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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徐氏对着秦机垂泪。
秦机焦虑地在阁内来回踱步,劝道:“你便不要再哭了,当初既然你连生两女,便注定了有今日。再说,这入宫,也未必就是坏事。”
徐氏哽咽道:“我十五岁便嫁入你家,眼见着秦朴是如何长大,她的一饭一食,一言一行都是经过悉心调教的,自幼是按着王妃的标准教养。谁知,送入皇家才一年便没了,你叫我如何能放心让自己的女儿再与皇家扯上关系。”
“你这就是妇人之见,那吃饭有噎死的,是不是人人吃饭都噎死啊?”秦机斥责道,“如今的时局你怕是不知道,我与你说实话,我最近在任上的日子可不好过,京城已经派人来在查织造局的账目,我若完了,秦权也就完了,秦家也就完了。”
徐氏还是嘤嘤抽泣,秦机见她不听劝告,便拂袖而去,唤栖霞进去伺候。栖霞好言好语地安慰了徐氏半晌,方才渐渐止住。
前庭的丝竹响了一个下午,秦纯点的皆是些热闹的戏,她频频叫好,样子看起来十分开心。秦纶盯着秦纯的侧影,心中默默,只愿妹妹能日日这般,自己便是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入夜,秦机和徐氏往秦纶房中来。
秦纶陪笑了一天,脸都僵了,卷草端了热水正与她洗脸,秦纶自己对着铜盆拿水扑洗,卷草站在身后替她举着头发。
联珠伺候二老坐下,又沏了一壶热茶上来。
秦纶还未洗完脸,徐氏便坐不住了,赶走卷草,亲自上前替秦纶举着头发,又亲自递了毛巾。
“娘亲……”秦纶朱唇轻启,徐氏又红了眼圈。
秦机虽也不忍心,但如今还是大局要紧,不然一家老小岂不全完,便把二人唤道圆桌前坐下,道:“纶儿,后日你便随吴夫人进京去吧。我与你娘亲连夜为你准备些东西,你要什么尽管说。事到如今,只能怪父亲无能,以后的路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秦纶知道内情,自己是非入宫不可,如若不然秦府必然风雨飘摇,遣妾一身安家园,秦纶愿意。
“父亲母亲放心,我去京中之后,自然还有叔父和姑父照料,那吴夫人看着也是和善之人,到时候有人帮衬,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
秦机皱眉道:“这正是我要叮嘱你的,纶儿你要记住,那吴夫人虽然不错,可是天下没有永远的好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此去京城万不可亲信他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就是。”徐氏接道,“你姑姑当年那样小心,还是殒了性命。你去了京城只要自保,千万不要出头。”
秦纶点了点头,一入宫门深似海,秦朴的意外离世,是秦府每个人的心头之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秦机和徐氏对秦纶千叮咛万嘱咐,三人一直聊到深夜,徐氏说两句便要哭上一阵……
秦老夫人房中的灯光也一直没有熄灭,她把栖霞喊过来盘问道:
“你们都当我老了,万事就敷衍罢!等来日我躺不进棺材,你们也把我撅折了扔进去便是!”
栖霞吓得“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磕头道:“老夫人您这么说,便是拿刀杀我了。”
“那你还不快说!”秦老夫人用拐杖拼命杵着地上的青砖。
“栖霞知道,府中的事是瞒不过老夫人的。”栖霞跪着说道,“老爷夫人的事情我是真的一字不知,但只是听闻貌似此次非同一般,老爷已一连数月没有睡过安生觉了。”
“混账!”秦老夫人喝断栖霞,“这些大白话也用你现在来告诉!”
栖霞跪在地上,身子直抖。
秦老夫人继续训道:“其实我大可不必问你,只去问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便是。只是,我若去问他,他必要编个瞎话来搪塞我,我不劳他费那个心!”
栖霞腰身一软,扑在地上磕了个头,她知道秦纶入宫的事情已然闹得这么大了,秦老夫人面前笃定是瞒不下去的,老爷和老夫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只是二人皆顾忌对方,装作糊涂。
“我说,我说!”栖霞磕了个头,“但求老夫人别生气!我只是听说,这次是二老爷在京中得罪了人,开罪了贵妃娘娘,我家大老爷是受了二老爷的连累,所以才……”
“果然是这样!”
秦老夫人跌坐在卧榻上,沉吟半晌,而后颤颤巍巍地指着仍堆放在桌上的贺礼道:“知子莫若母,我的儿子各个孝顺。只是我家的老二我知道,就知道死读书,不过是个会讲酸话的榆木疙瘩,要他送我这些冬虫夏草、阿胶,只怕是比铁树开花还难。肯定是老大私下又着意添了许多,为的就是哄我高兴!”
“老夫人,您早就知道了?”栖霞抬起头。
“怎么会不知道?”秦老夫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家老爷要是不多此一举,把老二的贺礼添置得如此风光,我还怀疑不上他俩。只是昨日我一看这贺礼,就知道肯定是秦权又在京城捅了篓子了。我有年过寿,老二派人送了两只王八来,当时他父亲还在世,当时就被他父亲拿棍子追着抡了几下。”
栖霞又磕了一个头,秦老夫人连连叹气。
翌日一早,府院内便堆了几车的东西,都是备予秦纶入京的。
秦羽一早从偏府匆匆忙忙地赶来,见着秦机便问:“妹妹当真要入宫?”
秦羽自从娶妻生女之后,因那陶氏性情不定又为人计较,与徐氏不睦。秦机便令他们搬到偏府去居住,眼不见心不烦。前日大寿,秦羽操持了一天,昨日秦机便让他在府中歇了一日。
“为何去得这样急?”秦羽问。
秦羽踩着一双漆黑色的布鞋,身上穿一件淡蓝色的褂子,头上梳着发髻,以白玉束发,面如满月,鬓如刀裁,气宇轩昂。
秦机与秦羽在庭院内走动,秦机低声问道:“家中之事,你媳妇还不知道吧?”
秦羽摇了摇头:“自然没有让她知晓。只是妹妹若要入宫,那曹家必然是瞒不下去了的。这门亲事可如何才能退掉?”
秦机抬头看了看天,驻足道:“我也正为此事烦心。”
“有什么烦心的?”
身后传来一声威严的话语,秦纶秦羽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秦老夫人。
秦羽忙弯腰拱手行礼:“祖母。”
秦老夫人在丫头的搀扶下,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秦羽躬身在石凳上加了个刺绣蒲团,怕冰着老夫人。
“曹家退亲的事,我有个打算,说与你们听听。”秦老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