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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七这一天,陆云迎来了迟迟未行的加冠之礼。
因为陆伯远伤势的缘故,这一场原本应该极为隆重的仪式被删繁就简流程随意了许多。但陆府还是在礼成后宴请了扬州城里与陆氏交好的许多府门老爷前来见证,各行各业鱼龙混杂大都是和陆字镖局有生意上的往来。众人也给足了陆府面子,毕竟陆家在扬州城还是有些名望和分量的。一些家主眼见陆家公子确实仪表堂堂气质不凡,便觉着此子日后恐非池中之物,于是私下里多方打探陆伯远可曾为其令郎许下婚配之事,后来知晓了陆云早已和姑苏慕容家的小姐指腹为婚,便不免有人暗叹可惜。当然大多是面子功夫,私底下各自的心思多半还是出于家族利益考虑。
颜老是亲自主持冠礼的,陆伯远拖着伤病之躯应酬交际。陆云对这个儒雅博学的老头挺有好感,自己按理说也算是他的门生,在外人眼里这是极大的荣幸,不过陆云并不以为然,只是该遵守的礼节却是丝毫不差。
玄服素冠,祭祖告天。颜老风度雍容地正式赠予了他一个表字,御之,陆御之。
端朝的文化氛围其实更贴近宋时,男子只要满十五岁便可加冠,但陆伯远过去在这方面是不怎么注重讲究的,毕竟陆氏如今也非书香门第,再者陆云这几年从军西北因此这事便被一拖再拖。陆云是到了晚上听夏虫说起才知道这个表字的由来,倒是感觉挺称心,寓意不俗。
一入新正,灯火日盛。这个新年过得喜气洋洋,很快上元将至。
也就是元宵灯节。
听夏虫说,到了这一天,扬州城里的大街小巷处处都是花灯点缀,堆垒如山,将整个城市映照的流光溢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尤其是城里最热闹的几条主干街道,行人如织,摩肩接踵,各种乐音喧杂,歌舞百戏,层出不穷,鳞鳞相切。酒楼茶肆里,灯烛恢宏齐燃,四面八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灯火绵延百里彻夜不绝。
只要出门,便尽是盛世红妆。
陆云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对古时这样氛围浓厚的节日光景有极大的兴趣。
在前世,许多传统节庆日的韵味已经被淡化甚至是变了味,比如清明、重阳原本是该祭奠先祖缅怀先烈的严肃日子,却反而成了一些年轻人认知中旅游出行娱乐消遣的固定假期。甚至是许多优良的传统习俗也逐渐被摒弃和遗忘,一些西方世界的文化理念却越来越受到追捧和重视。陆云以前身居上位看得远也想的多,总觉得这是一种病态的社会现象。一个民族就好比一棵树,无论身上的枝叶与时俱进开得有多繁盛,但若是忽略了根的作用那么成长的空间终究是有限的,甚至最后会长成畸形模样。
在扬州府,官府和民间是会自发的举办一些灯会活动的,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已形成各自的传统。这其中有财大气粗的豪绅富贾或官宦权贵出资自办,有住在一条街巷中邻里百姓自发欢聚嬉闹,也有各种各样的团体组织出面包场,当然规格最大门槛最高也最隆重的则要属扬州官府、淮左文道院和在江淮一带排得上字号的大家族联合举办的“江都灯宴”了。届时,扬州城里但凡有点身份的人物大抵都会齐聚一堂,而士子文人们更是趋之若鹜渴望展露头角,极有独领风骚的大场面和大气派。因此这“江都灯宴”又被称作是“元夕文会”。地点设在二十四桥。其中的重头戏,自然是风流才子们竞相挥毫文采飞驰时的勃发英姿,胭脂河两畔秦楼楚馆中当红的姑娘们也会被请去登台献艺,谓之真正的风雅盛会。
从元夕夜起连续三日是不设宵禁的,整个城内流光似带灯火如龙,而二十四桥处更是彻夜通明如昼。这一天,无论是府门深闺里的妇人、小姐抑或是平常人家的大姑娘小女孩也都会成群结伴的上街游玩,可以暂时摆脱那些繁琐的礼制约束。对于门第高一点的府门小姐们来说,则更是寻找心中理想才子的良宵佳节,少女情怀总是诗。
黄昏渐晚。
城里各处的花灯已经开始一团一团的亮起来了,热烈的气氛开始迅速升温。
陆府中。
“春梅、秋兰你们两个年纪稍长出门要处处留心,好生看着四周情况尤其是看紧雨儿切莫让她带头疯玩疯跑,灯会里人多手杂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夏虫和语冰你俩也是,不要随小姐一时兴起就玩的不知道天南地北了,多长点心眼......”
“嗯,是夫人。”
“雨儿你要是不听兄长的话,回来娘肯定要重重责罚你的......”
“知道啦知道啦,娘放心啦我不会乱跑的,肯定会按时乖乖回来的。”说着一群兴高采烈的姑娘们拥簇着朝府门外已经候着的马车上而去。
往常的话,这群女孩都是由晚姨亲自领着出去逛灯市的,但今年陆伯远有伤势在身不宜出门,她作为妻子自然是悉心照料寸步不离。陆雨儿几人毕竟都还只是青春期的少女,好玩好热闹,平日里在府中也早就待得闷了,好不容易到了这样的盛日当然要开开心心的出去玩耍一番了。原本晚姨以为陆云会有故友聚会,前半刻钟前徐少元还派人前来府上邀请说是结伴同游,但陆云没什么兴趣就毫不客气地推掉了。不过花市灯如昼的场景还是要去看看的,正巧这群陆府少女天团嚷嚷着要出门,晚姨在啰嗦些注意事项,陆云也被委以充当好护花使者的重任。
“吴护院你多带几个人保护好公子和小姐......云儿,你自己也当心些看好雨儿她们几个,早些时候回府。”
“嗯。”陆云微笑着点点头,自顾钻进了最后一辆马车,数名府门护卫跟在车旁,前头的马车里还传来几个姑娘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一切准备完毕,马车出发。
陆云突然发现,原来平时除了夏虫还真就没人和自己讲话了,现在那个小姑娘和陆雨儿坐一起,于是自己就成了孤家寡人,外头喧哗如雷偌大的马车里则冷冷清清,形成鲜明对比,陆云只好掀开车帘一路观看着街道两旁蔓延的灯火和喜上眉梢的各色行人,颇有种人生真是寂寞如雪的感触。
去哪儿无关紧要,氛围才是重点。
陆云不用想,以陆雨儿的性子定然是要往人最多最拥挤最热闹的地方跑,果不其然,马车行了不多时轱辘轱辘停下,陆云才探了个头就见这群少女已经先后下了车,准备往灯市中走,几人喜形于色。这陆雨儿脸色也是变得极快,前一会儿晚姨在的时候还客客气气,现在压根就没把陆云放在眼里。夏虫提醒道:“小姐,咱们等等公子吧......”陆雨儿不屑一顾的瞥了一眼嘲讽道:“一个大老爷们还拖拖拉拉,真是墨迹!”
陆云正好下马车跟上来听见这话,抬头一瞧,得,那张欠揍的臭脸又回来咯。
这没大没小的黄毛丫头。
其余人陆云平时都是常见的,只有林沚伊见得很少,虽然陆雨儿和陆云的别院紧邻在一起,但都是相对独立的,平时用膳也不会在一起所以常常隔上很多天才见一回。此时望去,天色愈晚越发耀眼的灯火映照中,一名窈窕淑女静立在人群之中,淡粉色的苏绣月华百褶长裙,上身罩了件白色的软袄,漆黑修长的秀发瀑布从两肩垂下,纵然不是绝色也可谓之倾城。似乎只要她往哪儿一站,整个长街浩荡就再无半点明丽,四周频频投来路人惊艳的目光,不只是陆云感受得到,夏虫语冰亦是暗自羡慕。
好像没之前那么瘦了,气色也红润了许多。
陆云笑了笑,林沚伊目光闪烁,好像已经不害怕了又好像还有几分胆怯。
这其中的微妙只有两个当事人才能感受得到,陆雨儿她们是没发现什么异常的,这时灯市中来来往往的过客喧哗缤纷,各种灯火花团锦簇,少女们也不耽搁很快就决定了去处,结伴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地穿行。
陆云脸抽了抽,太无视本公子的了,这群小妞压根没把自己当回事啊,完全不在意他跟上步伐节奏没有,只有夏虫不时回头喊两声“公子公子,你快点嘛......”好在府里的吴护院一直在前方开道,陆云倒也不怕几人走丢,像个闷油瓶一样穿过满街烟火阑珊拖在最后,这护花使者当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心酸......