家没?”
“没,太远了,海南岛啊。”
“恩,是太远了。先过你父母那一关再说吧。
和无所事事等待毕业的周晨瞎晃荡的时候,吴小年问为什么要跟着林涵回北京?相比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回上海不是更好吗?
“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甚至满身是毛病,可是就是谁也替代不了。”望着星空,周晨幽幽地说。
“离开谁不是过啊,你不是说温暖是自己给的吗?”坐在图书馆后水池边,吴小年晃悠着双腿。
“我要是不去北京,我们这一辈子就彻底完了,不可能有交集了,我在争取我的温暖啊。”
“那你就牺牲自己?”
“小年你错了,我不是牺牲,我是为了自己的爱情,有爱的地方才值得我待。”
“值得吗?”
“上海不过是个熟悉的钢筋森林,冰冷而无人气,父母也不可能跟着一辈子。爱人才是陪伴一生的人。”
“所以你可以为爱燃烧自己?”
“我燃烧的时候不也温暖了自己?”
“燃烧也灼伤了自己。爱情必须倾尽所有吗?”
“在你只有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时候。”
“我大概不会这样。”
“你会怎样?”
“生命不能给我同样漫长的青春相知相守,那么我只能守着一个人的悲欢离合。”
“你还是不相信可以得到幸福。”
“我不知道,我等不到。”
“与其守着一个人的悲欢离合,不如尽全力去燃烧一场。”
“我怕烟火坠落后的孤寂。”
“与其绚烂刹那,不如不绽放?”
“是吧。”
“哎,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但都在坚持着自己。”
吴小年他们这一届的学生除了机械系、化工系有大型实验设备的不需要搬家,其他各系考完试都要搬到大学城才能放假。
学校每人发了两个大纸箱,给学生放书本和杂物,被褥等都装在大一时学校发的大包里,大一领行李时,大包可以装得下两床被子两床褥子两床床单两床被套一个枕头,大三的时候却放不下了,难道都承载了岁月的重量?
所有人都很郁闷不得不再买几个大包。何况女生的东西实在太多,仍了一堆之后还是比任何一个男生都多。装好了箱子等待学校派车统一运输。
周晨和林涵是在吴小年搬家前离校,吴小年说不会去送林涵和周晨,说是怕离别时控制不住,太难堪了。
吴小年知道他们走的日子,那一天早上吴小年早早地等在了周晨楼下不远处的栀子花丛后面。
林涵表姐开车先是拉上了林涵的行李,再过来接周晨,然后一起去机场。所有东西都搬上车以后。
周晨没有看宿舍一眼,只是向通往宿舍的路上张望了一会,林涵说了几句什么,周晨不死心地又望了一眼才上车。
车子开走了,吴小年待不住了,跑了出来,站在宿舍楼旁的路上看着车子缓缓离去,周晨伸出头对吴小年喊到,“小年,我们都要幸福。”
吴小年再也控制不住了,蹲在路中间望着车子行驶的方向无声泪流,周晨的手一直伸在车窗外朝小年摆手,指导转弯消失。
周晨和林涵走了,陪伴自己大学三年的人走了,分享自己所有喜怒哀乐的伙伴走了。
亲爱的伙伴,你要幸福啊。
周晨走后吴小年用三天的时间将校园逛了一遍又一遍,三天后是系里搬去大学城的日子。
虽然以后还可以回老校区,只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路程,但人都不在了,回来还有什么意义?曾经一起走过的路,回头再看时,不过徒增伤感。
六月末的校园,到处散发出离别的气息,有奔赴未来的激情,有面对未知的惶恐,有毕业前分手的痛彻心扉,有恋人们分隔两地的哀伤,也有终于离开校园的欣喜。
走过图书馆,走过乒乓球馆,走过计算机楼的草地,走过化工系的水塔,走过小花园,走过鹅卵石小路,走过银杏树,望得见三年岁月的点点滴滴,看不清与他们分别以后心里的失落与无措。
再见了然哥哥,最后一次叫你,你终不是能给我温暖的人;再见了然哥哥,让岁月带走曾经的依恋,让我们的缘分消失在六月末的校园;再见了然哥哥,让韩月月汲取你的温暖吧,愿你的温暖能让你们走的更远。
再见了周晨,愿林学长的温暖只给你一个人,从此以后不再让你伤心,不再让你落泪,不再让你疼痛,愿你的爱情像烟花般绚烂却不落。
再见了林学长,愿你珍惜周晨的爱,别让他在爱情里失落,别让他在爱情里遗忘,别让他在爱情里放手,愿你们幸福。
再见了校园,感谢曾经给与的三年时光,感谢默默地看着校园里学子们的喜怒哀乐,感谢和岁月一起馈赠的点点滴滴。
再见了,一起走过的人们。
(本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