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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中总有一些事要用刀刻在脊骨上,还要用烧得火红的烙铁铭在心间。痛是一定的,还非得痛得让人寻死觅活。但正因为有这些事,我们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才感觉到生命是多么真实···木夜就有这么一件事,算是刻骨铭心吧。
说起小乞丐,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次是他众多次离家出走之中迷路迷得最长的一次,将近十天都在外面流浪。
流浪听起来挺文艺,貌似还不错,但真正流浪过的人才会懂得其中伤痛。迷路的第一天,十一岁的他还满不在乎地啃自己书包里僵硬的大饼四处游荡。即使是夜了,他也不怎么在乎地蹲在桥底,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因为一闭眼,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了。
第二天照样如此,游荡,吃饼,蹲在大桥下。但到第三天,书包里的大饼吃完了,他没有吃的。饿啊!饥饿的感觉是大多数现代人难以想象的,那种虚弱感,那种全身发颤的心慌就如同心口爬着蚂蚁。强烈的饥饿感刺痛着木夜的神经,让他急于将能够吃的东西塞入自己的嘴里。
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他没有吃的,更加没有买食物的钱。在真正离开家后才知道没有家时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即使家里很冷漠,但总比没有好啊。至少他还有饭吃,还有地方睡着。
有家,那是何等幸福···
强烈的饥饿感让他四处寻觅食物,最终第一次捡起了垃圾桶里的一个小面包,上面还飞着苍蝇“嗡嗡···”。
肮脏,酸臭。
他用手打飞苍蝇,闭上眼,然后将之放在嘴边,准备吃了这明显闻得出酸臭的小面包。
当第一口咬下去的时候,他就被在垃圾桶里沾染的恶臭给熏得吐了。但因为肚子里实在没有东西,他吐出来的只是青白的酸水。实在饿得没法了,横着心咬下了第二口,死死咬住牙,喉咙“咕咚”一声咽下去了。往往第一次才是最难的,因此,他咽得下了第一口就可以咽下第二口。终于,他完全吃下了恶臭的小面包。
这就如同一个伟大的壮举!他还很自豪,因为他做到了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没过多长时间,他就能很自然地在垃圾桶内找吃的了,完全不在乎行人鄙视或怜悯的目光。
暮城并不像新闻报纸上的那么健康,而是有些病态的。可以看见,环保城市,却到处可见垃圾。文明城市,却处处展现不文明的景象。
木夜迷路后曾经放下自尊求助过一个西装革履,还提着黑色公文包的叔叔。而那个叔叔却厌恶地避开了他,走后还恶心状地吐了一口口水,嘴里骂着烂乞丐。暮城不是文明城市吗?那个叔叔一看就是一个上层人士,代表着文明礼仪于一身,可为何会如此?原来打扮得光鲜艳丽只不过是掩饰内在的肮脏罢了。哈哈······
那次之后,自尊心受创的他不再求助于任何人,宁愿继续流浪也不愿意看那些丑恶的嘴脸。
在这个极端浪费的世界,垃圾桶里的食物很多。可是,食物虽然很多,但没有多少是可以吃的。比如那些完全腐烂,长满霉斑,还有被其它垃圾污染太严重的就没法吃了。在第四天,大桥下的他一大早就饿醒了。他早早地去找吃的,但很久都找不到可以吃的食物了。
饿啊,那一天什么也没有吃到,只能颓废地蹲在大桥下,抱着腿浑浑噩噩。但就在这第五天早上,他碰到了一个缺了一颗门牙的小乞丐,拥有了一生之中最为深刻的记忆!
第一次遇见,便是无比的震撼,受到了精神上的洗礼。记得那天还是很早的,算是晨光熹微的样子。他四处转悠着,突然跑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因为那里有一个垃圾桶。当他去垃圾桶前打开垃圾盖时,一个小女孩突然从垃圾桶里钻了出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小女孩的头发枯黄,脸色也是枯黄的,那衣服是应该是中学生丢掉的旧校服,与她瘦小的身躯很不搭调。最让木夜注意的还是她的眼睛,有些呆然,但很纯净。
呆然的小女孩看见木夜突然笑了,露出了牙齿。木夜很容易看见,她缺了一颗门牙。
那时的他很少见过别人对他笑了,虽然小女孩很丑,笑起来的模样也不好看,但在他的眼中却如同冬日的太阳般温暖。
“吃、吃···”突然小女孩开口了,有些口吃,说话很不流畅。而他没有在意这些···他在意的事是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出的手,灰黄的小手抓着一个黑了一半的生硬馒头。
小女孩将馒头递在他的面前,是让他吃。这个动作如此纯真,如此自然,绝不包含任何目的!而他却没有去接那馒头,只是看着小女孩一动也不动,似乎迷茫了。
这样,小女孩不知所措了,放下手,低着头。她就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在等待着责罚。
“我吃···”不知那时抱着何种心态,他夺过小女孩手中的馒头,将黑的那一部分狠狠咬进口中。再怎么恶臭,他都吞了进去!
当咽下去后,他将剩下来的那一半白的,递给小女孩,同样对小女孩说:“吃。”
“吃”这个字很简单,也很俗气,但在他和小女孩之间它却是最能够沟通的语言,也最纯真的语言。小女孩又笑了,露出了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心满意足地将剩的一半馒头吃了进去。从那天开始,小女孩就和他待在一起了,成了他的一条小尾巴,随他四处转悠。
小女孩的精神有些问题,说话都不太流利。他在她的只言片语之中知道,她似乎在暮城的街头流浪很长的时间了,到现在连名字都没有。
那时的木夜看小女孩一身的装扮就干脆叫小女孩为小乞丐,只是亲昵的称呼,没有任何瞧不起的想法。之后的几天,小乞丐都跟着他四处找食物,夜了就在桥下或垃圾桶里睡觉。
虽然很辛苦,但他却觉得那几天是他最为自在的日子。他将小乞丐当成了妹妹,并用自己的力量去照顾她,这感觉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小乞丐的身体很弱,但生命力很强。他一直看见她走路跌跌撞撞的,但就是没有倒下过,难以相信是何种理由让她如此顽强。直到第七天,小乞丐突然晕倒了。他紧紧抱着小乞丐不知道怎么办,但接着他听到小乞丐的呓语,“吃、吃、吃”。他意识到小乞丐是饿晕的,所以他必须去给小乞丐找食物。但垃圾桶里再也找不到能够吃的了···
怎么办呢?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小乞丐饿死的,不仅因为他们之间有了兄妹之情,还因为这一切可能是他造成的!
如果没有他,小乞丐怎么会缺少食物呢?垃圾桶里的食物本足以让小乞丐生存下去了。可就是因为他!--他霸占了小乞丐大部分的食物。这一切都让他必须去做些什么····
暮城的贫富差距是很大的,分化成了两极。富者的人数只占暮城总人数的十之一二,但占有暮城的资源却是**成,而贫者只占极少的一两层罢了。所以富者很富,贫者极贫。
很不公平!就如同木夜当时所见所想的那样。当初,他和小乞丐在街头,看来来往往的人群进出与饭馆酒店之间,大多油光满面,肥油满肠。而他们只能看着,流口水。
记得当时,小乞丐看着一个小胖子拿着一根流着肥油的鸡腿啃着,嘴里不住说着:“吃、吃、吃······”。
他知道小乞丐想吃鸡腿,但他没办法给小乞丐弄到啊。他只能在心中也暗暗发誓,以后回家一定给她带鸡腿。现在小乞丐饿晕了,他无论如何都要给小乞丐找到一根鸡腿的。因此,这才有了他翻墙进入一家饭馆里偷了一根鸡腿的事情。
很不幸啊,他还被抓到了,被狠狠揍了一顿。无论那些人多么凶残,打得有多狠,他就是不放手,满嘴是血,依旧不服的目光。上天垂怜,他并没有被活生生打死,只是断了一只腿,折了一只胳膊而已。
那些人也并不是多么凶残,还是有善心的。好人呐,哈哈····
由于他的执着与疯狂,或者是小乞丐自身的顽强,活了下来!能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当兴奋于活着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几个月后的事情,不知道未来的自己到底有多惨,绝望到何等地步。
小乞丐呢?为什么不见了。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