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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昏暗灯光,将李风和的影子投射在房间的墙壁上。
随着键盘的敲击声,影子也逐渐微微晃动。有些时候,男人会停下打字,改为用语音通过网络与人交谈。当影子开始剧烈晃动的时候,即使在书房外也能听到他愤怒的声音和大声的咆哮。
网络的那头,是一位四川文物考古院从事古蜀文化研究的博士,也是李风和的发小、挚友。而他们的争吵并不是因为矛盾,而是凑在一起,共同讨论一本灵异小说的大纲。
虽然一个国税局的主任兼韩娱小说写手和一个考古学博士共同探讨一本准备发在某点的灵异小说大纲实在是不可思议,但这件事还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事实上,这一系列离奇故事的因由可以追溯到半年以前。
那时候,因为中美合作考古的缘故,李风和的这位挚友常河洛受邀前往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大学参加研讨会。在研讨会上,他认识了一位在波士顿卡伯特考古学博物馆从事东亚考古与文化研究的大牛,一位总是面带郎爽笑容,皮肤黝黑身形瘦高的年迈教授,德克斯特。双方进行了一系列亲切友好的愉快交流,最终常河洛甚至参观了这位教授的私人收藏品。
在这位老教授的家中,常河洛见识到了他此行最大的收获,一张来历不明的皮质卷轴。
那是一张一看就非常古老的皮革,边缘剪裁得很整齐,整体呈灰白色。皮革的质地无法分辨,看起来像是经过特殊工艺鞣制而成。然而,真正引人注意的皮革上面那些用某种暗金色的颜料书写或涂抹的特殊符号。
这些符号意义不明,不属于现在所发现的任何原始文字,但经常从事考古学研究的学者依然能清楚地意识到它们肯定属于某种表意的符号系统,绝非信手涂鸦。符号共有七十二个,整齐地排列成六行十二列。每一个符号都是独一无二的,似乎是属于一套非常复杂的远古文字。
教授曾经推测这是甲骨文或者金文,甚至是远古藏文——因为皮卷出土于川藏交界处——可惜都被相关专家否定。那些著名的语言学家、古文字研究者们,同样无法做出合理的解读。甚至考古界都无法找到任何与之相似的样本。
整张卷轴非常薄,尽管年代十分久远,却依旧非常柔软、且弹性惊人。显然,鞣制处理非常特殊。可惜至今没有关于它采用了哪种动物的皮革的定论。而且曾经易手多次——这皮卷已经出土了两个多世纪,碳污染非常严重,因此无法使用碳14法对其进行年代测定。同样,由于皮质卷轴太过独一无二,它的几任主人都无法对年代做出一个大概的判定。
然而,常河洛的到来给了教授足够的惊喜。
几年前,常河洛曾经声称自己发现了一个曾活跃在川藏地区,并且尚未被考古学家们发现的史前文明。然而,他的论文与材料虽然高度一致,却过于零碎,而且缺乏实质性的证据。因此,学术界并不承认这个文明的存在,并有不少好事之徒声称这是一场学术诈骗。
常河洛仔细的研究了上面的符号,声称这些符号与他发现的史前文明的某些符号有着隐约的相似之处。并且他向教授出示了一系列与所谓史前文明有关的文物照片。比如某个在川西出土的青铜蛇残件。上面的许多符号都是独一无二的,从未在别的器件上见过……
两者在进行了长达数日的学术探讨之后,决定组织了一次私人考察,试图寻找到一些切实的证据来证明的常河洛的工作。而李风和作为他的挚友,当时正处于灵感枯竭期,便也和常河洛、美国教授等人一并参加这次考察活动。
不幸的是,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支持史前文明存在的有力证据,倒是李风和从某些村民手中买到了一个据说是古董的紫金葫芦。葫芦上刻着各种奇异的符号,卖给他的人说这是什么七玄秘经。
可是对李风和而言,最大的收获还是和德克斯特教授建立起了联系。以至于一个星期以前,一位据说是爱手艺大神远方侄孙的年轻人打算推广自家叔爷爷作品的时候,教授向他推荐了李风和。
他要做的,就是把那些英文短篇小说,扩写成一个字数和网络小说差不多的长篇小说。差不多算是网络小说版的官方同人?总之就是这种东西,对方也要求他发表在某点中文网上,以使该系列晦涩难懂的小说扩大受众面。
总之,这是一件有难度但是不太难的挣钱机会,毫无疑问,李风和不打算放过。作为他朋友的常河洛,也颇为热心地开始帮忙,并请求他在小说里写一个史前文明出来——就是常河洛声称发现的那个……
争执终于结束了,李风和摘下了耳机,屋子里的键盘声随后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一行一行的细纲开始出现在屏幕上,一切都很顺利,就像他写韩娱小说之前,拟定的那些大纲一样。
但是——
随着键盘的敲击,
世界开始颤抖。
毕宿五,参宿四,昂宿增十六,塞克拉诺修星(土星),雅克斯星(海王星)的轨道都逐渐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
李风和仍然在敲击键盘,
世界各地的天文台开始沸腾起来。
大事件!无数星体的轨道正在发生变化!
……
敲击键盘的声音仍然在书房内回响,
放置在书柜里的紫金葫芦上雕刻的文字开始悄悄剥落,露出些奇怪的图画来。
比如一个下巴上长着长髯的人,背后还长着翅膀,像一只燕蝙蝠子。
……
当然,正在对着电脑用功的李风和却不知道这一点。
他已经写到了大纲的最后一段,写到主角身死,而那些人终于开始祭拜神灵——那是旧时的一些老神灵,比最初的先民还要远。他们现在已经没了影子,不过只是潜伏在什么地方,人间还一直有人在拜祭他们,希望他们再次出山。
和主角一同探险的七个同伴也先后死去——他们用七种神奇的力量与之做斗争,却最终在祭坛上被分而食之。
力能拔山的,陷入了飘着死人骨头的沼泽地,会动的肉须子不停地往外冒,人被缠住就再也挣不脱。目光如炬,烛照千里的,眼睛被挖了出来。铜头铁臂刀枪不入的,被腐蚀成了一滩血水……那些人围成一圈拜祭那些神灵,在一个石葫芦的残骸周围跳舞,然后把一只穿山甲献祭给祭坛上的雕像。
那就是玄君预言到的七个秘密。到那个时候,那些神灵再次出世,把这个世界变成另一个模样,血腥,肮脏,难以呼吸,宛如地狱。那一天,谁也别想逃过……
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正满意的检查着大纲的李风和的思绪。
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通了电话,响起的却是十分熟悉的声音。
“风和,我是常河洛,哈哈,我终于从成都康仁精神病院逃出来了!你得帮帮我,这边不能待了,我去找你。对了,那本《疯狂山脉》你还没有开始扩写吧,千万别写——”
“晚了!”李风和走到窗前,并随手拿起紫金葫芦把玩着,“你刚刚不是还从QQ上和我讨论大纲吗?”
“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焦急起来,“你开什么玩笑,我半个月前就被送到了精神病医院,不信你上网或者打电话查查!”
“不用。我相信现在的才是你。”李风和有点不耐烦,“行了,你过来就好了。我还要码字,到时候我们见面聊,先挂了。”
说着,他就想挂断电话。
“喂,等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千万别写,会遭天谴——”
常河洛话还没说完,李风和就终止了通话。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摩挲着紫金葫芦,凝视着窗外那一道接一道的闪电,眼睛里是无法形容的悲伤和绝望,“我已经走上这条路了,不能回头,也没有办法回头。有人告诉我千万别打开葫芦盖子,可我好像也往葫芦里看了一眼,也有可能只是梦见了我自己看了一眼。我不记得了……”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李风和身后的电脑已经炸开。
“鬼门六重关,阴路十二道,死界北方立,亡路南方开……”李风和的声音缥缈,像是在天边一样。然后用一种很不自然的方式扭头,脖子像锈了的门轴一样吱呀吱呀地响。“……天方地园,上下倒置,水流高处,火寒冰炎……”
回过头,却只见到一个球状的电光团扑面而来,瞬间吞噬掉了李风和。
丙申年四月廿四,天雨粟,鬼夜哭,妖星犯岁。
一个精神病人的失踪和一个小主任的死亡,在这诡异的事件中,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